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女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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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女韶华- 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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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谨深道:“嗯。”
  他话一直不多,只是眼神不曾稍移过。
  “殿下,你是不是累了?你身上还伤着,要么先去休息罢。母妃给你安排居处了没有?”
  “安排了,我不累。”朱谨深停了一下,征询她,“我能坐到床上吗?会不会碰着你?”
  “没事,我都好了,只是母妃叫我养着,还不许我出门。”沐元瑜说着,往床里侧挪了挪。
  朱谨深撑着椅搭站起来,把自己换到床边坐下,伸出手臂。
  沐元瑜弯了眼,欠身接受了他的拥抱。
  才洗浴过还带着微微水气的少女的馨香身子拥在怀中,朱谨深慢慢闭起了眼睛。
  他终于满足,但又很不满足。
  他错过了她最困难最要紧的时刻,这遗憾或可弥补,但不能重来。
  他本该全程参与,此刻却只能接受这错过。
  这令他即便终于奔万里而来,将她抱到了怀里,心下也还是扯着丝丝缕缕的疼,无计可消除。
  但这疼与在京里又不同,泛着安心,再没有那辗转难眠的焦躁。
  沐元瑜嘴上从来不提,实则也很想他,过一会才轻声重新开口道:“殿下,你还没有告诉我,皇爷为什么肯放你来的事呢?”
  “殿下?”
  她觉得不对了,抬手摸摸朱谨深的脸颊,见他还没有反应,捧住他的脸侧头一看,见他长长的睫毛垂着,眼睛闭着一动不动。
  沐元瑜吓一跳,忙伸手放到他鼻下,试了试他的鼻息,见悠长正常,方明白过来。
  这是——就睡过去了?
  他是累成什么样啊。
  她张嘴想叫人,望望他安然的睡容,又不大舍得,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往背后塞了个迎枕,然后静静地抱着他,由他睡了一会。
  直到滇宁王妃感觉时间差不多了,进来要撵人。
  一见两人姿势,她脸先板了起来。
  “母妃,他睡着了。”沐元瑜忙解释,又悄悄道,“母妃把殿下安置在哪里?”
  “这不要你操心,你安生呆着。”
  滇宁王妃说着,就指挥人,难为朱谨深睡得熟,一直都没有醒,就这么被安置到门外的软辇里抬走了。
  **
  再见面的时候,是十日后了。
  沐元瑜心下其实奇怪,她后面知道了朱谨深就住在前院最阔大位置最好的一处客院里,不知为何却没再来看她。
  鸣琴回来解释道:“二殿下腿上伤得不轻,下不了地了,得养一阵。”
  那也可以叫人抬过来呀。
  沐元瑜心下嘀咕,她当然不是不想朱谨深好好养伤,只是觉得以他的脾性,是应该让人抬着来同她说说话的。
  她倒是想去问问,只是她还在月子里,哪怕几步之遥,滇宁王妃也不可能放她踏出房门去受风,直到忍过了这最后的十天,方得了自由,忙往前面去了。
  她寻进去时,朱谨深正坐在床上,两条长腿规矩笔直地分开伸着,大约是才上过药,看得出没有穿亵裤,上面盖了层薄薄的绒毯,看上去确实是个养伤的模样。
  只是他的腰也很挺,没靠着床背,是个有点别扭跟呆板的姿势,所以如此,是因为——
  一个大红襁褓放在他的身侧,柔软的包被摊开来,露出里面穿着小红褂的肉团子,朱谨深正目不转睛地低头看着。
  宁宁应该是才吃饱喝足,很有精神地咿呀着,还伸只胳膊挥着。
  朱谨深有点迟疑,伸出一根手指去碰了碰,宁宁眼珠转着,一下就把他那根手指握住了。

☆、第161章

  听见掀帘的动静; 朱谨深抬起了头; 见是她,目中漾开微笑。
  沐元瑜挺惊喜地走过去:“宁宁会抓握东西了?母妃本说还要过一阵子。”
  “才会的; 我昨天碰他还没有; 他不大理我。”
  朱谨深说着话; 面上也是惊奇之色:“他是有力气的。”
  这么小的一个肉团子; 他抱都不敢抱; 只敢叫他躺在旁边。他雪白柔弱得好像一口气能将他吹化了; 但竟然可以让他感觉到力量。
  在旁守着的张嬷嬷笑道:“不是不理,殿下秉性贵重,不像我们这些老婆子; 话多好热闹; 这个月份的小婴儿其实还不会认人呢,就好个热闹动静,谁同他说笑; 他就看谁。”
  说着又夸道:“殿下有耐心,肯多陪着他; 等再过一阵子,他就知道了。”
  沐元瑜忍笑; 张嬷嬷说得含蓄; 但她由此听出来并且联想了一下,朱谨深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跟她们哄宁宁时一样“咿咿哦哦”地逗着他,这父子俩在一块; 没法说话交流,估计只能大眼瞪小眼。
  瞪一会儿,宁宁觉得他是个没趣的大人,就不理他了。
  宁宁虽然学会了抓握,但握不了多久,这两句话的功夫,他已经松开了胖短的手指,脑袋在褥子上晃动了一下,然后眼皮就往下耷拉了一点点。
  朱谨深低头细细观察着他:“他是要睡了吗?”
