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刘忻从外面进来,笑着说:“果然如侯爷所料,那些衙役发下去的银子都是三十五两。”
“看来大家还都是挺惜命的嘛!”田仲把手中的信放到一边,问道:“府城这边都发完了?”
“已经发完了,其他州县也发的差不多了,再有一两日肯定能弄完。”
“吏部派来的新任官员到了吗?”
“还没,听说还在路上,明天应该能到。”
“那就好,你让弟兄们收拾一下,等明天那些官员到了,做了交接,咱们就离开。”
“是,卑职等会让他们去准备。”
田仲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就打算回里屋休息。
“侯爷!”刘忻见田仲要去休息,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没说,忙叫住田仲。
“怎么,还有事?”田仲停下。
“侯爷,外面又来了一群百姓,非说要见您谢恩。”刘忻面色古怪的说。
拜王知府所赐,现在刘忻看到百姓谢恩,第一反应不是感动,而是戒备,生怕又是一出戏。
田仲看着刘忻紧张的样子,顿时笑了,走过来拍拍他,“好了,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人呢,咱们去看看。”
“在前院呢!”刘忻忙在前面引路。
两人走到前院,远远的,田仲就看到院中站了不少百姓。
在看到其中一个身影时,田仲脚一顿。
“怎么了,侯爷?”
“没事,看到熟人了。”
田仲摇摇头,看着人群中的柳大娘,带着刘忻走了过去。
“柳大娘,好久不见。”田仲走过去笑着打招呼。
“ 田二,你怎么在这?”柳大娘看到田仲,很是诧异。
“我暂时住这,”田仲笑道,“您怎么也来了。”
柳大娘看到田仲身上的穿着,有些惊疑不定,“你?”
就在这时,旁边一队巡逻的羽林卫从田仲身边经过,看到田仲,齐齐抱拳行礼,“侯爷!”
田仲微颔首,“弟兄们辛苦了。”
院中的百姓一听,顿时大惊,明白田仲居然是大官,忙纷纷跪下磕头,口中念着,“见过大老爷。”
柳大娘也吓了一跳,她怎么也没想到,租他房子的居然是位侯爷,顿时吓得扑通一下跪下,“见过大老爷。”
“快请起,众位乡亲们不必多礼。”田仲扶起柳大娘,对大家温和的说。
柳大娘大概这辈子也没这样惊吓过,被田仲扶起来还有些站不稳,哆嗦的问:“田二你真是侯爷,是大官?”
“是啊,”田仲安抚的笑了笑。
“柳嫂子,怎么,你认识这位大老爷?”旁边的一个青壮汉子小声问道。
“他……”柳大娘刚要说田仲租过她家的房子,可想到田仲现在的身份,顿时不敢多说。
田仲却笑道:“田某以前微服出巡时,曾租过柳大娘家的房子。”
众人顿时羡慕的看着柳大娘,柳大娘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搓手,不过面上却十分有光,对田仲因身份带来的惧怕也少了几分,甚至还说:“你媳妇还在家里……”
“夫人这几日有劳您照顾,明日我就去接她。”田仲客气的说,他因为钦差的身份不好带着家眷露面,只能把赵瑶留下,让羽林卫护卫着。
柳大娘忙摆摆手,“大老爷您客气了。”
“对了,你们来有什么事?”田仲问道。
“我们来找田将军谢恩。”柳大娘不好意思的指了指地上带来的鸡蛋、油、面等东西,“我们才知道原来这次能有抚恤银,是田将军力争下来的,而且之前居然还被人昧下了大半,也是田将军压着,才让他们又发下来的,人家田将军为咱们做了这么多,咱们要不好好谢谢人家岂不是过意不去,所以大家伙就打算来看看。只是家里没什么好东西,也不知道人家田将军看不看的上。”
田仲看着地方堆放的鸡蛋、油、面甚至还有几只鸡,眼睛微涩,他知道,这应该是这些人家里能拿出最体面的东西。
“看的上,大娘,你放心,你们这些东西都是顶好的。”田仲肯定的说。
“真的?”柳大娘大喜,他们来的时候就怕东西太寒碜,入不了贵人的眼,忙拉着田仲问道:“那田大将军在哪?”
其他百姓也眼巴巴看着田仲。
田仲笑着说:“大娘,我就是田仲啊,仲者,二也,田仲就是田二啊!”
