而他一点生不起气,被闹得无奈又甘愿。
“殿下,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林安正掀帘进来,跟他一下站了个对脸,吓一跳后,才想起来道,“沐世子走了吗?我来告诉殿下一声,汤池那边的热水放好了,殿下可以去洗了。”
“嗯。”
朱谨深抬脚出去。
林安跟他旁边,倒是有点失落:“真走了?我看这个时辰了,还特意叫人收拾了一间上好的客房出来,殿下怎么不留一留他,这回沐世子可是帮了大忙。”
朱谨深拿眼角斜瞪他一眼。
还想留他干什么?
留了——才是不好呢。
**
沐元瑜回到老宅后,留京的丫头们如何一番热烈欢迎自不必说,个个都围着她心疼地嚷“瘦了”,饶是她说吃过了晚饭,挨不住丫头们期盼的眼神,硬又灌了一碗燕窝下去。
“其实我不是不想养胖一点。”
洗过了澡,沐元瑜舒适地躺在床上,和坐在床边的鸣琴闲聊:“可是我只怕胖到不该胖的地方去。”
她说着有点发愁地低头看了一眼——这么平躺着看不出来,但她胸前确实已经有弧度出来了,现在穿着夹衣还不显,等到了夏日换单衣时,恐怕就不得不上布条绑了。
做女人虽然麻烦,可做个假男人,一样也没有简单到哪去。
鸣琴服侍她洗的澡,最清楚她的身体状况,闻言温柔安抚道:“没事,我给世子多做几个厚点的肚兜,挡着些就好了。”
富贵人家的小少爷养得精细,穿肚兜护着胸腹不是稀奇事。
“也只是权宜之计罢了。”沐元瑜想了想,“长痛不如短痛,还是给我裁些布条备用罢,不然真的胖起来可麻烦了。”
“这不是胖——”鸣琴又好笑又心疼,“唉,世子能恢复本身就好了,以世子这样的品貌,好好嫁个夫郎,再也不必担这些心,只叫人捧在手心里疼就是了。”
“我可不要。”沐元瑜听她这说法,寒毛一竖,忙回绝了。
做男人太久,现在再说什么嫁不嫁人的事,她已经觉得怪怪的了,就算如鸣琴所说,她能恢复女儿身,也无法再想象自己娇柔起来是个什么模样。
鸣琴不解道:“为什么?娘娘最希望如此了。”
“男人,也就那么回事吧。”沐元瑜一副很沧桑的语气跟她道,“你看我们遇见过的这些人,他们会的,我学一学,也不比他们差,有的笨些的还不如我,拿什么疼我。叫我被他们关在后院,从此相夫教子,我既不甘心,也不愿意——叫你嫁个比你差的夫君,你意平吗?”
鸣琴想了一下,吐了实话:“我,不太愿意。”
她很快理解了沐元瑜,“世子说的是,你当男儿养大,又聪慧向学,远胜那些人,怨不得看不上他们。”
丫头这样捧场,沐元瑜又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干咳一声道:“也没有——胜过我的人还是有的,二殿下就比我聪明多了。”
鸣琴是生苗女儿,虽然很小就到了滇宁王妃身边,但天性里带着对情/事的直截了当,听了就道:“那世子想嫁他吗?他是皇帝的儿子,可能有点麻烦。不过世子一向有办法,真想嫁他,也可以做到的。”
沐元瑜:“……”
她没第一时间打断鸣琴实在是惊住了,等她说完了才惊笑道:“这怎么可能。”
她觉得太荒诞,忍不住又笑了一会,方正经起来道,“想谁也想不到他呀。除非我不要命了。”
龙凤胎丢失这样的故事做得再周密,骗骗别人还罢,骗到朱谨深面前去,别说她跟他太熟悉了,就是不熟,以他的智商要套出她的底子也不难,她还想嫁给他朝夕相处,那真是自寻死路。
鸣琴的关注点与她不同,道:“不管那些,世子总是瞧得起他的了?那我们努力着帮一帮,未必不行的。”
她实在心疼沐元瑜,觉得这个小主子打小就没有过过正常姑娘的日子,被亲爹坑到这样步步悬刀,将来还不知是个什么结果。
她想她能有点快活的事。
“不是这样说,我真的没想过。”沐元瑜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躺着,“我以后不会嫁人了,嫁给谁,也不如我现在的身份自由。”
除非滇宁王敢上书皇帝说她是个假儿子,不然,她对比沐元瑱占有的就是绝对优势,在京里把大腿抱好,敕封稳固,将来接位顺理成章,滇宁王也别想把她换下来。
就是她要面临到一个继承人的问题。
最好的自然是自己生一个,可十月怀胎非常麻烦,而且也不能保证一次就能得到个儿子,若是女儿,她实在舍不得叫她跟自己承受一般的命运。
再者,不论生男生女,她总得先找个男人。
“我找谁呢?”
