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母亲你的宠爱罢了。我以前不和她一般见识,一是怜惜她的身世,二则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罢了,如今我却再不愿纵着她和我争宠,细究起来,她不过是母亲的侄女,又不是母亲的女儿,她哪有资格和我争宠。”
舒氏紧了紧握着兰香馥的手,抬头看着兰香馥时已是泪眼蒙蒙,声腔蓦然激烈,“她怎么会是我的女儿!”
兰香馥一怔。
舒氏一哽,一手捂住嘴顿了顿才又平和的看着兰香馥,用指尖轻轻的描绘着兰香馥的眉眼,“她算什么东西,你才是我和心爱之人生下的好孩子。馥儿你要相信母亲,母亲心里是疼爱你的。”
此刻兰香馥看着满目慈爱的舒氏眼眶一涩就落下泪来,“母亲……娘……”
舒氏也是泪流满面,她抬手示意兰香馥坐到床上来,兰香馥满心都是孺慕之情乖乖的坐了过去。
舒氏抱着兰香馥轻轻的抚摸她的背脊,“馥儿,你是兰家的嫡长姑娘,你的将来我从来不担心,老太太也疼你,将来所嫁之人定然不差,你呢也不要操心母亲,母亲有母亲的活法儿,你能明白母亲的意思吗?”
兰香馥身子一僵,心中孺慕之情一晃散了个干净。
舒氏拍拍兰香馥的背,望着半空中某处仿佛失神了,嘴上却道:“你投胎到了一个好人家,不像母亲,你要惜福,不该你管的你不要管,跟着老太太你要好好的学习,学老太太,学你小婶子的做派,那才是大家子嫡长媳妇该有的样子。母亲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母亲唯有你父亲而已,我唯有他而已,我只希望能和他平平安安的白头到老,馥儿你成全母亲好不好?”
兰香馥心中又堵又酸,“母亲,我是为了你好。”
舒氏点头,“我知道,你是在为我操心,可是我不需要,我只希望你从今往后不要再管我的事儿,行不行,就当母亲求求你,嗯?”
舒氏看着兰香馥两眼泪流不止,兰香馥慌乱无措连忙点头,“我、我不会再勉强母亲。”
舒氏轻吐出一口气,身子一放松就软软的倒向了锦被,“你去吧,一会儿若是你舅舅来了,你也不必见他,他是个无赖破落户,免得吓到了你,去吧。”
兰香馥慢慢站起来,看着躺在锦被中的舒氏心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她一时却想不明白。
“母亲,那你好好休息,我去了。”
舒氏摆摆手,“去吧。”
舒氏侧身往里靠着锦被没再看兰香馥。
兰香馥从四季常青堂出来,就见守着门的竟然是花露和花雪,她心中微觉怪异禁不住问道:“花雾呢?”
“回大姑娘,夫人想吃花雾亲手做的千层酥,花雾这会儿子在厨房呢。”花露笑着回道。
“花雨呢?”
“花雨被夫人打发去给表姑娘送花样子去了,她的绣活最好,明儿姑娘们不是要去赏花吗,表姑娘欢喜的不得了,想亲手绣个小香囊挂在腰上,这会子花雨应该正在指导表姑娘绣花。”
兰香馥心想,舒菀菀想亲手绣个香囊挂出去无外乎想向那些贵妇人显摆自己的绣活好罢了。
倒是花雾和花雨怎么像是母亲特特支出去的,花雾不是母亲平时最倚重的大丫头吗?
不过是她们母女说说体己话,有什么必要把人支出去?
兰香馥一边沉思一边慢慢的往回走,从四季常青堂后廊子到瑞福堂前院是最近的路了,一会儿功夫就到了。
却见一个小幺正跪在瑞福堂上回话,这小幺是在二门上专门往里头传话的,就听他道:“……舅老爷送了一筐子毛桃,一筐子不大新鲜的荔枝,两匹去年时兴的洒金妆花缎子,几把外头随处能买到的扇子,除此之外就没了。”
坐在上面正拿了勺子吃水密桃的老太太听了脸上一点也不惊奇或鄙夷,只淡淡的道:“下去吧,就说我昨儿没睡好今早上起来不怎么精神,就不见外客了,让舅老爷自去见大太太去吧,留饭不留饭也凭大太太。”
“是。”
小幺下去了,老太太又对伺候在旁的宁靖郡主道:“别让圭哥儿和馥姐儿脸上不好看,你拾掇一车像样的回礼给那位舅老爷带回去。”
“是。”宁靖郡主放下剥了一半桃皮的水蜜桃就站了起来。
这时候就有小丫头捧了水来伺候宁靖郡主洗手。
兰香馥在屏风后站了站,脸色羞红,那个送了恶心人贺礼的人是她舅舅,她这时候进去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于是又悄悄从瑞福堂走了出来。
瑞福堂外是抄手游廊,环了庭院一圈,兰香馥直接快步走向通往东府的月洞门,心中气恼的狠,也终于找到出气的对象了。
她母亲贴补舅舅家没错,她母亲只不过就是心软了一点而已,是那个不争气的舅舅不好。她倒要看看这个舅舅怎么个不争气法,她一定要楚天苟狠狠收拾那个破烂舅舅一顿!
