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着痕迹的与陆拾遗碰对望一眼,交换了个只有彼此才能够瞧明白的眼神以后,又很快错开了。
“还请王妃不要误会妾身的一片好意,妾身真的是全心全意为王妃和王爷着想……”秦五夫人强压住心里的波涛汹涌,继续做出一副仿佛受了什么奇耻大辱一样的模样,看着陆拾遗说道:“希望二位能够好好的在一起过日子,别再像从前那样,惹得大家为你们担忧挂怀。”
不仅如此,她那一双明亮的眸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业已蓄满了泪水,乍一瞧,还真是让人有几分心疼的味道。
被秦五夫人迷得有点精虫上脑的男人们在瞧了前者这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以后,望向陆拾遗的眼神,也在不自觉间带上了点敬而远之的意味。
美人虽好,但像这种既咄咄逼人又因为嫉妒而面目狰狞的美人实在是很难让人想要接近。
看着这样强势的敬王妃和柔弱无依的秦五夫人,本来还觉得敬王的审美观颇有几分问题的男人们头一回对敬王的选择表示理解。
毕竟,假若换位思考的话,他们恐怕也很难对眼前的敬王妃生出什么喜爱之情出来。
“是不是真的为我们着想,你自己心中有数!”
唇瓣因为愤怒而隐隐泛青的陆拾遗又是一声冷笑,然后将头转到依然面无表情的应承锐身上。
“我知道你向来瞧不上我和孩子们,但是……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他们的父亲……在万寿节这样的日子里……你与你舅舅的妻子,你的舅母躲在御花园里私会……”
陆拾遗的声线毫无征兆地陡然拔高,“应承锐!你的廉耻心都被狗给吃了吗?!”
一些同样备受丈夫背叛困扰的贵夫人们在听了敬王妃的话后,眼睛里忍不住有泪光在盈盈闪烁。
敬王眼里划过一抹晦涩莫名的色彩。
他拧了拧眉头,抬眼望向站在不远处的元康帝等人。
虽然他这一眼并没有掺杂多少情绪,但是却莫名的让人感觉到了他此刻的不悦情绪。
巴不得他们闹将起来而彻底撇脱自身的秦五夫人见状,忙迭声开口道:“王妃,你真的误会王爷了,妾身是王爷舅母,妾身的夫君又对妾身情深义重,妾身怎么可能会做出背叛他的事情来呢?”
秦五夫人一边说一边用充满哀求的眼神的看了人群中脸色从一开始就难看异常的丈夫秦良弼一眼。
“而且,妾身与王爷的相遇也是偶然,并非存心要在这里见面的……妾身知王妃对妾身积怨已深,但是……还请王妃不要随便污蔑妾身名声……让妾身和妾身的家人难堪……”
她知道,他一定会帮她的。
秦良弼与秦五夫人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对她的本性可谓了若指掌。
他明知道秦五夫人这样做是在博取同情,但还是会忍不住为她的眼泪感到心疼。
归根究底,她都是他喜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他实在不忍心放任她置身于如此难堪的处境中而无动于衷。
因此,他父母家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硬着头皮走到了秦五夫人的身边。
眼中闪过一抹喜色的秦五夫人呜咽一声,如溺水的人攀住一根浮木般的躲到秦良弼身后去了。
“王妃娘娘,您和王爷之间的恩怨,还请不要牵扯到拙荆身上来,她只是一个柔弱又心善的女子……她……”
“秦大人的度量,我真是望尘莫及,只可惜,在瞎了这么多年后,我已经不准备再自欺欺人下去了。”陆拾遗几乎是用一种充满穿透力的目光注视着秦良弼说道。
“王妃娘娘,您是三个孩子的母亲……”秦良弼嘴角牵起一个有些难堪的弧度,“您别忘了,在您说这些话的时候,您的孩子们……都在看着您呢。”
“正是因为他们在旁边看着,我才不能像从前一样糊涂!”陆拾遗晶亮的眼眸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迷泛出来一层薄薄的雾气,“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他们在抱着父王会回头看他们一眼的奢望蹉跎光阴,还不如一了百了的就这么断个干净!”
从陆老首辅跪倒在元康帝面前就开始担忧母妃会扔下他们的应景澜三兄妹在听了陆拾遗的这一番话后,几乎是不约而同的从人群中小跑了出来,猛然扑抱住她,异口同声地说道:“母妃,不管你想做什么,我们都听你的,我们只站在你这边!”
