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开花要百年时间,倒也还好,但二次开花要三百年,第三次竟要九百年。若以此类推,等到第七次开花要……
赵坦坦仰头对着蓝天白云默默心算了半晌儿,又低头掰着手指算了半晌儿,最后翻着白眼投降。她实在是算不过来,成就一株七叶梵莲究竟需要花费多少年月。
不就是一株莲花吗?至于这么麻烦?
袋中的紫萌似乎察觉了赵坦坦的想法,鄙视地嗤了声,又道:“你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太天真了!此花能除世间一切污秽,食其莲子更能霞举飞升、位列仙班……但是,想根除惜澜花,需要的却是七叶梵莲之泪。”
“那又是……什么玩意儿?”赵坦坦听得有些发愣。
一株莲花,就算开过了七次花吧,难道还能像人一样流出眼泪?太扯了!那不是成了这袋中猛梦萌一样的妖精灵兽?
“这就不清楚了,世上还无人见过此物。所以凡是被种下惜澜魔花之人,基本就只有等着堕魔一途。”紫萌说到这里停了停,“你可还有什么问题?”
早已捂住了额头的赵坦坦闻,咬着牙道:“我只想问问:比起那个不知多少年才能开完七次花,又不知怎样才能流出眼泪的该死莲花来,惜澜花种起来麻烦吗?我突然很想找去魔界,把他们培育惜澜花的地方都给践踏一遍!”
这就好比一个得病的人,原先还抱有几分希望,现在却得知自己得的其实是绝症一样。
早知道答案是这样的,真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紫前辈,老夫倒是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下。”槐猛忽地插嘴,“万年前,你见过的那株七叶梵莲去了哪里?”
听到槐猛的提问,赵坦坦也提起了精神。是了,紫萌曾经见过一株七叶梵莲,至少七叶梵莲确实出现过
如果能得到那株七叶梵莲的线索,是不是也算有一线曙光?
她全神贯注地注意着灵兽袋中的声音,然而这一次紫萌却沉默了很久。
就在赵坦坦以为紫萌拒绝回答,或者其实他也不知道的时候,紫萌的声音终于传出来,却明显低沉了下去:“被我的主人用了,那株莲花……”话没说完,他就又沉默了下来。也不知他是因为陷入了回忆中,还是想起那不知在何处的主人,导致情绪太低落说不下去。
赵坦坦正心想:他果然是有主人的……
胡梦已惊呼出声:“那你主人岂非早已位列仙班!”
作为一只思维敏捷反应极快的狐妖,胡梦的惊呼之中充满崇敬和憧憬,估计正后悔之前没有对眼前这位很可能是仙家灵宠的紫萌,好好地讨好献媚一番。
槐猛也显得有点兴奋,却是仿佛掌握到了什么重要把柄的那种兴奋:“你主人飞升,怎么不把你这灵宠一起带上天?嘿嘿嘿……你老人家果然是因为长太丑被嫌弃了吧,嘿嘿嘿……”
赵坦坦只听到他在袋中得意又嘲讽地“嘿嘿嘿”了几下,就突然像被掐住了喉咙,再也发不出声了。
啧……这总爱挑衅万年灵兽尊严的老树妖,多半又被收拾了。若真是紫萌的主人飞升上界,却没有带上他一起,那么这件事必定是紫萌最大的痛处。槐猛这样随意嘲笑他的痛处,简直是找死。
话说回来,也不知师兄究竟对此事是否了解?又了解多少?
不管怎样,至少目前在这无法接触外界人事的空间中,师兄应该不会再继续动情,惜澜花也就不会继续开放,堕魔的速度也会放慢甚至停滞才对。但仅仅这样是不够的,惜澜花一日不除,难道就能一日不让师兄离开此处吗?
果然等修为进阶之后,去皇宫中探一探七叶梵莲的踪迹,还是有必要的。
赵坦坦这么边思索边打坐调息,因为有了目标,她修炼得还算专心,每到感觉饥饿就服用一颗辟谷丹,而后马上重新投入修炼中。
这样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忽然有一日空间内出现明显的灵气漩涡,令闭目修炼中的赵坦坦被惊醒。
她睁眼起身,沿着产生灵气漩涡的中心寻去,发现竟是在那片开满莲花的湖边。
第23章 走火、入魔
湖边站了一人,正是有些日子没见的崔尘。
他面对着满池莲花,赵坦坦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此时此刻,从背后望去,他看起来与往常一样,又有些不一样。
仿佛整个空间里的灵气都受到了他的吸引般,淡淡的灵气涌动着如同寻到了归宿般,蜂拥地向他身上聚集而去,在他身周形成了一个泛着微微白光的灵气漩涡。
他原本披散在身后的墨发被这灵气漩涡激起,在空中飘动不休,如同画中飞墨。湖中的莲花亦在这涌动的漩涡波及下,在碧水间摇曳枝干,花瓣随着漩涡带起的狂风漫空飞舞。想来用不了多久,这满湖的莲花就只剩下一点光秃秃的莲梗了,着实可惜。
当然,赵坦坦关注的重点已经不是灵气漩涡,也不是被摧残中的莲花,而是——眼前的这位师兄分明没有在打坐修炼啊!明明只是那么随意地站在湖边莲畔,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的身周会产生灵气漩涡?
