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
张嬷嬷的脸也白了,声音颤巍巍地:“世子,这是怎么说——?”
“谁——”她的声音一下拔高,又怕吓着她般努力抑制下来,颤声道,“谁欺负了您?”
滇宁王妃的脸色雪一样白,又顷刻间转换成红得要滴下血来,她呼呼喘着粗气,气息里都是要噬人般的狂怒。
沐元瑜听这动静不对,忙放下手,道:“母妃,嬷嬷,别误会,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没有谁欺负我,我出门带着那么些人呢,谁也欺负不了我。”
滇宁王妃一下气急了,说不出话来,张嬷嬷帮着急问道:“那是怎么回事?世子小日子出了错,要请大夫调理吗?”
“应该不是……”沐元瑜本来甚是扭捏,说话都不敢看人,不是捂脸就是捂眼,但眼看滇宁王妃生了误会,气成这样,她也顾不得了,坦白招道:“是我欺负了别人,就——这样了,我现在也不能确定。”
张嬷嬷很不解地道:“世子怎么欺负别人?”
一个姑娘家,还能对男人霸王硬上弓不成?她们家世子就算当男儿养大的,也不能霸道到这个地步吧?!
沐元瑜吭哧着说不出话来。
她总不能招出那一晚的细节来吧?她再比寻常姑娘胆大无畏也没到这个份上。
滇宁王妃倒是终于缓过点神来,盯着沐元瑜,劈头就问道:“是二殿下?”
沐元瑜愕然又敬畏地点头——怎么猜出来的啊?她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呢。
“母妃,你怎么知道的?”她小小声问。
滇宁王妃余怒未消,青着脸道:“你那年回家来,提到他就不对劲!”
当时她还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也怕沐元瑜本来没这个心思,她一点破提点了她倒是不好,孩子一个人在外面,没大人管着,总是容易吃了人哄骗。
结果——到底是!
沐元瑜回想了一下,她是跟滇宁王妃提过朱谨深来着,不过当时她的心态可纯洁了,就道:“那时候没有呀,我就是随口说了两句。”
张嬷嬷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心底还是觉得女儿家的贞洁极重要的,她家小世子这么糊里糊涂就跟人好了,她难过得不得了,但要她苛责沐元瑜,她也不忍心。
沐元瑜跟一般的姑娘家就是不一样,她打小那么样长起来,要同时以深闺千金的标准来要求她,本来就是矛盾的。
滇宁王妃压着气问她:“那是什么时候有的?”
“就,不知不觉吧。”沐元瑜埋头抠着手指头,她又不好意思了,“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我跟他在一起很开心,他一直对我都好,慢慢就……”
“对你好有什么用,你父王当年对我还好呢!”滇宁王妃气道,“他是不是长得也很好?”
沐元瑜小心翼翼地点头。
“都是我的错!”滇宁王妃一见,就痛心疾首地来了这么一句。
沐元瑜有点迷惑地看她,滇宁王妃接着道,“当年你父王就是这副倒霉样子,我就是看他生得好,才受了他的迷惑,吃了这大半辈子的亏。”
还有一句她没说,但沐元瑜看出来了——怎么这看脸的毛病偏偏传了给她。
这就是爱女如命的滇宁王妃的逻辑了:有错要么是朱谨深的,要么是她自己的,至于沐元瑜,不管她干出了什么来,都不怪她。
沐元瑜又好笑又感动,从椅子里站起来去挨着她:“母妃,不是这么说。喜欢谁这种事哪里控制得了呢,生得好的也不全是坏人呀,人品跟长相没有关系的。再说,我也不能特地去找个丑的才喜欢吧——那我可能喜欢不下去。”
是的,滇宁王妃有一点还是说对了的,她确实颜控。
她这么柔声细语的,总算把滇宁王妃安抚了一些下来,只是她仍很不悦:“你什么都不懂,总是他仗着大你几岁,就勾引了你。”
“真没有。他知道我是姑娘,骗了他,可生气了,都不要理我了,是我一直跟在后面哄,才把他哄回来的——”沐元瑜絮絮叨叨地说起来。
“他放我走的时候,也是我主动的,他不要,拗不过我,才那样的。”
沐元瑜原是难为情,但眼见滇宁王妃对朱谨深生出了很大误解,只好把一些关键节点上的事招了。
滇宁王妃听得脸色十分奇特,听完呆了好一会,方道:“这个二殿下身体好像不好?”
