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赵老爷好生劝着也无济于事。
最心伤之人除了赵言便只有赵锦跟着唉声叹气了,她无奈:“你不甘心,唯今也只能去找翠翠了。”
☆、第59章 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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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活得肆意潇洒的人总是能轻易说出这句‘并不是非你不可的’,只是赵言从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已从原先的不可置信、惊慌失措变成了丧气无奈。
他是说什么也不会信她告诉赵锦的那番话的,母亲昨日气得大声咒骂翠翠不识好歹,一心想着攀高枝,可他知道他的翠翠不会是那样的人,她只是任性了些,对他却是真的好。可他却忘了,那已经是许久前的事了。
赵言穿戴整齐,带了他亲自挑选的一对上等翠玉镯子去了朱府,俊朗面容在这阴沉天气下显得更加苍白,名烟看他明明带着笑却像是要哭了般,让人瞧着揪心。
“名烟,你家小姐呢?可是在房中?”
名烟点了点头,见他欣喜地要进去,不忍心却还是开口:“赵公子留步,小姐正与世子下棋,容名烟去通禀声。”
赵言带笑的脸蓦地沉下来,何时他进她屋子还需要通禀了?她与那世子……心中顿时疼痛不已,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旁人只知道他与翠翠青梅竹马,感情都是日积月累下来的,却不知他是真心将她刻在自己骨子里的,硬生生的将她挖出来与剜他的心有何不同?他有些无力地抬起手拉住要往里面走的名烟,摇了摇头:“你代我将东西送给你家小姐便是。”
名烟看着他萧索落寞的背影抿着嘴摇了摇头,她看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谁曾想会有这样的结果,自古最是情伤人,那些个唱本上写了多少情深之人不能在一起的故事,他们也不过是其中一对,除了唏嘘感叹她也不知该说什么。私心来说,她倒是更希望小姐能与赵公子在一起,彼此知根知底,他对小姐又重情,两人成亲过得定是琴瑟和鸣的好日子。
这话她不是没和小姐说过,小姐只是笑了笑,良久才开口:“我不再见他,我们且看看他是否有你说的那般好。”
翠翠也不确定,这一世的赵言又能对她情深到何种境地?为她日夜以酒浇愁?为她终生不娶?她真有如此胆魄吗?她终于明白最虐人心的事情,是让他时时惦念却得不到,魂牵梦绕,成为他心底永远的伤疤。也许,只是她想太多了。
彼时翠翠正落下风,一直被傅钟压制地喘不上气来,最后一挥袖子搅乱了一局棋,仰着头瞪他,一副你能奈我何。傅钟自是爱她这孩子气的模样,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轻笑道:“真是个赖皮,玩不过人家就耍赖。”
名烟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姐身上披了层淡薄金光,像只乖巧的雀儿般任人捋顺她的毛发,小姐真的变了很多,就连与赵公子感情最好的时候她也不许他这么碰。
傅钟看到怔楞在门口的丫头,不悦地挑眉,手却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他不会因为别人的目光而放弃他们之间该有的亲昵。
翠翠见名烟时而皱眉时而欲言又止,好笑道:“这是怎么了?什么事让你这么为难?”
名烟咬了咬下唇,往前走了几步,将方才赵公子托她转交的东西递到小姐手里,小声道:“方才赵公子来过了,听到小姐和世子在下棋就转身走了。这是他让奴婢交给小姐的。”
翠翠黑亮的瞳孔缩了缩,垂下眼帘,嘴角的笑也收起来,轻笑道:“是吗?他走了……是什么东西,拿来给我看看。”却不想她才伸手去接,另一只大手却比她快抢先接过来,慵懒地握在手里把玩着。翠翠看过去见他方才还笑意一片的容颜遍布阴鹜狠厉,看着有些渗人。
“还给我。”
傅钟将绢帕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对成色极好的玉镯子,登时冷笑道:“不过是些俗物,不要也罢,明日我带更好的血玉镯子给你玩。”说着便扔了出去,虽有绢布包着,撞到瓷制花盆上咣当一声便碎成了渣。他看到她陡然变了的脸色心中更是怒火连连,面如黑炭,音调转冷,吩咐名烟:“留着些破碎物做什么,晦气,清理出去罢。”
名烟看了眼阴晴不定僵着身子的小姐,却还是依着世子的话让丫头们将这些东西清理出去了,没让人扔掉,她总觉得小姐心里还是舍不得的。
翠翠待丫头们退下才红着眼眶问他:“你凭什么扔掉我的东西?不管如何,上门便是客,大不了过后我让人送回礼便是了。”
傅钟冷笑出声,瞧她这副模样分明还是放不下,和着这几日都是哄他玩的。在赵言面前的不屑与冷漠都是装出来的,他一门心思全是为了她做打算,她却如此怎么能让他不伤怀?刹那间本就搅乱的棋局被他宽袖一挥,连着棋盘和棋子都尽数滚落到地上,发出如玉珠落盘的清脆声响。
翠翠无奈地站起身看着一地狼藉,他显然怒极,下颚紧绷,双手攥成拳,身子坐得笔挺而僵硬,她明白她如今就是说什么在他看来都不过是为辩解而寻的借口,这个人当真是小气又酸得很……她心底虽然有丝丝难过,却在看到眼前人这般孩子气的举动时,心底不禁柔了万分,为何她会觉得这个男人竟有些可爱的紧?