灵气漩涡这种东西不是传说中需要旷世的奇才,在机缘巧合间于天地万物产生某种顿悟,由此引发天地间灵气的共鸣并被吸引而来?
为什么这位明明失去了修为的师兄,此时只是随便站着,居然能吸引天地间的灵气自动向他汇聚?
不,不对,他已经不是失去修为、毫无灵力的状态了。
赵坦坦捂住嘴,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紧了崔尘,眼睁睁地看着站在灵气漩涡中央的崔尘,在灵气疯狂地涌入他体内的同时,他的等级也在用骇人听闻的速度飙升,从炼气初阶、炼气二层……只是转眼间,他的修为已经升到了炼气五层!
这样的修炼情景,这样的修炼方式,若是被修真界的任何人知道,将会引起多么可怕的轩然大波。
赵坦坦突然对于从前十八年里总碰不着师兄的原因,有了深一层的领悟——他这样逆天的人物要修炼,果然得找个没人的地方才不容易引起注意。
而且自己以前对师兄的形容一点都没有错,师兄修炼的速度果然快得跟炮仗似的,随便一升就直接冲天。要知道,哪怕是二踢腿,都还要经过“咚、啪”两声呢。
赵坦坦就这样一直远远站在崔尘身后,脑中随意跑着马。不知过了多久,当崔尘的修为停留在炼气八层时,灵气漩涡渐渐消散了下去,留下满地的莲花瓣。
又等了会儿,崔尘却始终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似乎在望着前方已经狼藉凋零了的满湖莲花发呆,又似乎是在调息稳定自身的修为境界。
赵坦坦等了又等,总不见他有什么动静,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俗话说得好:“常在湖边走,哪能不湿脚。”
他升级这么嗖嗖嗖的,可别是走火入魔了?
她小心翼翼地走近些,轻声试探地喊道:“师兄,你没事吧?”
崔尘仿佛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依旧背对着她,浑身透着种生人勿近的味道,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
赵坦坦于是又走近了些,唤了声:“师兄?”
见崔尘仍是没有反应,她越加地担心了。
走火入魔这事儿可大可小,轻则气血逆流、修为尽废,重则神智丧失、癫狂入魔乃至性命不保。万一师兄真出什么事,清源剑派未来千年的兴旺发达可就白白泡了汤。
本着同门情谊,赵坦坦壮起胆子又走近几步,要再唤他时,他突然动了。
他忽然半转过身子,俯身拾起地上一片莲花瓣,放在手心仔细地端详着。尽管方才经历过龙卷风一样的灵气漩涡,但崔尘的一袭白衣却看来依旧纤尘不染,这般深情凝视手中粉嫩莲花瓣的模样,便似一幅画般。
他的神情里带着眷恋、宠溺、迷惘、苦涩,以及深得仿佛能令人溺毙其中的悲伤,就仿佛这莲花瓣是他钟爱一生,却终究难以相伴一生的恋人。那浓重的爱恋与悲伤,甚至连一旁从未经历过情爱的赵坦坦都不禁心中为之震动,竟也一时呆在了原地。
等醒过神来时,她不禁觉得崔尘这反常的模样非常不妙,忍不出向他伸出手去:“师兄,你到底怎么……”
话还未说完,她只觉得眼前一花,一瞬的失重之后,竟被推倒在地。正要站起身,一个人影随即覆上来紧紧地压制住了她,竟是方才还全神贯注凝视莲花瓣的崔尘。
“师兄?”赵坦坦挣了下没挣开,反而被他一手抄在她的腰间,用力按向自己的胸膛,死命地搂住。他的力道那么大,毫无防备的赵坦坦差点在他怀里被闷坏。
糟糕!师兄真的走火入魔,丧失神智了?
