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到之后彼此相伴的两千年里,每一次闭关后相聚时的欢喜。
这世间的万多年岁月里,再没有一个女人能与他如此亲近,也再没有一个女人的存在能取代那些回忆。
如果这一切的一切,这种种回忆,都被她忘记了,只剩下他独自一人抱着那些回忆。
那时的他,该情何以堪,又该何以为继?他简直难以想象。
他一直以来努力修炼飞升,又有什么意义?
崔尘微微阖眼,放开了怀中愣怔着的赵坦坦,面色在月光下显得无比苍白:“那一年,我从禁法的皇宫内抢出了我的师妹。我抱着早已没有气息的她,走了很多地方。我抱着她去过昆仑,去过青云峰,去过每一个带有我们之间回忆的地方……却始终舍不得把那能将魂魄禁锢于肉身内的符咒解开。”
他停顿了下,深深吸口气,才继续道:“只要想到一旦放她转世而去,那么多苦涩的、甜蜜的、辛酸的回忆,从此便只有我一人记得,我便感觉到窒息。”
“上界的美人多不胜数,不管温柔的、闲雅的、伶俐的、活泼的……个个天赋过人,比你聪慧更比你修为高深数倍,但她们没有一个是你……”他叹了声。
“所以我便选择了任性一次。”他眼中慢慢泛起波光,“我这辈子几乎记不清活了多少年岁,却只任性过这样两次。第一次,我拒了昆仑掌教嫁女,还了他教我的功法,离开昆仑。第二次,我以仙位和一身修为为代价,换取了我师妹的复苏。”
只因为明白,没人能取代她。
若是不能与心中所念之人天长地久,便是有仙位在身,寿与天齐,又有什么意义?
崔尘看向站在房门前的赵坦坦,面前的容颜虽然与从前不同,眼神却依旧那么熟悉,熟悉到让他欣喜又心痛。
这具陌生的躯壳里,装着一个他熟悉的灵魂,并且记得他,拥有着他们共同的回忆。这便足够了。
在崔尘的凝视里,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的赵坦坦,伸手摸向自己的脸。
一直以来,都以为师兄没有那么在乎的事,曾经以为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在意的那些回忆,却原来师兄也同样珍视着。
然而……如今的她要怎样去回应?又有什么资格去回应?
有一种难以表的情绪自心底涌起,赵坦坦放下自己的手,几番张口,最终却只能哽咽着唤道:“师兄……”
若是能早一些听你说出那些话,该多好……
若是能早一些明白你的心意,那该有多好……
但是这些话,赵坦坦却无法说出口,只能望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男子,双眼早已湿润。
当年师兄一身羽衣星冠,辞别红尘踏云而去时的情景犹在眼前,但如今他却站在这凡界破落的小院中,穿着一身最普通不过的衣衫。
以他的天赋,本可以在上界走得更顺利,甚至达到世人难以想象的高度。如今却磨难重重,修炼来的灵力几番废去,果然是违反天道规则,所受到的惩罚?
即便当年知晓了、明白了,她一个道基已毁之人,也是注定无法随着师兄飞升上界。更何况如今她与大道再无缘分,对于修真界来说已形同废人。
第226章 邪术2
心口传来隐隐的疼痛,赵坦坦心中话语几番滚动,却说不出来一句。
站在面前紧盯着她的崔尘,眸光也明明灭灭,等了许久却终究等不到她开口说话。他最后轻叹了声,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边的发丝,就如同从前那些岁月里一般,轻声道:“时候不早,安歇吧。”
他知道有些心结是需要时间去解开的。
他愿意等她慢慢想明白。
赵坦坦闻轻轻吐出一口气,随即看到崔尘当先越过她走入房中。
“师兄。”她在这一刻,意识到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你今晚睡这里?”
崔尘回头看她一眼:“怎么?”
不怎么……但他睡这房里的话,自己又要睡哪里去……难怪他会把这间房布置得富丽堂皇。
赵坦坦犹豫了下,小心翼翼道:“你睡这间的话,那我去睡隔壁吧。”
崔尘看着她,挑了下眉,语气仍然平淡:“其余房间收拾出来了?”