一直都强忍住没让眼眶中的泪水掉落的陆拾遗弯了弯眼睛,伸手挨个儿地摸摸他们的小脑袋瓜,重又抬头对应承锐道:“王爷,刚刚在你与你的好舅母花前月下的时候,我的祖父已经向皇上恳请让我们析居,如果你对我们母子四个还残存着半点怜悯之心,就请放我们走吧。往后不论你是要与秦五夫人在一起也好,还是与别的女人在一起也罢,我们都不会横加干涉,更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生怕陆拾遗会因为顾虑而把他们留在敬王府不带他们走的应景澜三兄妹更是直接把头点成了小鸡啄米,七嘴八舌的忙不迭表态他们要跟着母妃一起离开,绝不给后来的弟弟妹妹们挡道。
起初对应景澜三兄妹还颇有几分芥蒂的陆老首辅等人在听了他们的表态后,对他们的喜爱忍不住又深了一层。
得了孩子们支持的陆拾遗再接再厉,“不管怎样,您都是孩子的亲生父亲,等孩子们长大以后,只要他们愿意,我保证不会阻止他们与你来往。”
陆拾遗眼睛里的殷切,在场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够瞧得见。
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注到敬王的脸上,想要知道他会不会如敬王妃所期盼的那样,真的与他用析居的方式,彻底了断他们之间的这段孽缘。
万没想到最后结局会是这个走向的秦五夫人脸都绿了。
她虽然没事有事的就喜欢在敬王这些爱慕者们面前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就要当真和他们有一腿啊!
特别是以敬王那说一不二的霸道脾性,她是哪根筋搭错弦,才会想不开的和他在一起!
而且,倘若敬王和敬王妃当真被她给这么拆散了,不说其他人,就是当今圣上也不可能会饶过她啊!
自觉玩脱了的秦五夫人顾不得再缠在丈夫身后做无辜又可怜的菟丝花,急忙忙走出来想要握住陆拾遗的手,意图劝她改变主意。
眼见着她走过来的应景澜三兄妹如同防备什么洪水猛兽般的陡然挡在了自家母妃的身前,用充满戒备的眼神瞪视着秦五夫人,禁止她再往前靠近一步。
秦五夫人眼里闪过一抹恚怒之色,面上却浮现了一抹很是凄哀的表情,“这析居是何等大事,怎能说开口就开口的……王妃,还请您相信一回妾身,妾身敢对天起誓,妾身与王爷,真的没有什么不能启齿的勾当呀?”
“不管你们之间有没有什么龌蹉勾当,都与我没有任何瓜葛了,好狗不挡道,还请你让出一条路来——”陆拾遗眼神漠然地扫她一眼,带着三个孩子朝着元康帝所在的方向走去。
瞧她脸上那义无反顾的模样,即便她什么都没说,大家业已在心里猜出了她此行的目的。
恳求皇上放她和她的孩子回归陆家。
只是皇上怎么可能会放她走呢?
就算皇上看在陆老首辅的面子上愿意网开一面,也不意味着他会眼睁睁的看着他疼爱了近十二年的侄儿侄女们因为这样的缘故而变相的脱离皇室和他离心啊!
就在大家心念百转之际,一直保持着高度沉默的敬王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觉得错愕的举动。
他一把攥住了陆拾遗环在应景沛肩头的手。
所有人都被他的这一举动给怔愣住了。
他们完全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唯独心里因为陆拾遗的举动而焦灼不已的秦五夫人一边满眼感激的望着敬王,一边情难自控的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在此时此刻的她看来,敬王对她实在是太好、太好了。
他明明厌极了陆拾遗这个王妃,可为了不让她左右为难,他还是逼着自己放下了王爷的架子,主动看在她的面子上去挽留对方。
“王爷,您这么做就对了,这么做就对了,”秦五夫人用充满喜悦的声音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王妃是您的结发妻子,为了她,您就是退让个两三步的又有什么大不了了的呢?”