这个念头闪过,赵坦坦心中顿时叫苦不迭。正打算捏诀先将崔尘制服了再说,突然紧紧搂着她的手一松,崔尘整个人就顺势倒在了她身上。他的胸膛看着宽阔,想不到衣服下的身板还那么硬朗,赵坦坦的鼻子差点就被压扁,顿时反射性地便使劲去推他。
这一次,崔尘毫无反抗地就被她推开,滚落到一边草丛中。
赵坦坦揉着自己酸痛不已的鼻子,觉得自己大概痛得眼睛都红了。她爬起来看向躺在一边的崔尘,发现他不知何时竟双目紧闭,已失去了知觉,一手却还紧紧攥着那片莲花瓣。
看这模样,他就算是走火入魔,应当……也不算严重?
为了确认,她又小心地挨近崔尘,检查了一下他的状态——他竟然只是昏睡过去了而已,其余什么都没有问题,甚至连刚升的炼气八层境界都没有一点被动摇的痕迹。
果然不愧是经历过碎丹之痛的天才,稳得很啊!哪怕走火入魔也只是以昏睡告终,承受能力就是比别人强。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
赵坦坦正在考虑如何善后,忽然躺在身侧崔尘动了下。她吃惊地向后挪开些,做好防备时,崔尘却又没了动静,依旧躺在那里昏睡着,只是嘴轻轻张合似乎要说什么。
她有些忐忑地再度凑上前,却恰好听到崔尘的轻喊出声:“莲儿……”这一声喊同样带着苦涩和悲伤,他紧闭的双眼随之慢慢淌下一行泪。与此同时,他额间的惜澜花也慢慢绽放出了第三片花瓣。
第24章 第三片花瓣
第三片花瓣,就在这样诡异的时刻莫名其妙地绽开了。
正要替崔尘抹去脸上泪痕的赵坦坦,停下了手,瞪着那片鲜艳的花瓣,足足愣了有好几息的功夫才反应过来——师兄他他他……竟然昏睡着昏睡着都能向堕魔之路大跨步前进?
不对,惜澜魔花不是应该在宿主动情时才会逐步绽放?跟昏睡还是清醒没有一文钱关系。
所以,刚才应该是师兄动情了?
可是在这与世隔绝的空间里,师兄明明什么人都接触不到,他到底又是动的哪门子情?开的哪门子花?
还是说他被种下的并非动情才能开花的惜澜魔花?
可如果那不是惜澜花的话,还能是什么花?灵兽袋中的千年妖怪万年灵兽又不是都瞎了……
赵坦坦越想越觉得自己脑筋打结,简直到了头大如斗的程度。
她索性将腰间灵兽袋拽下,就把袋口朝下方使劲晃了几下:“猛梦萌,快醒醒!你们到底确不确定,我师兄的额间花真的是惜澜花吗?”
灵兽袋中传出几下惊呼,胡梦生气道:“醒个屁呀!自打你送了紫前辈进来,老娘就没睡着过好吗!简直太伤皮肤了!”看来她被蟾蜍精紫萌的气味熏得到现在都没能休息好。
“小友你手稳着点!”槐猛也是一阵大呼小叫,“这个问题不用老当益壮的紫前辈,老夫就能回答你。以老夫对所有花草同类的认识,你师兄额头的只可能是惜澜花。惜澜花可是只在魔界生长,以魔人之血浇灌,再以魔人的怨念之力种入对方心中。怨念越深,花色越是鲜艳。”
槐猛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啧啧叹息:“不说别的,也不知那魔人究竟对你师兄是有多大的仇恨,居然能把惜澜花种的这般鲜红欲滴。只看你师兄额间花红得那般娇艳,娇艳得那般叫老夫称羡,便可知此惜澜魔花绝非随便别的什么花就能冒充的。要是能冒充,老夫自己就想长上几朵。”
赵坦坦闻不禁搓了搓胳膊,低头看向仍躺在身侧的崔尘。他额间的三片花瓣确是娇艳欲滴,被苍白如雪的皮肤衬得若春日桃花正灼灼,但称羡什么的……还是拉倒吧!
这老树妖不解释还好,那么一解释惜澜花的来由,想到师兄额前其实是魔人的一大坨血浇灌而成,赵坦坦就觉得恶寒。
既然师兄额间的惜澜魔花是确定无疑的,那么师兄刚才究竟是对谁动情了?
赵坦坦坐在原地,努力把刚才发生过的一切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突然想起崔尘方才捧起莲花瓣时,那异样深情又苦涩悲伤的神情。
那般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