  “是。”
  沐元瑜坐到床尾,替宁宁把襁褓重新包上,期间搔了搔他的小肚子:“小猪儿,除了吃,就是睡。”
  张嬷嬷要笑,怕吵着了孩子,又憋住,小声道:“这么说我们宁宁,世子可成什么了?”
  沐元瑜也笑了,把包好的小猪儿交给张嬷嬷。
  张嬷嬷抱着孩子出去,两个做爹娘的大人目光不由都追着过去,直到见不到了,方收回来,相视一笑。
  “殿下好点了吗?”
  沐元瑜目光转到朱谨深被绒毯盖住的部位。
  “好多了。”
  沐元瑜伸手想掀了看看,被朱谨深使力压住:“没什么好看的,结起疤痕来,渗人得很。”
  他眉头皱起来,一副自己就很嫌弃的模样。
  沐元瑜也不坚持了,收回手笑道:“过了这一回,再多来两回,以后就适应下来,不会这么容易伤着了——不过这种苦头殿下犯不着挨,还是不要的好。”
  “你呢?”朱谨深问她,“你可以出门了?不用再养一阵子?”
  “不用不用,”沐元瑜连忙摇头,“我现在养得比先还有精神呢,闷了一个月,人都要闷傻了,我早想出来了,哪里还要再养。”
  朱谨深只是不太放心,又打量了一下她,沐元瑜换了女装,虽是同样的一个人,他看她没来由就是多了两分柔弱,况且他自己的亲娘就是生他时没了去的,对他来说,生产着实是件险极了的事,所以他在京里时才那样不安定,百般想来陪着。
  但见她态度实在坚决,从外表上看又确实很好,方不提了,转而说起正事来,道:“我听你母亲说,这里现在的形势还好。”
  沐元瑜点头:“父王已经率领大军打过喀儿湖了,只是暹罗蛮横,败了一仗后不肯投降,仍在沿途不断伏兵骚扰。”
  “我见了沐王爷寄回来的战报,正是这么说,这里的布政使差不多也是这个口声。”
  沐元瑜忙道:“殿下见本地的官员了?”怪不得这些天没有去看她,说是在外院养伤,原也没有闲着。
  朱谨深颌首:“他们知道我来,来拜见我,问候了皇爷的龙体,也想打听一下京里的政策。”
  “瑜儿,”他目视着沐元瑜,眼神温柔安抚,“有件事,我还没有告诉你,你听了不要着急。”
  沐元瑜:“……什、什么事?”
  她有点晃神,这是朱谨深头一遭叫她的小名,大概是到了这里来,听她母妃一口一个这么叫她,就跟着学起来了。
  这小名自然不算稀奇,不过从他嘴里叫出来,就有一点说不出来的意味了,好像她到他面前真成了个小姑娘似的——虽然她本来就是。
  “瓦剌兵临大同,雄兵列阵,皇爷无法向云南分兵,已派出的五万兵马也不得不召回去。所以,不会有援兵来了。”朱谨深低沉着声音道,“只有我来。”
  沐元瑜脸色变了。
  她确实还不知道这件事。
  朱谨深跑得比官方的驿传系统来得快,他带来的兵倒是都知道,但她关在荣正堂里坐月子,又见不着。
  “母妃知道吗?”
  “我告诉了你母亲。”
  朱谨深伸手拉她,“别急,我听说月子要好好做,不能操心烦神,你母亲也是这个意思,才瞒了你几日。”
  沐元瑜懂了,朱谨深先前不来见她,也有这个缘故在,他要是来了,她不可能不问他所遣援兵的事,他不想将没有援兵的坏消息告诉她,所以才回避了。
  她定了定神,朱谨深跟她母妃是好意,她在月子里就是知道了,没援兵就是没援兵,除了干着急影响身体,也做不了什么。
  “大同是怎么回事?那边是最重要的一个边镇,驻兵最多,瓦剌常去侵扰不错,但大举来犯近二十年都没有过吧?”