☆、第27章 摔茶示警撵走亲女
芳姐儿是个淘气的,不爱和父母住在一个院子里被管束,故一到了夏天就闹着搬来了芍药坡清净斋住着。
这会子天光明媚,芍药坡这里正是花影成荫,凉风习习的好光景。回廊上挂着的画眉鸟歌声嘹亮清脆,乌头八哥欢快的说着吉祥话,鸟笼子底下还站着两个穿绿纱褙子的丫头正提着小木桶在喂鸟,其中一个不经意的扭头看见兰香馥过来了忙笑着迎接,“大姑娘来了。”
“绿竹,你们姑娘呢,这两日怎的这样乖巧,也不过去那边找我玩了。”兰香馥笑着问道。
绿竹搀着兰香馥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悄悄道:“我们姑娘被太太打了,屁股痛不能到处淘气才老实了。”
兰香馥再是满心的纠结,听着这话也不禁笑出了声,“这次又是什么缘故,拿金弹弓误打了小丫头还是没有背好女四书?”
屋里躺在竹塌正翻画册看的芳姐儿听着人声忙问道:“是谁来了?”
“是我。”兰香馥笑着走了进去,在竹塌旁边的绣墩上坐下,瞧着只穿了一件嫩绿薄纱睡裙的兰芳华就道:“你又做了什么惹怒了小婶挨了打了?”
兰芳华屁股疼也不敢乱扭身子就歪着头皱巴着小脸道:“大姐姐快别问了,我是不敢说的,要不然又要挨一顿好打,这回连我爹都亲自拿鸡毛掸子抽了我两下呢。”
兰香馥好奇起来,“小叔只差没惯得你上天了,怎么这回没为你说情啊。”
芳姐儿撇撇嫩红的小嘴巴,一脸不屑,“我爹还不是最疼我娘,他疼我就是顺带的,哼。”
兰香馥神情一怔,有些羡慕的看着芳姐儿,“你怎么是顺带的,我才是顺带的呢。”
芳姐儿想着兰香馥差点被亲爹打杀了就嘿嘿笑道:“也是哦,和大姐姐比我爹才是真疼我呢。可怜见的,大姐姐你才是顺带的。”
兰香馥嗔怪的戳了一下芳姐儿脑门,“亏得我知道你就是这个性子,若不然就要以为你故意奚落我了,在我跟前这样率真没什么,在外人跟前可不许这样口没遮拦,揭人的短知道吗?”
芳姐儿嗯嗯点头,撒娇道:“知道啦。大姐姐你来看我是真的来看我呢还是想打听某个人啊。”
兰香馥脸颊微红,却也不在芳姐儿这个知情人跟前遮掩,“我找你小舅舅有事,你知道如何找他吗?”
“知道,小舅舅在月影轩留了个小厮叫安乐,和安平是亲兄弟,安平机灵就跟前跟后,安乐笨拙就守在屋子里了,不过他肯定知道怎么找小舅舅,我娘每次想找小舅舅的时候都是让安乐去找的。大姐姐你稍安勿躁,我让绿竹去月影轩替你传话。我娘找小舅舅,小舅舅兴许还要玩尽兴了才回来,可是大姐姐找小舅舅,小舅舅肯定立马回来。”
“好个鬼精灵竟然敢打趣我,看我不挠你的痒痒。”说着话兰香馥就动手了,芳姐儿怕痒,兰香馥的手指还没碰着她她就哈哈笑着躲避,因为一动屁股又疼,于是芳姐儿就一边哈哈哈一边又哎呦哎呦的叫。
“大姐姐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哈哈,哎呦,我告诉大姐姐个巧宗。”芳姐儿忙道。
“什么?”
