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太后赞赏的话传来。又问道,“你上任兵部尚书以来,可听说崔季陵有什么异动?
薛明诚这才收回看着姜清婉背影的目光,回道:“并没有听说他有什么异动。这段时间听闻他很少出门,有时甚至连大都督府也不去。见过他的人都说他消瘦了很多,脸色看着也不好。怀疑是身染重疾。”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毕竟崔季陵前些年征战沙场,身上很留了些老伤。还有那支毒箭,体内余毒未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复发。
而且更叫他不解的是:“昨日暗卫来报,说崔季陵上午带周辉等人出城,但只是迎接一位妇人。后来更是到城外乱葬岗待了一夜,黎明时分方才离开。”
说到这里,他的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
这个崔季陵行事,实在是出人意料的很。
就好比原本你以为对方是一只爪牙锋利的老虎,正全神贯注,做好一切准备迎接对方的攻击,但没想到对方看都没有看你一眼,转过身径直的往远方走。
但即便如此,谁敢掉以轻心?谁知道这是不是他的一个策略?趁着你以为危险解除,松懈下来的时候,他忽然回身一个痛击?
所以虽然薛太后不明白崔季陵为何这些日子对他们的动作全无反应,甚至昨夜还去乱葬岗待了一夜,但是。。。。。。
“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还是要时刻戒备着。”
也许等到将统兵权和调兵权分离之后他们能稍微放松些,但是现在,军中的人多是崔季陵的亲信,甚至拱卫京师,守卫宫禁的京卫指挥使司也是,他们大意不得。
“再有,那位妇人的底细,你让人好生的去查一查。”
能让崔季陵亲自出城去迎接的人肯定不一般。即便只是个妇人,也不能掉以轻心。
薛明诚点了点头。
提起小方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两口。他放下茶杯,抬头对薛太后笑道:“早就听说姑母花房里养了好些名贵兰花。我书房里正缺一盆盆栽,不知道姑母能不能赏赐一盆?”
薛明诚这个人,对着人的时候虽然面上常带着浅淡的笑意,但薛太后知道,这些也只是表象罢了。
她的这个侄儿,对人到底还是凉的,带着客套的疏离感。即便是对着她这个嫡亲的姑母。
难得他现在问她讨要兰花的时候看着竟然真挚的很,所以如何会不给?
就笑道:“你想要什么品种的兰花?墨兰?蕙兰?建兰?还是翡翠兰?你说出来,我这叫人去花房里面拿。”
“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品种的兰花,总要亲眼见过,合了我的眼缘才知道。所以姑母也不用叫人去拿了,还是我自己去花房里面看一看,亲自挑选的好。”
薛太后欣然同意。
原想要亲自陪同他一块儿过去的,但毕竟上了年纪的人,上午在院子里已经修建了一会儿花木,后来又跟姜清婉和薛明诚说了这么些时候的话,早就觉得有些乏了。就叫了个小内监过来带薛明诚去后面的花房,自己则是扶着宫女的手回殿歇着去了。
临走的时候还特意的交代薛明诚,待他挑好了兰花,一定要拿过来给她瞧一瞧。她想看一看他挑选兰花的眼光如何。
☆、第89章 继续情动
薛明诚到花房的时候,姜清婉正在给一盆四季兰浇水。
许是闻到香味了,她忽然停下浇水的动作,弯腰低头,凑近一朵开放的花朵。面上笑容浅淡柔和。
她身旁的左右架子上放了好些花。绿色的叶片浓淡不一,花朵色彩各异。但仿似所有的这些花加起来都不如这个小姑娘鲜妍娇美。
薛明诚停下脚步没有再往里面走,唇角带笑的看着花丛的那个小姑娘。
在人前的时候小姑娘看起来都是端雅温婉的,面上虽然一直有笑意,但他知道那只是客套的笑。不像现在,笑意及眼,是真的发自内心的高兴。
姜清婉现在确实很高兴。
对着人的时候难免要说一些违心的话,做一些违心的事,但是对着这些花草树木的时候就可以完全的做她自己。
她只觉得身心都很放松,全然没有注意到旁的事。
还是绿罗先看到了薛明诚,忙走过来轻声的提醒她:“姑娘,卫国公来了。”
姜清婉心中微凛。回头看过去,就见薛明诚正双手笼在袖中,斜倚在花房门口,目光带笑的望着她。
对上她的目光,他站直身体,抬脚往她走了过来。
姜清婉只得转身对他屈膝行礼:“小女见过国公爷。”
照例还是垂首敛目,看着再端雅温婉不过。
薛明诚微笑不语。只是抬起右手,修长的食指轻抚刚刚姜清婉闻过的那朵兰花。
浅红色的花朵,幽香阵阵。只是用手这样的稍微触碰下,手指尖也沾染了那股怡人幽香。
“你好像很喜欢低头。”
片刻之后,他才收回轻抚花朵的右手,含笑轻语。
姜清婉微怔。这句话她不知道该怎么接。
也不知道薛明诚对她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好在这时又听到薛明诚含笑的声音传来:“太后说要赏我一盆兰花带回去,叫我自己到花房里面来挑选。不过我对兰花不是很了解,想要请姜姑娘帮忙给我挑选一盆。不知道姜姑娘可愿意帮我这个忙?”