  这些边镇长期受到关外蛮夷骚扰,草原上的势力特别喜欢秋收时过来祸害粮食,但通常都是劫掠一把就走,真以一种要攻城略地的方式就罕见了,因为边军也不是吃素的。
  朱谨深道:“据我与皇爷推测,恐怕跟扰乱暹罗的余孽分支脱不了关系,这两支余孽勾结起来,一南一北,先后发动,朝廷若救云南,则腹心危矣,若不救,则云南难测。这一道难题的出现若说只是巧合,就未免太巧了。”
  沐元瑜认真想了一会,觉得这个时间线好像不太对:“皇爷已派出的兵马还能有时间召回去?瓦剌何不再等一等,索性等给我们的五万兵马抵达云南加入战局,回撤不了,再入侵不更合他们的算计吗?”
  “这应该是他们原本的计划,但现在实施,意义不大了。”朱谨深解释,“云南的形势,没有他们预计的那么坏。我揣测他们的本意,将柳夫人作为最重要的棋子安插进你们府中,借由柳夫人之子,无论能不能得到沐氏的势力,起码能将南疆搅得大乱,而后暹罗连同东蛮牛于此时进攻,趁乱而占。”
  “这个最坏的局势下,五万兵马是不够的,皇爷要救云南,不但要派兵,还要增兵,无论从边镇还是京营抽调,都会导致京师及周边防护力量不足,瓦剌若于那时进犯——”他止住话音,笑了笑,“所以,无需害怕,余孽在南疆的阴谋没有得逞,暹罗被却于边境线外,瓦剌想乘虚而入的打算亦是落空,只能提前发动,如今局面,远不算坏,都尚在控制之中。”
  沐元瑜恍然着点了点头,被他这么一分析,这条脉络是极清晰了。
  “我不怕,”她道,“殿下一来,我安心多了。”
  这是真的,听到没有援兵她是很失望,但朱谨深自己赶了来,以他皇子之尊,在战时远赴而来,对本地民心,对她,都起到了另外一种不小的安抚作用。
  “援兵暂时没有,粮草我带了一批过来,在后面走着,估摸着再有十来天该到了。届时是直接送出境外,还是先存放在府城里?”朱谨深毕竟初来乍到,对云南的实时战况没有那么熟悉,征询着她的意见。
  听说有粮,沐元瑜又振奋了点,道:“我听父王的战报里暂时还没有提到粮草的事,应该是不缺,但放在府城补给线也拉得有点远了,运到勐海去罢,说一声要,马上能送上去。”
  打仗无非两样,人和粮,没人,给粮也是好的么。
  正事说过了一波,朱谨深示意她伸手,在她手心写下“见烜”两个字,然后道:“我尚没来得及说,这是我给宁宁起的名字,你看怎么样?见是辈分字,烜者,光明显著。”
  沐元瑜很新鲜地把这两个字自己又写了一遍,道:”我闲着没事起了许多个,只是总定不下来,殿下这个倒是好,意思好,读着也上口——沐见烜,嗯,好听!”
  朱谨深:“……”
  他嘴角少有地抽了一下,想敲她的脑袋:“是朱见烜。见字是我们家的辈分字,你在想什么。”
  沐元瑜愣了一下方反应过来,实没想到他能赶过来,宁宁原是她要自己养的,自然是从了她的姓。
  她不大甘心,争取道:“宁宁是我生的么,我可辛苦了。”
  朱谨深的眼神柔和下来:“我知道。”
  “那——沐见烜?”
  朱谨深不说话,眼神很为难。他不想拒绝她,但又万不能答应她。
  他要压迫下来,沐元瑜还能跟他吵一吵,这样她也心软了,退一步道:“现在先跟我姓好不好?他没来由姓个国姓,也不好跟人解释呀,难道说我是寡妇,嫁了个姓朱的死鬼?我可不想咒殿下。”
  朱谨深想说“何必说寡妇,直接说嫁给他便是了”,话到嘴边,转了个念,道:“好,在云南的这时候就依你。”
  沐元瑜没想到他这样容易答应,大喜,凑上去亲亲他,叫他拉住,就势接了个绵长的吻。
  随后,朱谨深候到腿间的药膏干结了,穿裤下床挥笔书就一信,信的内容极简单,除例行请安加简叙了一下他所了解到的云南现状之外,就格外写了“沐见烜”三个字,着人寄往京中。

☆、第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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