本来因为敬王毫无预兆握住她的手腕而神情微怔的陆拾遗在听了秦五夫人的这一番话后,原先就苍白如纸的面容瞬间都变得有些灰败起来。
“明明是一国王爷之尊,结果却甘愿做别的女人的狗!应承锐,你简直让我作呕!”陆拾遗略一使力,想要把自己的手腕从敬王的大掌中抽出来。
因为她的这一举动,敬王握住陆拾遗皓腕的大掌忍不住又用了几分力气,让陆拾遗下意识的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
这声闷哼唤醒了应景澜三兄妹离家出走的神智。
他们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攀到敬王身上,一边用自己没什么力道的小拳头重重砸他,一边咬牙切齿地用哭腔大声嚷嚷着:“快放开我母妃!你这个坏人!”
被亲生骨肉们唤作坏人的应承锐眸光一利,才要把他们从自己身上掰扯下来,陆拾遗被他吓得本就灰败的脸色又增添了些许潮红之色,“别……你别动他们!”
“是他们先对我这个做父王的不敬。”应承锐面无表情地略施巧劲把应景澜三兄妹陆续从自己身上‘摘’了下来。
“如果你没做错事,他们又怎么会对你不敬?”陆拾遗死死咬着牙关,胸口剧烈起伏着,“应承锐,你说,我到底要怎样做,你才肯大发慈悲的放我走?!”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放你走的。”应承锐用一种近似于平板的声音,要多坚决就有多坚决地说道:“当初你既然选择嫁入了敬王府,又生下了我们的孩子,那么,我就不会再给你任何反悔的可能。”
“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陆拾遗在听了应承锐的这一番话后,却忍不住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大笑,笑到后来,也不知是呛着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竟然剧烈咳嗽起来。“你既对我无心,却又把我囚禁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不让我解脱……应承锐,你是不是觉得我上辈子欠了你,所以这辈子要活该做你的傀儡,任你摆布一生吗?”
“随便你怎么想,反正你休想离开我!”应承锐面不改色的轻轻给她顺着后背,一边顺还一边说:“太医早在很久以前就提醒过你要借急戒躁,你怎么总是不听。”
眼神愤愤的陆拾遗直接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半丝颜面都留给他的几次用力拍落他的手,他又固执无比的攀了上来。
两人这仿佛做过无数遍的熟稔互动险些没让在场所有人的眼睛脱眶而出。
特别是秦五夫人。
此时的她,就算是在再怎么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也没办法说服自己敬王这样做是为了不让她难做,主动委屈自己去亲近敬王妃。
“君若无情我便休!”眼眶湿红的陆拾遗重重一口咬在应承锐的脖子上,鲜血几乎是在刹那间就在大家的惊呼声中喷涌而出,“应承锐,在你身上我已经耗费了十多年的大好韶光,够了!真的够了!不管你答不答应,这次我都要离了你!即便我的人没有办法离了你,我的魂也要离——”
“住口!陆拾遗!你给我住口!”陆拾遗的声音在敬王罕有的疾言厉色中戛然而止,就连一直做壁上观的元康帝也忍不住在脸上闪过一抹错愕之色。
他还是头一回见自己的弟弟为了一个女人的话而失态成这样。
唇角还流淌着一丝鲜血的陆拾遗眼神充满愤懑的瞪视着他,“我偏不住——”
“拾娘!”眼见着陆拾遗又要和他对着干的敬王无视自己肩头上的刺痛,在所有人的瞠目结舌中,一把将陆拾遗用力嵌入自己宽广的怀抱中,用一种无奈之极的声音问她道:“拾娘,我到底要怎样做,你才肯原谅我?!”
第230章 相敬如冰的王妃(10)
敬王这句充满妥协意味的“拾娘”一出口; 顿时让在场不少人都瞪大了眼睛。
虽然他们早就从敬王刚才那颇有几分古怪的表现中觉察到敬王与敬王妃之间的关系恐怕并不如他们从前所以为的那样简单,但是他们还是没办法相信在所有人心目中对敬王妃弃若敝屣的敬王并非如他们所以为的那样对秦五夫人一往情深。
事实上,比起围观众,秦五夫人才是那个最为敬王口中的这句“拾娘”感到震动的人。
这些年来; 一直都把敬王当做自己的囊中物的秦五夫人压根就没办法接受敬王曾经对她那么多年的无悔付出都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她坚信这里面必然有着她所不知道的隐情!
在绝大部分人都在为敬王这句充满妥协以为的“拾娘”而震动不已的时候,陆拾遗这个当事人瞧上去却满脸讥诮的厉害。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现在我只想彻底离了你,再也不和你牵扯上任何的瓜葛。”陆拾遗声音低涩而沙哑,“如今的我,只恨自己从前太过愚蠢……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