大抵是在他的唐突和无赖纠缠下,她不得不屈服了吧?这种感觉很微妙,让她不敢断定这种感觉是不是真的是那种情感?也许在无边憎恨与仇怨下,她连自己最真实的情感都看不透了。
两人之间陷入了僵局,他在等她的讨好与解释,太过放在心上才不想为了这点矛盾而伤了彼此间难得温和相对的情分,他吃亏便吃罢,但凡她能懂他半分也就知足了。他却是个面皮薄的,心里明明急切地期盼着她能开口说点什么,可她的嘴最是金贵,非要将他放在火架子上烤,已经遍体鳞伤了还不能绕过他。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已然就要崩溃,心荡到谷底,最后一点希望已经轮空,他不想在这里自讨没趣,正要起身离开时,却见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身边,白皙柔软的小手紧扣在他胳膊上,声音柔软动人。
“你……你莫要再气了。你认识我时日也久,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我最是小心眼,别人待我不好一分我就要将他恨到十分的,我断然不会再与他有什么,不然也不会应了你。”
她的嗓音低小像根薄羽般撩动着他的心,他想强忍着再晾一晾她,让她不敢放肆,可转念一想这便失了最初的味道,心下也着实不忍,当即紧绷的面容露出破痕,怜爱道:“你往后可不许这样,明知我最不待见在这种事情上模糊不清,若再有下次且看我如何惩治你。”
翠翠见他复又恢复了笑颜,也跟着笑了,往后漫长的路也只有他能陪自己走了。哪怕他最终也向赵言那般半路离开,她也能坦然而对。
朱兰连着照顾了戚莲几日,终于失了耐心,逮着空儿跑出来喘气了。她跟前伺候的丫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笑得眼睛眯起来:“小姐,赵家公子来咱们府上了,听说被翠翠小姐身边的名烟给挡在了外面。”
朱兰顿时来了精神,欣喜地问道:“他如今还在?”
丫头连连点头:“正是呢,小姐还是快些过去吧。”
朱兰也顾不得多想提着裙摆就往过跑,寒风下紧抿着唇,她下定决心这次绝对不会再隐瞒自己对他的感情,翠翠不稀罕她,她愿意掏心掏肺的对他好,只要他愿意便是让她随着他去天涯海角都成。她朱兰这一辈子就认他这个人,这千金小姐就像个牢笼紧紧的将她锁在里面,她不愿意做祖母攀附权贵的牺牲品,她一直想要挣开这道束缚,可是没有合适的理由。
戚家的这件事情难以解决,祖母好像松口要答应那戚莲提出的荒诞要求,若是裴家不愿意倒还好,谁知裴夫人认定是她使了手段勾引了自家傻儿子,这门亲事她便是不愿意都由不得她。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她愿意得罪全天下的人只为他。
朱兰跑得急了些,正好在他出锦绣院时碰了个正着,他满脸憔悴失意,仿若这世间一切都对他不公平让他在短短时日里苍老了些,情意伤痛总是这般深。一如他的眼中不会有她的存在,如果不是她喊了他一声,赵言绝对不会停住步子。
他神情有些呆滞,好久才扯出抹笑来:“原来是你啊,我还有事先告辞。”他的步伐加快,像是要躲避什么,连看一眼都不愿意。
朱兰怎么能让他走?她鼓足全部的力气跑上去拉住他的胳膊,焦急道:“你……你别急着走,我有话要同你说。”
可赵言的浓眉攒得越发紧,显而易见的不耐烦:“二小姐有什么话直说,我还有旁的事要去忙。”
朱兰涨红了脸,真到说的时候却羞羞答答地难以启齿:“我,我们可否到安静的地方说说话儿,我有重要的事情同你说。”
饶是赵言再无奈也得随着她去了。