“是从前,他现在好了。”
滇宁王妃没怎么在意,继续道:“我听说,他们中原有一种风俗,身体不好的小娃娃,会假充做姑娘养大,以逃脱阎王爷的勾魂,他是不是这么个情况?”
张嬷嬷在旁边认同地点头,不然难以理解他们怎么会是这样,她们世子是错了性别养的,这个二殿下要是也错了,就对了。
沐元瑜:“……”
不好,她把自己说得主动过头了,导致朱谨深的人设出了差错。
她眨了下眼,在心里琢磨着怎么往回描补一下,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滇宁王妃见了,联想到她现在可能的身体状况,立刻又心疼了:“好了好了,你先睡去,明日再说罢。”
事情已经这样了,女儿总归不是受了谁的勉强,没留下什么心理创伤,那就也罢了——不过是在外面荒唐了一下,有了而已,大不了悄悄生下来,王府又不是养不起!
沐元瑜也是真累,就打着哈欠,顺从地被拉着去西厢安置下了。
☆、第150章
可能从京里带个小油瓶来是沐元瑜完全计划外的事; 她躺到床上后,未免辗转反侧了一下——只有一下; 很快就睡过去了。
这易倦易走神的身子现在不大听她的使唤; 她也是无法。
香甜一觉醒来,张嬷嬷听见动静; 进来服侍她穿衣,滇宁王妃很快也跟着进来了。
滇宁王妃努力说服自己想开些; 到底不能真的这么快释然; 进来就压着她问:“瑜儿; 你是哪一日跟他成的事?那之后小日子就停了吗?”
沐元瑜握着脸老实点头,又回忆着把准确的日子说了。
滇宁王妃不忍训她; 听了又憋不住,点点她的额头:“你糊涂成什么样了,两个月没有; 都没觉得不对; 我要不提; 你还在梦里呢。”
“路上着急赶路; 没有想起来。”沐元瑜可怜兮兮地撒娇; “丫头们大多跟我分散了; 也没人提醒我。”
滇宁王妃想到她受柳夫人牵连露了馅——虽然这牵连绕了点; 亡命奔回来; 怀了身子自己还不知道,这一路不知吃了多大苦头,心顿时就软了; 道:“好了,事已至此,你不要多想害怕了,你只告诉我,这个孩子你预备拿它怎么办?或留或打,总是由着你罢。”
沐元瑜听到那个“打”字心头就一缩,她还没找大夫把过脉,并不确定是不是一定有了,要说现下就对腹中可能多出的那个肉团生出多少母爱,那是还不至于,但要说打掉,她下意识立刻就想排除掉这个选项。
吃事后汤药预防,跟真有了打掉,可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滇宁王妃看她的表情也看出了答案:“我知道了。我叫人从外面请了个大夫来,你先不要起来,就躲在床里面,叫大夫看一看。若坐实了,我就和你父王说去。”
沐元瑜忙拉住她:“母妃,说什么呀?”
滇宁王妃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只是通个气,这事总要告诉一声。放心,不会让他训着你,凭他自己做的那些蠢事,有什么脸说你!”
她说着就出去了,沐元瑜囧着脸缩回了床铺里。
张嬷嬷帮着把帐子重新放下来,密密实实地遮好,只叫她探出一截手腕。
很快大夫进来了,这个大夫从前没有来往过王府,但也是滇宁王妃打听好了有妙手回春的美誉的,他按住沐元瑜的手腕凝神了一会,请她换手,两只手都把过后,就起身弯腰道:“恭喜王妃娘娘,这位小夫人确是喜脉,已将两个月了。”
他不知道沐元瑜的身份,不知该怎么称呼,不过依理推论,有孕的总是成了亲了,所以便含糊说了个“小夫人”。
滇宁王妃自然不会和他解释,只忙道:“她身子骨如何?先期不留神,没有保养,可有妨碍吗?”
大夫笑道:“无妨。这位小夫人脉滑如珠,而充盈有力,本身底子是女子里少有的健壮,往后月份大了,注意些就好了。”
滇宁王妃放了心,笑道:“如此就好。有什么安胎保养的好方子,请先生就便开一个。”
张嬷嬷引着大夫出去,开方送诊金同时请他封口等,滇宁王府是整个云南府最大的势力,说是压在头顶上的天也不为过,这大夫小小庶民,吃了豹子胆也不敢传沐家的闲话。况且根本也摸不着头脑他看的是什么人,想传也无从传起,当下拿了厚厚的诊金,连声应着走了。
沐元瑜翻身起来,摸着小腹发呆。
真的有了——?