大概是窗外雨声淅沥,很容易让人心情宁静,胡思乱想一些没逻辑没营养平时不会想的事,沐元瑜翘着腿,眯着眼,侧脸望鸣琴道:“我嫁是不可能嫁二殿下,不过我要是只问他借个种呢?你说,会不会容易一点?”
朱谨深脑子太好使了,她现在想起来他在元宵灯宴上随手吊打兄弟们的场景还羡慕得紧,真要借种,有这么个优质参照摆着,她再想想别的笨瓜就兴趣缺缺。
因为她一向靠谱,丫头们对她的决定是盲从的,鸣琴就点头:“容易,让刀三带几个人悄悄绑了他,关几天,再叫观棋配副药就行了。”
她的主意出的太具体了,以至于沐元瑜忍不住真顺着想了一下,她脑中就浮现了朱谨深那张苍白英隽的脸,削瘦挺拔的身段,然后他被一个小黑屋关起来——
她脸顿时热了一下,忙掐断了接下来的画面,把脸埋到枕头里笑:“别,我就是顺口胡扯,你连招都替我想好了——还关几天,天下脚下,那是皇子,失踪半天就要满城大索了,怎么关得住。”
鸣琴就沉思了:“那我和观棋她们再商量商量,看有什么办法可以一试。”
沐元瑜直摇头:“可别告诉她们,我真就是胡说。”
到时候一群丫头围着她七嘴八舌出主意怎么把朱谨深绑来,那场景,也太荒唐了。
话题已经脱缰,再扯下去不知要跑到哪里去,她推推鸣琴,“好了,不说了,我要睡了,明天还要进宫,你也休息去罢。”
鸣琴应着声,站起身来替她掖好了被角,吹熄了灯,走到窗下的炕边摸索着躺下了。
**
次日早上,沐元瑜先去学堂替朱谨深告了假,跟朱瑾渊等客套了几句,就往乾清宫去求见。
今日没有大朝,皇帝听说她回来,很快叫她进去。
沐元瑜行了礼问过安,不等皇帝问,主动把自己为何提前阮云平回来的理由说了,皇帝一听见找到了李百草,失态地直接站起了身:“当真?!”
沐元瑜道:“臣岂敢欺君,李老先生此刻已经在二殿下府邸上。”
“如此甚好,甚好!”
皇帝连说了两句,他这份掩饰不住的喜悦倒是有点出乎沐元瑜意料。她至今还搞不太懂皇帝和朱谨深这对父子间的关系,说好当然不算好,可说坏,似乎又没有那么坏,至少没有坏到她和滇宁王那样。
大概只能说,多子女还多娘的家庭就是太麻烦了,理不清。
“二郎这个身子,真是朕的一块心病,”皇帝叹气,又笑,“如今有痊愈的希望,朕真是太高兴了。元瑜,你解了朕这样大的一个忧烦,想要什么赏赐?这回可不要再谦逊。”
“臣本人真没有什么想要的,皇爷才派了钦差陪臣一道回去,给了臣外祖显荣,臣很感激圣恩了。”
沐元瑜拱手道:“不过,皇爷一定要赏,臣也不敢推辞,确有一点小心思。”
皇帝只怕她不开口,赏臣子总赏不出去,皇帝其实也未必开心,就笑道:“你只管说。”
“臣的母妃久居南疆,臣长到这么大,还不曾有过什么还报,如今还远游在外,不能承欢膝下。臣想求皇爷,不拘衣裳首饰,赏臣母妃一套,比臣自己买的体面许多,再者,母妃知道臣在京里不讨皇爷的烦,也安心些。”
这是沐元瑜早就想好的,滇宁王妃当然不缺什么首饰衣裳,她这么干要的是敲打敲打滇宁王,免得他为不能留下她,再给滇宁王妃脸色看。
这点赏赐惠而不费,皇帝一口答应:“准。”
皇帝还有公务,再问了她两句后,外面沈首辅求见,沐元瑜没多的要紧话说,就识相告退了。
她今日才回来,不用再去学堂,算算时辰还早,李百草那边还要跟王太医就着以往的脉案商议,诊断没这么快出来,就先绕去国子监找了沐元茂。
她这趟走得太急,沐元茂平常住在国子监里,她都没来得及当面告诉他,是让下人带话的,现在回来,应当去跟他打个招呼。
沐元茂得了口信,匆匆跑出来,一把抱住她:“瑜弟,你可回来了!”
