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秦良弼的太后娥眉因为不满而微微皱起。
“如今有了这样一封信,正好能够让哀家和孟丞相将这对舅甥俩一网打尽!”气度雍容,风韵犹存的当朝太后猛地一拍旁边的扶手,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志在必得的色彩。
禁卫统领齐宏毕恭毕敬地再次磕头,重新膝行着接过那封信,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太后所在的慈宁宫。
齐宏离去后,太后一边慢条斯理地撸着自己怀中一只有着鸳鸯眼的小白猫,一边用一种漫不经心地语气问已经忠心耿耿追随了几十年的女官崔妈妈,“那些等着哀家封赐旌表的女子们已经在路上了吧?”
“是的,娘娘,估计再没半个多月就要到了。”崔妈妈裙裾不摇的从服侍太后的女官之中走了出来,毕恭毕敬地对其福了一礼说道。
“快到了就好,”太后慢悠悠地勾了勾嘴角,“哀家记得这里面有一个女子好像已经被我大夙朝的百姓们尊称为活菩萨了?是也不是?”
崔妈妈在听了这话后,额头止不住地有汗水低低渗透而出。
她垂了垂眸,尽量用一种平稳无波的语气说道:“回娘娘的话,确实有这么回事!”
“活菩萨,哟呵,好大的名声哟!不过是象征性的收留了一些老弱病残,居然就被那些无知的愚民捧成了那样……”太后的语气里隐隐带出了几分森寒的味道。
崔妈妈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抖了两下,“娘娘真是慧眼如炬,那些老百姓们确实不是一般的愚蠢,居然半点都没有觉察到那陆氏女这是在故意借着他们博名头,想要获得太后娘娘您的表彰……”
“这样满肚子诡谲伎俩的女人哀家可瞧不上眼,”太后满脸讥诮地勾了勾嘴角,“也不知道那府城的官员们是实在找不出人了还是脑子被门挤了,居然报了这么个盗名窃誉的货色上来……倘若哀家当真封赐了她,那才叫害了大夙!那才叫有眼无珠!”
太后一面说,一面又重重地拍了紫檀木百鸟朝凰屏风宝座上的扶手一下。
她怀中安谧酣睡的白猫被她这么一拍再拍的动作终于惊醒了。
它在太后温暖的怀抱里抻直四爪,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舔了舔太后的手指,就甩着猫尾巴头也不回的跃走了。
“真是个没良心的小冤家,”太后语气充满亲昵地对着那白猫啐了一口,脸上的怒色因为白猫的动静而重新有所缓和,她挑了挑眉毛,重新又把话题拉了回来,“近些年来,旌表牌坊窃取之风日盛,哀家作为当朝国母,怎么能一直坐视大夙朝的风气越变越坏,等到那女人过来以后,哀家一定要好好的教教她,这世间……不是随便什么女人都有资格叫活菩萨的!”
“太后娘娘英明!”崔妈妈率领着一众内侍宫娥齐齐跪倒在太后的面前高呼千岁。
太后志得意满的端详了匍匐在她脚底下的众人很长一段时间,才满脸纡尊降贵地微微抬起手,让他们平身。
等到他们整齐划一的起身以后,她才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一般的在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的微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陆氏女的容貌好像非同一般吧?”
“是的,太后娘娘,”崔妈妈不敢有丝毫怠慢地回道:“那陆氏女确实长得十分的妩媚动人,据说见过她的人,很少有不被她迷住的。”
“据说见过她的人,很少有不被她迷住的?”太后在听了这话后,脸上的表情又重新在崔妈妈的胆战心惊中,变得森冷起来,“哀家倒要瞧瞧她到底美成了何种模样,如果她当真出落得如同你所说的这样出众的话……那么……哀家倒是不介意好好地抬举抬举他,把她献到陛下手中去,毕竟作为陛下的母后,哀家对于陛下这么多年的不开窍,可是伤透了脑筋啊。”
压根就不知道因为百姓们自动自发喊出来的一声“活菩萨”和与生俱来的出众容貌已经遭了京城某个尊贵女人忌讳的陆拾遗此刻还在马车上晃晃悠悠的前行着,她的心里,也依然在盼望着、深深的盼望着真的能够在京城与她的傻小子重逢。
陆拾遗有信心能够在第一眼间,就把她家的傻小子给认出来。
事实上,她还真的一眼就把那只一‘去’不回头的可恶傻鸟给认了出来!