自然是没有。这院里统共只收拾了一间卧房,除此之外也就厨房干净些——难道她要去睡厨房么……
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赵坦坦看看在房内已经熟门熟路地在桌边坐下,不知从哪儿取出杯灵酒浅酌的崔尘,有点无语。明明换做以前的自己,早就冲进去霸占里头唯一的床了。然而此时的她,却实在有些没勇气踏进房门。
从前他们并非没有过共处一室的时候,毕竟修真者的夜晚大多是以打坐修炼的方式度过,打坐之时心无杂念,自然没有妨碍。
何况当年刚下昆仑那段时间里,失去修为却受多方追杀,条件艰苦之时,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也不是没有过同床共枕的时候。
那时候无比自然的事,此时也许是因为崔尘之前的话,她在房门前踟躇着,就是跨不进去。
但困倦却如浪潮般袭来,让她双眼越来越沉重,四肢也似失去了支配,不知不觉间竟就那么靠着房门瞌睡了起来。
隐约耳边似有叹息声传来,她却已经没有精力去辨别,径自沉入睡梦中。
第二日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缀着珠子的床帐放着,令外间事物朦朦胧胧。她坐起身掀开帘子,正要起身,便一个趔趄,直接从床上滚落到地上。幸亏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她并未因此受伤,甚至整个过程都没发出什么声响。
望着窗边投进来的阳光,她静默地坐在地上,一直等到麻木的双腿重新恢复知觉,才重新站起来梳洗。
待梳完个简单的发髻后,屋外却骤然热闹了起来。
赵坦坦疑惑地打开门,讶异地看到小院内正站了几人,竟是薛逸含与“鸟语花香”,前者的身旁,自然还有跟屁虫一般的邹曼倩与施曼薇师姐妹。
而小院的上空,正飞来数道遁光。
当先几道遁光落下,便现出两名紫云宗弟子打扮的修士。其中一人向崔尘行礼,满面愧色道:“我门中不意出此败类,幸而有……有崔道友相助,得以清理门户。”
赵坦坦恍然,看来是崔尘连夜将那修炼邪术的女弟子之事,通知了紫云宗。
而“鸟语花香”可能恰好在附近听到消息,所以去而复返,却不知琼华派的薛逸含等人为何也会在此?
一旁的薛逸含对着从房内出来的赵坦坦,点头致意之后,也向崔尘行礼道:“先前幸得紫萌前辈施以援手,我派这才得以从足以导致灭门的危机之中脱离。还要在此谢过崔道友厚德仁心!”
修真界以实力论资排辈。崔尘此时的修为还未恢复到金丹期以上,在场诸人大多修为高于他,本应以晚辈来称呼他。
奈何崔尘之前两度结过丹,又怎知他不会结第三次?何况眼前这位不但有只实力足以碾压在场全体修士的神兽,还传说与慕白道尊渊源匪浅。
因此为保险起见,此时身在凡界破旧院落中的众修士,还是纷纷与这位修为目前还不如各家外门弟子的崔尘以平辈相称,只省去了道号而已。
赵坦坦听着他们一边纠结称呼,一边假装自然地打招呼,直替他们感到别扭。
那头薛逸含已在说起来意:“自收信以来,我门中经过一番清点,发现竟有不少女弟子无故失踪至今没有下落。如今虽已遵从紫萌前辈指示,将门中大部分弟子转移,但暂时还无法确认其中是否混入了修炼邪术之辈。不知崔道友可有何见教?”
薛逸含的脸上满是忧虑之色,门中那些失踪的弟子大多是出去历练的,这本是各派都有的寻常事。然而此番他命门人仔细清点才发现,根本无法与出门的弟子联系上。
对崔尘甚至恭敬地用上了“见教”一词,可见薛逸含此时心中的焦虑之深。
他继任掌教没有多少时日,便遭遇几乎能令全琼华灭门的凶险事,又发现门中诸多女弟子异常失踪,自然心中自责不已,觉得愧对列代祖师。
崔尘看了眼一旁站在门边的赵坦坦,向薛逸含回以一礼,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出现这样的事,也是始料未及的,薛掌教不必太过自责。不如趁此番相聚,大家好生商讨一番对策。”
随着他的话语,院中占地极大的槐树有数根枝干延伸出来,在院中仅剩的小片空地上交错弯曲,转眼便化作一张木制小几与几张小凳子。
整个过程干脆利索,全方位、多角度地呈现出作为一棵千年树妖,能屈能伸、千变万化且富有材质感的优势。
赵坦坦简直看傻了。以前那个窝在缚妖袋里头,在三个妖精里头最像二傻子的槐猛,居然还可以这样使用……她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事实上,院子里的几位修士,都看得有些目瞪口呆。
“想不到妖怪还可以这样……”一直面色有些沉重的何云宁,也禁不住感叹了声,搓着手里的七星笛喃喃,“以前光顾着捉妖灭魔,根本没想到过驭使妖怪。唉,早知道让我的笛子也多吸取些日月精华,说不定……浪费了!”