☆、第60章 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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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光秃秃萧条树木掩映下的小亭子里纱幔翻飞,偶有路过的丫头不经意瞧了眼便知那是二小姐和赵家公子,再看守在小路前的二小姐的贴身丫头,谁心间都敞亮一片,毕竟二小姐恋慕赵家公子这事全府上下都明了。
风从四面涌进来更觉冷,赵言虽披了大麾却也难抵挡这心里心外的冷,俊脸苍白且消瘦许多,让人看得心酸。
朱兰抬手摸了摸被冻得通红的鼻头,面上红霞遍布,声音缓缓而娇羞无限:“还请赵公子莫怪朱兰唐突,如此实在是万般无奈,小女心意想必公子已然知晓。不瞒公子,家中长辈被逼无奈欲将我许给裴侍郎家的公子,朱家身份低微能攀上侍郎家已是难得,若是换做旁人必定是欣喜无比。怎奈朱兰不爱权势富贵,唯独对公子一心如旧,这么多年不曾有半点动摇。那朱翠翠又是个不会怜惜人的,仗着有几分姿色将那世子迷得团团转,公子痴心付诸流水,朱兰实在为公子不值。同是失意之人,公子若愿意多看朱兰一眼,朱兰必定不负公子,便是抛弃身上这些身外物与公子远走天涯过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苦日子也心甘情愿。公子……”
她的话还未说完,恨不得将灼灼情意一股脑儿全都倾倒进他心田让他能明白自己,只是在她殷切注视下,那人的脸并没有半分松动,而是紧攒着眉头怒斥道:“与小姐私下相见已是不妥,若被旁人知晓少不得有损小姐名声,何况那远走天涯的浑话小姐也莫要再说了。赵言心中并无小姐,只当你是翠翠的妹妹而已,愧对小姐一片情深,心中惶然不已。朱家长辈看护小姐费心费力,吃穿用度样样不曾亏待,凡是有善心之人怎能说出这般戳人心窝子的胡话来?更何况我与翠翠之事,不容小姐置评。若无他事,家中铺子里还有要事,赵言先行告辞。”他也不看身后之人是何表情,大步走下台阶。
他很快就要走出自己的视线,朱兰被他的话伤得心都碎了一地却还是不甘心,顾不得抹去脸上的泪水,冲着那道有些颓废的背影大声喊道:“我比朱翠翠能对你更好,为何你不死心?你说我心不善,我只是遵照我自己心中最真的感情,我何尝不敬爱我的长辈,可是他们逼我去嫁个傻子,我不愿意这有错吗?我已经卑微至此,向你乞讨那点别人不屑的垂怜,也有错吗?你只知道你与朱翠翠自小青梅竹马,可你却不知,你每次来朱府我都在外面悄悄看着你们玩,我多少次都希望你能回头看一眼我,允许我走进去。翠翠辜负你你会难过心伤,那我呢?你辜负了我又当如何?”
赵言只是嗤笑一声便离去,直到走到小路外,对守在外面的丫头说:“你回去告诉你家小姐,她是如何与赵言没有半点关系。”
就像他明明喜欢翠翠到骨子里,费尽心思想要让她回心转意,纵然得不到他想要的结果,被她伤得一败涂地,他也甘愿。这世间的情意,或可由着家中人依着媒妁之言,亦可似他随心而为,前者无奈,后者又何尝不是?
自那日后,朱兰便生了一场大病,迷迷糊糊中念着诸多赵氏听不懂的话。她的夫君已然不着家,守着外面的狐媚子,好吃好喝活得赛过神仙,而自己呢?可怜的兰姐儿竟是生病了,让她这做娘的更是痛心不已。当初一心想要瞧着大房家的不是,处处给人不痛快,如今倒好,她自己倒成了被人捏着鼻子笑话的。老太太又是打定了主意让兰姐儿与那傻子做夫妻,生得再怎么俊朗总归是脑子不灵光的,生生糟蹋了自家的孩子。
兰姐儿这一病足足十多天才好转,连性子却也是大变,以往还恳求着赵氏说自己不想嫁那傻子,而今却是收拾妥,面色却苍白的很,径直到白玉堂与老太太说她同意嫁去裴家,老太太反倒有些迟疑问她怎么想通了,她直笑:“那偌大的家业全都是那傻子的,情意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