第174章 被沉塘的再醮妇(14)
大夙朝廷对陆拾遗一行十分看重。
她们陆陆续续到了京城以后; 不止有专门的礼部官员接待他们; 宫里也有女官被派出来专门教导她们进宫拜见贵人的各种礼节。
陆拾遗是这些人中间最让女官们不觉得劳神的。
尽管她在容貌方面,实在是美艳的有些让人诟病,不过,这种诟病一旦到了宫里就不存在了,因为一国之君完全有资格享用各种各样的美人儿。
再加上当初太后在慈宁宫里的对陆氏女的那番点评也传入了她们的耳朵里。
在这些女官们眼里; 这位在宫规上一点就通; 行事又颇有章法的陆氏女已经可以说是半个宫里人了。
是以; 这些女官们在对待陆拾遗的态度上; 明显要与其他接受旌表的女子有着细微的差别。
她们的表现虽然隐晦; 但又如何能瞒得过陆拾遗这个久经阵仗的人精?
虽然她并不清楚她们对她的态度为什么会有着这样的差别; 但是并不妨碍她对她们生出几分防备戒慎之心; 并且隐晦地用诸般手段从她们身上套取她们态度反常的缘由所在。
这些女官们的戒备心理都很重; 按理说陆拾遗没那么容易从她们嘴里把真话给撬出来; 但只要是人就有弱点,如今手下又汇聚了一支尚不成熟但却可堪一用的隐凤卫的陆拾遗很快就弄清楚了这些女官们之所以会对她态度迥异的缘由所在。
半点都没有想过太后居然打着把她一个和离之妇赏赐给自己儿子的陆拾遗一时间还真有些傻眼。
这真的是一个母亲还是一个太后能够做得出来的事情吗?
“……太后娘娘与陛下的感情十分糟糕; 如果您真的被她赐给陛下的话,不仅讨不了什么好,甚至还可能危及到自己的生命。”费了不少功夫才被陆拾遗收买成功的罗女官磕磕绊绊的把太后当日在慈宁宫说的那番话一五一十的转述给陆拾遗听以后,紧接着; 又这么满眼同情的补充了一句。
“太后与陛下不是亲生的母子吗?他们的关系为什么会这么的恶劣?”陆拾遗的语气里难掩惊讶。
因为; 这个女官的说法和她亲自调教出来的隐凤卫的汇报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在隐凤卫的口中,太后与当今的感情很深,当今更是其一手教养长大; 亲自扶持着送上的皇位。
这样堪比天高比海深一样的感情,怎么到了这女官的嘴里就变成了——“太后娘娘与陛下的感情十分糟糕”了呢?
陆拾遗本能地从这里面觉察到了一些对她来说十分重要,又被她给错过了的讯息。
“在宫外人的眼里,太后与陛下确实母子情深,可是在宫里的人都很清楚,太后与陛下只不过是维系着表面上的母子关系,太后对陛下厌之入骨,陛下对太后也无半点孺慕之心,他们只有在天下人面前才会表现出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实际上入了内廷,他们谁都不搭理谁。太后从不召见陛下,陛下也从不给太后请安……”
罗女官在和陆拾遗说起这个的时候,整个人都忍不住的在瑟瑟发抖。
显然,她虽然已经被陆拾遗买通,但是深藏在骨子里的那份对于当朝太后的恐惧并不会因为金钱的多寡而有所减轻。
——即使,她只要在安安分分的在宫里呆个半年,就能够被放出宫也一样。
“实际上入了内廷,他们谁都不搭理谁,太后从不召见陛下,陛下也从不给太后请安……”陆拾遗一脸若有所思的重复着罗女官的话,然后她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目光宛若鹰隼一样锐利地注视着罗女官问道:“太后与陛下关系不睦,与皇后的又如何?与后宫嫔妃的又如何?”
罗女官没想到陆拾遗一个小小的民间女子,居然会对后宫之事如此好奇,不过她也并非完全不能理解,毕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位陆氏小姐再过个几日,也要成为那‘见不得人的去处中’的一员了。
心中难得生出了几分叹惋之意的罗女官略一沉吟,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尽数告诉给了陆拾遗知道。
“太后娘娘虽然与陛下的关系不好,但是对皇后娘娘以及诸位后妃却多有关爱,尽管她们入宫多年都没能给陛下诞下龙裔,但是太后娘娘从不怪罪她们,还总温言细语的安慰她们说子女缘分全凭天意,不可强求,让她们不要有过多的心理负担,一切尽皆顺其自然就好。”
罗女官的话让陆拾遗忍不住挑了挑眉头,这可不是一个母亲,更不是一个太后会说出来的话。
众所周知,皇权想要得到稳固,子嗣是必不可缺少的一环。
再英明神武的帝王,膝下空虚,都会惹来外界的纷纷议论和文武百官的忧心忡忡。
这位太后既然能够在大夙朝博得这样好的名声,甚至还垂帘听政到当今长成亲政为止,那么,又怎么会不知晓后裔对一个帝王的重要性?