“什么,你是田大将军!”柳大娘不敢置信道。
旁边的百姓也纷纷问道。
“您真是田大将军?”
“不是侯爷么?”
“笨蛋,侯爷是爵位,大将军是官职,大将军爹不就是信武侯么,大将军应该也是个侯爷吧,毕竟爵位不都传给儿子么!”
“原来是这样!”
……
田仲笑着看着众人在那议论。
众人议论了一会,才终于把田仲和他们口中只知其名却从没见过的“田大将军”连在一起。
确定了田仲就是田大将军后,众人纷纷要给田仲磕头谢恩。
田仲忙阻止道:“使不得,众位乡亲们都是田某袍泽的父母亲眷,也算的上是田某的长辈,若是向田某行礼,岂不是折煞了田某。”
众人看田仲执意不许,这才作罢,不过却都把带的东西拿过来,往田仲面前塞。
“大将军,这是我家的鸡,会打鸣的,左邻右舍的鸡就数它打鸣最响。”
“大将军,这面您收下,老朽今早特地碾的,新的,吃起来香。”
“大将军,这是小人刚进山打的野鸡,这时候野鸡最肥,最嫩了……”
“大将军,还有小人的米,这是今年地里刚下来的……”
“大将军,这是……”
“谢谢大家,谢谢乡亲们。”田仲抱拳一一道谢。
“大将军,”旁边一个老者从人群走出来。
“老人家。”
老者手里捧着一把伞,对田仲说:“老朽听闻凡好官离任,百姓都会送护民伞,大人虽不是本地父母官,可也护一方百姓,老朽知道大人将要远去,特地亲手做了一把护民伞,送大人,谢大人护我们这么将士家眷!”
田仲看着老者手中的伞,眼中有一丝热意,郑重的双手接过。
“谢谢您,老人家!”
旁边的百姓看到田仲接了护民伞,顿时欢呼起来。
第97章 要命的劳役
陡峭的山路上; 田仲背着赵瑶; 牵着驴,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前走着。
“夫君; 我还是下来吧,我能走的。”赵瑶趴在田仲背上; 看着下面的山路。
“别,这山路刚下过雨; 泥泞的很,路又陡,你自己走万一摔着怎么办; 还是我背着你放心。”田仲连驴都不敢让赵瑶坐; 哪里敢让她自己走。
“可是这样你………”
“放心; 你才多重,当初你夫君我在边关时,可是能扛着上百斤的辎重跑好几十里。”田仲轻松的说。
赵瑶虽然觉得田仲有故意夸大安慰她之嫌,不过看田仲背着她确实没有吃力的表现; 稍微放下心来,“那等会到平路上你让我下来。”
“没事; 背自己媳妇哪有累的。”田仲笑道。
“就会油嘴滑舌!”赵瑶用手轻轻捶了一下; 只是心里却甜甜的。
田仲背着赵瑶在山中走了大半个时辰,走到一处大石头处; 田仲看到石头被雨淋的比较干净,就把赵瑶放在上面,又从驴上拿了干粮。“快到晌午了; 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赵瑶接过干粮,看着周围和他们一路走来并没有什么不同,不由有些担心,“怎么走了这么长时间还没走出去,咱们这是迷路了么?”
“放心,没迷路,只是这山比较长而已。”田仲从身上拿出地图,给赵瑶看。
赵瑶看了看,摇摇头,“我看不大懂这个。”
“这是县里的地志,你以前没见过,确实不容易看懂。”田仲指着地图,一一给赵瑶讲上面每个符号的意思,然后指着一点,“我们现在在这里。”
“夹谷山?这名字怎么听着有些耳熟?”赵瑶看着上面标的山名,有些疑惑,突然反应过来,“齐鲁夹谷之会!”
“不愧是我夫人,就是见识广,”田仲赞了一句,“没错,这就是昔日齐鲁会盟之地夹谷山。”
“春秋时孔圣人以《周礼》慷慨陈词,喝退群凶,居然在这里!”赵瑶顿时来了兴致,忙向周围看了看。
“这山顶有一个一里大小的平顶,当初齐鲁会盟应该在那里,要不要去看看。”田仲看着地图提议道。
“好啊!”赵瑶兴奋的立刻应道,不过看着这山路,又犹豫道:“要不还是改天吧,到时我和你一起爬山。”
“干嘛改天,咱们现在就在山里,这山又不算高,很快就能上去。”田仲笑着说:“别担心,我带着你一会就能上去,费不了多少力气。”
赵瑶这才放下心来,高兴的说:“那咱们吃完就上去看看。”
两人吃了些干粮,吃完又歇息了一会,田仲就背着赵瑶朝山顶走去。
果然如田仲所说,用了大约半个时辰,田仲就背着赵瑶到了山顶。
赵瑶从田仲身上下来,忙拿着帕子给田仲擦汗,低声问道:“怎么样,累着了吧?”