但其实姜清婉不是很想帮他这个忙。就语气很谦逊的回道:“小女对兰花也一知半解,只怕没有能力帮到国公爷。不过太后花房里的兰花都是名贵品种,无论国公爷挑选了哪一盆,肯定都是好的。”
薛明诚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
不过姜清婉一直微垂着头,所以看不到她此刻面上的神情。倒是能看到她鬓边簪的那支步摇上垂下来的珍珠流苏在左右轻轻的晃动着。
粉色的水滴形坠珠,就这样轻轻的摇晃着。仿似摇晃到了他的心里,酥酥的,痒痒的。一种以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
他差点儿都有冲动想要伸手托起她的头,让她目光直视自己。
不过到底还是忍住了,而是笑道:“姜姑娘谦虚了。这段日子太后可是数次跟我提起过你精通花木园艺之事,她很看重的那盆风兰就是你治好的。就是刚刚,我才亲眼看过你修剪的那盆罗汉松盆景。姜姑娘现在如何说自己对兰花一知半解?”
说到这里,他身体往姜清婉这里微倾,含笑的声音也较刚刚低了一些:“还是说,姜姑娘其实不愿帮我这个忙?”
薛明诚刚刚原就站的离姜清婉近,这会儿又倾身过来,两个人就离的越发的近了。
近的姜清婉都能感受得到他的呼吸扑在她的脸颊上。
温热的,带着点湿润。也有点轻痒。
她脸上立刻就窜上了一股热意。慌忙往后倒退两步,拉开和薛明诚之间的距离。
薛明诚直起身子,目光带笑的看着她。
就好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咪。不过美人俏脸生晕,比往常更觉娇美。简直难描难画。
姜清婉这会儿一颗心还在突突的乱跳。
以往她看着薛明诚是很光风霁月的一个人,只以为他是温润公子。但是刚刚他的这番举动,在她看来,实在是有些轻浮了。
有心想不理会他,但他到底是卫国公,还是薛太后的侄子,身份高贵,远非她所能违抗的。想了想,还是给他挑选一盆兰花,赶紧的将他打发走才在正经。
就定了定心神,转头看着旁边架子上摆放的一盆盆兰花。
如她刚刚所说,薛太后这间花房里的每一株兰花都是珍品,哪一盆都好。不过她不相信薛明诚对兰花真的是一点都不了解。
兰花素来就有花中君子之称,而他看着就是个霞姿月韵的人,又曾走遍名山大川,怎么可能会对兰花一点都不了解呢?若她随便给他挑选了一盆。。。。。。
想了想,就走到一旁,双手捧了一盆花过来。
是一只古朴的紫砂盆。里面的兰花有纤细青翠的叶片,姿态优美。没有开花,也没有看到花骨朵。
姜清婉解释:“这是一盆春兰,春日才会开花。书中说春兰又名幽兰,花香幽远淡雅,极高洁清雅的。最适合放在书房中了。”
薛明诚知道兰花品种繁多。但有的植株太大,有的香味太浓,有的花色艳丽。这些他都不喜,而这盆春兰。。。。。。
他伸双手接过,垂眼看了这盆兰花一会儿。忽然起了逗她的心思,就抬头笑问姜清婉:“姜姑娘特意的挑选出这盆春兰给我,是不是觉得我跟它一样的高洁清雅?”