确定了下来,她还是觉得满不可思议。
屋里没有外人,她忍不住掀开小衣往里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白白的,因为她坐着的姿势有一点嘟,横看竖看跟从前都没什么不一样。
滇宁王妃转头见她这动作,稚气十足,心下又怜又爱——还是个孩子呢,忽然就要做娘了,总是那病秧子二殿下不好,他就不懂得克制一点!
“别掀着了,仔细风吹了着凉。”滇宁王妃走过去,替她把衣服拉下来理好,一边教她,“时候还早,再过两三个月才会显怀,有的人慢,还会再晚一点。”
沐元瑜道:“哦——”
“你在这里呆着,我见你父王去。”
关于要告诉滇宁王这一点,沐元瑜很纠结,可又不能不说,她瞒得再□□无缝,她的身体骗不了人,这也是昨晚她发觉不对第一时间就跟滇宁王妃招了的原因。
但要再去跟滇宁王招,她还是觉得,那个,挺尴尬的——
所以滇宁王妃要代为出头,她就怂怂地应了。
**
前院里。
滇宁王刚用过了药。
他卧病在床,原该移回去荣正堂由滇宁王妃照顾,但滇宁王妃既不怎么想搭理他,他也受不了成日看滇宁王妃那个似笑非笑的嘲讽脸,加上沐元瑜没回来前,他公务撒不开手,还要一直见外面的属下,在后院里不方便,种种缘故叠加下,他就还是在前院书房旁辟了一间屋子养病了。
宝贝儿子得而复失对他的打击非常大,他养来养去不见什么起色,换了不少大夫,大夫们或明示或暗示,最终的着眼点总在要他“放开心怀”,又说“心病只能心药医”之类,来来去去,滇宁王也知道了,就是得他自己看开,不然仙丹灌下去也没用。
可是他看不开。
大夫们每说一次,倒是又往他的痛处戳一次。
他的病势就这么从年前拖延缠绵到了年后,总算王府不缺人参灵芝等珍奇妙药,他的病好不起来,但也没有变得更坏。
听到滇宁王妃进来的动静,他抬起眼皮看了看,又耷拉了回去,没兴趣多话。
夫妻到这一步,总是话不投机,相看两相厌,全凭着儿女及利益在维系了。
滇宁王妃进去也不啰嗦,把下人都撵走,干脆利落地道:“瑜儿有了,要养胎,不能再劳动了。你那一摊子事,自己接回来做罢。”
滇宁王:“……!”
有一句诗形容他现在的状态是挺合适的——垂死病中惊坐起。
屋里窗子关着,帘子拉着,全无早晨的清新感,他在这连生气都快要没有的混沌昏暗里几乎是弹坐了起来:“养、养什么?什么胎——嘶!”
他把舌头咬了。
滇宁王妃毫无同情心,道:“就是这样了,你不许去骂瑜儿,也不要多问她,她女孩子家,脸皮薄,禁不住你拷问。”
滇宁王脑袋嗡嗡地,像才挨了一记重锤,眼睛都要冒出金星来,怒极伸指指着滇宁王妃道:“你、都是你惯的,到这个地步你还惯她!问都不许我问,是哪个小兔崽子坏了她,总要告诉我一声吧?!老子不活剥了他的皮不姓沐!”
他这么恼怒,还算是有个当爹样,滇宁王妃就轻哼了一声道:“是皇帝家的,你剥去罢。”
滇宁王:“……”他瞬间也是反应了过来,并且准确地说出了这个“小兔崽子”的名字,“朱谨深?”
滇宁王妃道:“是。”
滇宁王发起了呆来。
嫌疑人不算难确定,他出了这么大事,没敢把沐元瑜叫回来帮忙,不就碍着她的秘密叫朱谨深知道了吗?问题是——确定了以后要怎么办?
“他强迫了瑜儿?”好一会后,他闷闷地问。
“听瑜儿那话音,倒是没有。”滇宁王妃心情也不好,一般郁闷地道,“我看她还挺愿意的,孩子也要留下来。”
“留就留吧,打掉极伤身的,瑜儿还这么小。”滇宁王妃又自我安慰着道,“生下来,叫我一声祖母,叫你祖父,总是瑜儿的孩子。”
滇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