“没事,你看我连汗都没怎么出。”田仲指了指自己。
赵瑶看着田仲确实只有额头上稍微有点汗,用帕子小心替田仲擦了擦,“夫君身子真好,小时候哥哥背我,走几步就累的出汗,后来我就不敢让他背了。”
“我怎么能和他那个弱……咳咳,”田仲本想说“弱鸡”的,可是想到对着媳妇说大舅子不大好,忙改口,“你夫君我自幼习武,怎么能和他一个文弱书生比。”
赵瑶看着田仲改口就知道他刚才肯定没好话,瞥了一眼田仲,“不过也不能怪哥哥,我和哥哥才差一岁,小时候其实他和我差不多高,背不动我也情有可原。”
田仲忙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大舅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赵瑶又用手捶了田仲一下,“不许坏笑!”
“是,夫人!”田仲笑着拉过赵瑶的手,“走,咱们去看古迹去。”
夹谷山的山顶是一个崮顶,长约一里,一眼望去,就可以将整个崮顶尽收眼底,崮顶上有一座庙和几块石碑,田仲看了一眼,就和赵瑶朝庙走去。
“这好像是个山神庙?”赵瑶走到庙前,看了看。
“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不过还有香火。”田仲闻着里面明显的香火味,伸手推开门,“进去看看。”
两人进去后,就看到了庙里的样子,最里面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山神像,中间有一个大的香炉,香炉里还有冒着余烟的香,在门口的地方,有几块功德碑,和其他的山神庙,并没有什么不同。
田仲和赵瑶两人虽然没带香,不过既然进来了,还是过去拜拜了。
拜完后,两人就里面看了起来。
“夫君,你看这有石碑,有人提诗。”赵瑶在一旁功德碑中看到一块题诗的石碑忙对田仲招招手。
田仲过去凑上去看了看,“这好像是前朝一个官员题的。”
赵瑶仔细看了一遍,有些失望,“可惜不是名家,做的诗也一般,只是夸孔圣人‘知礼有勇’。”
“夹谷山虽然在典籍上算是有名,可毕竟离现在早已久远,景色又不如五岳,慕名而来的人不多也很正常,名人自然也没几个。”田仲安慰道。
“也是,是我期望太大了。”
两人正说着,庙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庙门又被推开,一个抹着眼泪年轻媳妇提着篮子走进来。
年轻媳妇看到田仲时愣了一下,忙要回避,又看到赵瑶,明白这是一对夫妻,不由停下。
田仲看着来的是年轻媳妇,咳了一下,转过身,看着旁边墙壁。
年轻媳妇看着田仲主动回避,对赵瑶感激的笑了一下,就提着篮子走到香炉前开始上香。
把香插到香炉里,年轻媳妇回到蒲团跪下,虔诚的拜道:
“信女诚求山神老爷保佑,保佑我家大郎此次劳役能平安回来,信女愿折寿十年,只愿我家大郎能回来……”
拜着拜着,女子竟然趴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田仲和赵瑶对视一眼,有些奇怪,不过是服个劳役,这年轻媳妇怎么和丈夫要去战场似的。
看着女子哭的如此厉害,赵瑶忍不住走过去,轻轻安慰道:“只是去服个劳役,也就几日的事,很快就能回来的,你不用太过担心。”
谁想到女子却哭的更厉害,“那哪里是几日的事,是要命的!”
田仲和赵瑶一惊。
第98章 银丝炭
“要命?这怎么可能?”赵瑶很是诧异。
徭役分兵役和劳役; 兵役戍边两年; 劳役却不过是在本地州县每年服役一个月,要说兵役有性命之有忧不奇怪; 毕竟边关不稳,常有战事; 可劳役,不过是出些苦力; 又在家门口,怎么就扯上性命之忧了?
年轻媳妇哭道:“听嫂子口音,是外乡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