陆拾遗越琢磨就越觉得这里面实在是疑点颇多,不过她并不着急,再过几日就是千秋节,等到与那太后亲面,甭管对方到底有何等能耐,她总能从对方的身上探查到些许蛛丝马迹。
还有……那因为惯性判断而被她直觉忽视掉的大夙当今圣上。
一个立后纳妃多年,膝下却连一儿半女都没有的皇帝……
心中跌宕起伏的陆拾遗默默回想着她家傻小子前几世与皇室那斩不断理还乱的不解之缘,一双本就如同镶嵌了两颗星子在其中的剪剪双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璀璨夺目。
时间很快就到了太后千秋节这一天。
陆拾遗等即将接受太后召见的女子穿着统一的华美繁复裙衫,在女官们的引领下乘坐着几辆马车缓缓朝着宫门所在的方向驶去。
“——宫规森严,容不得半点便宜可讲,稍有不慎就会遭受灭顶之灾,甚至害人害己,希望诸位进宫以后能够谨言慎行,切莫牵连到自己身边之人。”
被陆拾遗费尽心思撬开了口的罗女官此刻也端坐在马车之上,正在对她们进行着最后的叮嘱。
如今的她真真是半点都瞧不出在陆拾遗房间里的那副模样了。
她们被安排在了一间看上去颇为偏僻的宫室里,静候太后的召见。
此时外面已经传来了山呼海啸一般的敬献贺礼之声和充满喜庆意味的丝竹之声。
这些接受旌表的女子中,陆拾遗的年纪最小也最沉稳,即便是听到了外面的热闹熙攘声,她脸上也没有半分动容之色,依然安稳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反倒是其他的女子们一个个朝着宫室外翘首以望,只恨自己爹妈没能给自己生出一双能够望透这黄瓦红墙的千里眼来。
也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一个穿着绿色宫婢装束的女子匆匆走入偏殿内,向她们宣布太后要召见她们的消息。
被外面的喜乐之声所扰,浑身上下都带着些许躁动之气的女子在听了这绿衣宫婢的话后,一个两个的都变得紧张起来。
深怕自己当真如何教导她们的女官所担心的那样殿前失仪的她们不约而同的干咽了几下喉咙,眼睛也不着痕迹地偷偷朝着陆拾遗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
虽然这段日子陆拾遗并没有和她们打过多少交道,但是女官们对她那赞不绝口的夸奖还是被她们尽数收入耳中。
此刻心乱如麻的她们已经决定待会儿到了给太后庆贺千秋的正光殿后,就亦步亦趋的跟着陆拾遗行事,她做什么,她们就也跟着做什么,想必,这样的话,她们应该不会再犯什么错误了吧。
她们的这个如意算盘打得非常不错,跟着陆拾遗行事的她们确实表现得很好,不过她们那以陆拾遗马首是瞻的姿态,还是尽数被收入了殿内在场诸人的眼底,让在场诸人的目光几乎不约而同地尽数定格在了陆拾遗这个容貌绝世又被人称作是活菩萨的女子身上。
大家都很好奇,她到底是哪里来的魔力,居然能够在短短数月内把这些人的心都尽数收归所用,甚至不顾年龄的差距,以她为尊。
在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投放到陆拾遗身上的时候,陆拾遗的全部注意力却尽数被那个端坐太后身侧的高大龙袍男子给吸引住了。
尽管那个男子一直没有抬头,尽管那个男子一直专注于他面前的酒菜,但陆拾遗依然第一眼就把他给认出来了!
那是她的傻小子!
那居然真的是她的傻小子!
陆拾遗简直没办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激动心情!
如果不是她还依稀记得自己身边还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恐怕她已经不受控制地朝着那个高大的身影狂奔而去了!
“她和哀家所想的一样,确实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女子,瞧瞧,居然连这些与她一起接受旌表的人她都不肯放过,她都要蛊惑她们……”
由于陆拾遗把自己的情绪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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