也不知道他的浪费究竟是指什么奇怪的事。
赵坦坦抽了抽嘴角。
“师妹,麻烦你替各位准备些茶水,我们要在此商议一番。”
崔尘仿佛忘记了昨晚的事,十分随意地吩咐道。
赵坦坦应了声,随后才反应过来。
等等……他们这群高来高去的修真界人士,为什么会聚在她这个的破旧小院落里?她有邀请过这几位吗?
何况像他们这样的高人要商议事情,完全可以去那些高山之巅,伴着山涧潺潺响声,在有历史有渊源且灵气充沛的古拙宫室里,白云清风的环绕间,一边品着灵茶一边商议啊!
如今在这凡界的破旧小院里,围坐在一棵树妖变成的小凳子上,喝着凡界的茶水……不对,她连茶叶都还没有。
“难道修真界真的已经快完蛋了?”翻了一通厨房,最后只煮了一锅开水的赵坦坦,有了这样的感悟。
第227章 邪术3
庆幸这次没把厨房烧掉的赵坦坦,正要将水端出去,却有人踏进厨房唤她。
“赵前辈。”声音娇柔中带着造作,除了那让人起不了好感的施曼薇,还能有谁?
她不在琼华派掌教薛逸含身后跟着,却跑来这小厨房做什么?总不会是找她叙旧。
反正赵坦坦是不会相信对方找她有什么好事。
果然施曼薇下一刻便轻笑道:“呀,错了!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你如今不过区区凡人,而我却已是结丹期的蘼芜仙子,连唤声平辈的‘师妹’恐怕都得折煞了你,又怎能唤你‘前辈’二字?那不是害你么。”
赵坦坦失去修为后,也无法看出对方的修为,想不到这才没多少功夫,施曼薇就已经进入结丹期,连道号都取好了。
只是这位蘼芜仙子之前被自己从苏曼姿手中救下时,还一脸感激地同邹曼倩一同喊着“多谢赵前辈仗义相助”,现在却笑得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说出来的话也很欠打。
这是吃定她没有崔尘炮仗般一飞冲天的天分,以后注定只能做个普通人,所以觉得可以随意在她面前表现出优越感了?
赵坦坦翻了翻白眼,决定不理会她,端着锅子继续向外走。然而施曼薇却像是存心跟她过不去,只是堵在厨房门口不让路。她只得道:“麻烦这位仙子让让。”
“别忙活了。”施曼薇将一手放在嘴旁,又发出一声很假的娇笑,“这凡界俗水怎能入口?我邹师姐早将带着的灵茶灵果摆出来,哪里能真用你煮出来的水?”
啧……既然有带灵茶灵果,怎么不早说,生火煮水很累的好么!
赵坦坦看看自己辛苦煮出来的一锅子水,有些泄气地正想放回去,双手却蓦地一软,锅子便脱手掉落地面。
这本也不算什么,锅中水洒了一地,但绝不可能溅到结丹期的施曼薇,大不了就是重新擦一下厨房的地。
然而离她极近的施曼薇却惊呼一声,竟冲上前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赵坦坦怔了下,这才发现自己手指竟被划破,正淌出血来,也不知道自己的皮肤是几时变得这般脆弱。
奇的是施曼薇一改之前趾高气扬的态度,竟捧着她的手,露出几分紧张:“这么多血,得赶紧处理一下伤口。”说罢,她头一低,竟要去舔那手指上的血口子。
等等……修真界处理伤口,几时是用舔的了?
还是说薛逸含的这位师妹竟改了爱好,如今成了个磨镜?
赵坦坦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往后头急退数步,干笑道:“这种小伤口不必劳烦仙子。”
施曼薇还待要上前,外间却传来声响:“蘼芜师妹,你怎的在厨房内?”却是邹曼倩过来了,“大师兄在唤我们,还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