“我娘给我小舅舅买了个通房丫头回来,我见了,那小模样长的可水灵了,那小腰细若杨柳。”芳姐儿眼珠滴溜溜的瞅着兰香馥,见兰香馥一下没了笑模样就唉声叹气起来。
过了一会儿兰香馥强笑着站了起来,“怪道小婶子要打你,你说的这些话若是让小婶子听到又是一顿好打。你歇着吧,我先走了,今儿我舅舅来了。”
“嗳,大姐姐……”芳姐儿见兰香馥失魂落魄的模样一时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事了。
天香院,翠叶翠玉被打发在门口守着,屋里头舒菀菀就趴在舒敬德的膝盖上哭诉。
“爹,你快带我回家去吧,我在兰家都要被欺负死了。”
舒敬德拍拍舒菀菀的头,一脸慈爱,“傻孩子,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再忍两年又何妨,哄好你姑母,让你姑母想法儿给你找个好婆家才是正经。”
“可是……”
“没有可是。”舒敬德推开舒菀菀站了起来,“你不想留在兰家,你的姐姐妹妹还想呢。”
舒菀菀一下闭了嘴,坐在脚踏上假装抹眼泪不敢吱声了。
“兰家人我且不问,我问你,你姑母对你可是比对兰香馥好?”
舒菀菀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来,“姑母还是疼我的。”
“这我就放心了。我去看看你姑母。”
舒菀菀忙道:“爹,你等等,兰香馥这贱蹄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近些日子学会和我顶嘴了,没少让我吃气受委屈,你告诉姑母,让姑母狠狠教训兰香馥一顿。”
“知道了。”
四季常青堂,四扇门大敞四开,竹帘子都撩开了挂在一边,屋里头,舒氏穿的板板正正的坐在上首榻上,身边站着大丫头花雾。
舒敬德逆光走了进来,捋一把胡子笑道:“呦,妹妹这阵仗真是多年不改啊。妹妹做的对,名义上虽然咱们是兄妹,可根子上我还是爹从养生堂抱养回来的,妹妹才是靖安伯府的嫡小姐,妹妹避嫌是应该的。”
舒氏端着茶水的手微颤了一下,垂着眼皮道:“我这里一切安好,你拿了回礼就赶紧家去吧。我知道府上生计艰难,我早为你准备好了五百两银子,你拿去花用吧,若是不够你就让孙葫芦告诉花雾一声,我自为你筹措。”
花雾听声儿将一个黑木雕花匣子放到了舒敬德手边的茶几上。
“才五百两?”舒敬德手指轻敲了一下匣子盖。
舒氏心口一颤,越发把头低垂下来,“算我求求你了,你俭省些花用吧,我这里没有金山银山。”
“你没有,兰家还没有吗,妹妹也忒无用了。”舒敬德见舒氏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起来,他笑道:“谁叫我怜惜妹妹呢,五百两就五百两吧。只是我听说府上大姑娘给我的菀菀气受了,你这个姑母怎么做的,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我的菀菀受委屈?”
舒氏忙道:“你放心,我会找机会给菀菀出气的,快些走吧。”
舒敬德站了起来,胳膊底下夹着银匣子,“我自是信妹妹的,愿妹妹和妹夫日日恩爱。”
就在这时兰香馥含笑走了进来,“我听闻舅舅来了,我来给舅舅请安问好。”
兰香馥看向屋里头唯一的男丁,这人穿了一身寿字纹靛青道袍,一把山羊胡,两眼浑浊,眼袋青大,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五十岁上下,这就是她舅舅?做她外祖父都绰绰有余了。
细细想来上辈子她竟然从没见过她这个舅舅。
每次舅舅来送礼的时候,她母亲总有借口把她打发走。
为什么不愿意她见这个舅舅?
舒敬德看见兰香馥,胳肢窝里夹着的银匣子“嘭”的一声就掉了下来,“像,太像了。”
舒氏见状一盏茶就摔到了兰香馥脚边,“这就是你的礼数,见到舅舅还不行礼问好?”
兰香馥委屈的看了一眼气红了眼的舒氏,低头看一眼散落在地上的银锭子,一跺脚就跑了,“我告诉老太太去!”
舒氏捂着脸就哭起来,“孽障。”
舒敬德讪讪的蹲地上捡银子,“她不会真告诉你们家老太太吧?”
“她是老太太的心头肉,什么话不跟老太太说,这下你满意了吧,往后我去哪里弄银子给你。”
“那我不管,我没银子花就找你,这是你欠我的。花雾,劝着你们太太点。”舒敬德不敢在兰府多呆,抱着银匣子就匆匆跑了。
☆、第28章 破罐子破摔打断腿
兰香馥到底是没有去老太太那里告舒氏的状,可她心里不高兴,就撇开丫头躲进了后院的假山洞。
此时她就坐在青石板上,脱了绣鞋罗袜扔在一旁,两只白皙精致的小脚就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合着水里的小锦鲤,黛眉微蹙,满面忧愁。
在外头没找到兰香馥,下意识来这里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