两个人找了附近的茶馆坐下,沐元茂知道她没了外祖,没像以前一样滔滔说自己的事,只是很兄长范地安慰她。
“瑜弟,一阵不见,你看你瘦的,唉。逝者已矣,人在这世上过,最终都有这一遭,你不要太难过了。”
沐元瑜点着头:“三堂哥,我知道。”
这个堂兄积极向上,脾性里天真的成分又多一些,沐元瑜和他在一起没有压力,心情放松,东扯西绕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小半个时辰,沐元茂还要回去上课,两个人方分开了。
沐元瑜坐了车,再往十王府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不造咋会变成这样纯情少年VS老司机的对比,捂脸。
☆、第90章
沐元瑜到十王府的时候,巧又不巧。
正赶上李百草在喷火。
王太医满头汗地拉着他:“师兄, 你别说了, 这不是你以前看的那些病家,你收着些——”
“你有脸拉我!”李百草掉转枪口就喷他, “你开的药,别人吃没吃都看不出来!你在太医院这些年在干什么,医术毫无寸进,光顾着跟人勾心斗角把脑子斗傻了是不是!”
他这把年岁, 老而弥辣,无欲则刚, 想说什么说什么, 王太医也无法, 只能连连苦笑:“是, 是, 是我学艺不精,师兄骂得对。”
李百草并不就此消气:“你要早点发现, 何至于拖到如今人还不好, 带累得我被抓来给你收拾这烂摊子!”
王太医简直恨不得捂他的嘴:“师兄,你骂我就好,可别——”
那“烂摊子”可是当朝的皇子殿下,是能叫人这么数落吗?
他都不敢去看坐在一旁的朱谨深的脸色, 只是拉着李百草苦劝。
沐元瑜的脚步放轻了, 绕过了拉拉扯扯的这两人, 走到朱谨深旁边, 悄声道:“殿下,你不吃药的事让看出来了?”
朱谨深面无表情地、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沐元瑜好奇地道:“怎么看出来的?”
“他拿着王太医的脉案研究了一下,”朱谨深动了动嘴唇,“就看出来了。”
沐元瑜就小小地“哇”了一声。
朱谨深知道她“哇”什么,没有说话。
沐元瑜扯扯他的胳膊,略激动地跟他道:“殿下,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啊!王太医主治你到今日,他亲手诊的脉开的方子,他不知道你没吃药,李老先生看脉案就看出来了!”
该吃的药没有吃,在身体上一定多少会反应出来,该痊愈到哪个度了,可是没有,那就是不对——但这种本事不是谁都有,具体到朱谨深身上,他是沉疴,常年处于一个病恹恹的状态,更难看出来,所以王太医都不知道。
但李百草就有这份眼力,同时有这份自信,不怀疑自己,而怀疑病家没遵医嘱。
朱谨深还是不说话。
他才让李百草毫不留情地喷了一顿,连皇帝都没这么数落过他,偏偏这事确实是他干的理亏,反驳不出什么。
“殿下,你别跟他生气嘛,”沐元瑜知道他叫人当面揭穿,大概有点下不来台,劝道,“本事大的人,脾气大些也寻常,他医术这样神妙,肯定能治好你了。”
她说着禁不住笑,“我可高兴啦。”
她之前对李百草有再多期望,毕竟没落到实处,如今才算是定了心了,李百草还有心思和师弟吵架而不是甩手就走,显然是有办法的。
朱谨深被她毫不作伪的喜悦感染到,表情终于舒缓了一点下来。
“我没生气,”他道,“你过去坐下罢。”
总站他面前,那双亮晶晶的笑眼晃得他眼晕。
就这么高兴,比他还激动似的。
“哦。”
沐元瑜到炕桌的另一边坐下,见李百草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