姜清婉内心已经毫无波澜。
不得不承认,若只看薛明诚的脸和气度,他确实是个高洁清雅的人。但听他现在跟她说的这些话,无论如何她都觉得跟高洁清雅沾不了边。
但这些跟她有什么关系?于她而言,薛明诚也只是相识不深的人。
就垂头温顺的回道:“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国公爷您是天生的贵公子,是个高洁清雅的人。”
而这也确实是实话。京城里的人每每提起薛明诚,都要赞其一声相貌俊美,气度闲雅,是个世间少见的贵公子。
薛明诚看着她脸颊旁轻轻晃动的步摇流苏,唇角微弯。
她又低下头了。
也不知道她真的是个喜欢低头的人,还是只在他面前会如此。。。。。。
想要同她多说几句话,但无奈她对他的态度是很明显的客套,甚至还有些疏离,最后也只得罢了。
笑着同她作辞,双手捧着那盆春兰走出花房。一路上心中都在想着,刚刚他好像有些吓到她了。竟然让她对他的态度生了些抵触。
不过想想她垂下头时柔婉的样子,还有白皙脸颊上泛起红晕的样子。。。。。。
心中就如同被一只小奶猫的爪子轻轻的拂过,说出来的酥痒。
他捧着兰花一路走到了正殿。
薛太后正歪在南窗的木炕上,看到他走进来,目光先落在他手里的那盆春兰上。
看了两眼,随后她抬起头对他笑道:“你是个眼光毒辣的。这一挑就挑走了我最好的一盆春兰。”
春兰只是一个统称,下面也有好多品种。而诸多品种之中,便以锦旋为首。
浓绿叶色,花开时淡红色,花叶之美皆难以言喻。
薛明诚微笑,没有说话。再坐了一会,便同薛太后作辞,出宫门坐马车回府。
这盆春兰他没有交由别人拿着,而是一路上都放在马车里。偶尔望过去,就会想起那个喜欢低头的小姑娘。
待回府,他就亲手将这盆春兰放在他书房的案上,随手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看起来。
但总是忍不住的会抬起头去看看这盆春兰。看着看着,便会走神,唇角忍不住的也会弯起来。
如此几次三番之后,他索性放下手里的书,吩咐小厮研墨,自己则铺开一张雪白的宣纸,提笔作画。
原本只是想画这盆春兰,但画着画着,纸上却渐渐的多了一个人的身影。
是姜清婉先前在花房中弯腰低头轻闻那盆四季兰的场景。
青绿色的叶子,淡红色的花朵。少女颜如舜华,娇美难言。
更难得的是她眼中的盈盈笑意,妍丽非凡。
画好搁笔,他伸手拿起画仔细的看了看,眼中笑意渐深。
待画上墨汁干透,他才卷起来,递给一旁的小厮,吩咐道:“送到白石斋去,叫里面手艺最好的人将这幅画裱褙了。记得叫他们要用最好的卷轴和绫绢。”
白石斋是京城最好的裱褙铺子。足见薛明诚对这幅画的看重程度了。
小厮忙应了一声是,双手接过画,转身下去了。
薛明诚看他走远,这才重在书案后的圈椅中坐了。目光依然一直在看着案上的那盆春兰。
只觉自己胸腔里的一颗心都如同泡在温泉水里一般,温软难言。而这种感觉,在他二十四年的人生中从来不曾经历过。一时只觉无上的新奇。
而崔季陵现在只觉心中悲凉,又极愤怒。
他正在细问孙姑姑当年姜清婉对她说过的所有的话。而从姜清婉说过的那些话中,他基本已经能拼凑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90章 愤怒质问
崔季陵向来就知道孙映萱并不像她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柔弱纯良,但是他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样的工于心计。
她竟然会对婉婉说他们两个人两情相悦,她腹中甚至还有了他的孩子!
婉婉是个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的人。两个人成亲的那晚她就说过,这辈子他不能纳妾,也不能同其他任何女人有私情。若教她知道,她肯定会立刻转身就走。而当时他也郑重的对她立过誓,此生绝对不会负她。
但是孙映萱竟然这样的骗婉婉。可以想象当时婉婉听到之后会是如何的震惊伤心了。
难怪母亲说那日孙映萱约了婉婉出去,婉婉回来之后双眼红肿,其后几天也一直在哭。
还有那封信和那封休夫书。。。。。。
按孙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