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天牢也分男监和女监的关系,秦家的男人与女眷必须要分开了。
这些年来早已经把丈夫秦良弼当做了自己的主心骨儿一样看待的秦阮氏在知道被关进天牢以后,居然要和秦良弼分开,顿时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歇斯底里起来。
只是,不论她再怎么抗议,作为阶下囚的他们也是半点人权都没有的。
再加上这天牢里的狱卒又长了一对势利眼,向来喜欢看人下碟子,刚刚又恰巧被顺天府的衙役们扫了回面子,自然心情糟糕的不行。
眼见着秦阮氏撒泼的他们不约而同地有些骚动起来。
要知道,秦阮氏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但也是位细皮嫩肉的半老徐娘,那些狱卒们表面维持着一副装腔作势的板正面孔,实际上哪个不蠢蠢欲动的想要在她身上揩点油水,过些手瘾。
秦良弼在官场里混了这么多年,如何不清楚他们的歪歪肠子,眼见着妻子都到了这个时候还看不起大局的一心想着要死缠烂打的他彻底失去了耐心,直接冲着她爆喝一声:“如果你还有点脑子的话,就不要让我对你再失望了!”
秦阮氏被他一声吼地刚刚才停止的眼泪又有了夺眶而出的迹象。
他直接无视了自己看上去有些疯疯癫癫的妻子,阴霾密布的眼睛依次在两个儿媳妇和陆拾遗这个外甥媳妇的脸上缓缓扫过,声音沙哑而低沉地叮嘱道:“听从安排,去你们该去的地方。”
陆拾遗等人微微点头,就要抱起铭哥儿等几个孩子一起离开。
不想,被惹毛了的狱卒们故意刁难,居然只肯让她们把家里的几个女娃儿给她们带走,男娃儿则被他们强行扣留了下来。
一直都在心里不住重复着禁卫统领齐宏所叮嘱的那句“小不忍则乱大谋”的秦承锐见此情形,终于彻底爆了!
“法理不外乎人情,我大丰也历来有祸不及父母,罪不及妻儿的说法,几位这样的做法,是不是有些过火了?!”
他本来就在为要和陆拾遗分开这件事而感到焦灼无比,只不过是在强迫自己拼命忍耐!
如今眼瞅着这群畜生居然连他还在吃奶的侄儿们都不肯放过的要强逼着与几位嫂嫂们分开的他如何还能够忍受得下去?
他又不是庙里供奉着的那些泥塑木雕!
也从没打算过为了苟活于世就做一辈子的缩头乌龟!
“承锐!”一路走来,一直都为外甥的稳重感到满意的秦良弼因为秦承锐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头吓得脸色都变了。
如今外甥的身份已经曝光,倘若宫里的厉皇贵妃心狠手辣一点,直接找两个替死鬼在天牢里把秦承锐给害了,还扣一盆脏水在他们脑门上,他们就是不会死也注定是个死啊!
现在哪里是冲动的时候!
“哟,”其中一个看着就是为首的狱卒在这个时候,嘻嘻哈哈地笑着凑到秦承锐面前,“这位少爷好大的威风啊,还法理不外乎人情呢?小的告诉您嘞!我们这儿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讲究的,要银子,要白花花的银子!白花花的银子您懂吗?尊敬的大少爷?”
狱卒一边说,一边做了个搓手的动作,眯着小眼睛,不动声色地在秦承锐的身上缓缓地绕了个圈。
他虽然不清楚眼前这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但是能让顺天府的那群鼻孔朝到天上的家伙们讳莫如深,到了天牢里以后,还敢这样对他们咋咋呼呼的人,他们可没那个熊心豹子胆在没有摸清楚底细以前,就轻易得罪。
秦承锐在开口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与这些狱卒撕破脸的准备,只是他没想到,在他当真摆明车马的要与他们干上一场时,他们反倒莫名其妙地缩了回去,不仅如此,还特意给了一个台阶,让他能够顺顺当当地走下来。
在秦承锐因为狱卒不按牌理出牌的举动发愣的时候,陆拾遗在这个时候毫无预兆地在脸上露了个嗤之以鼻的表情。
“不就是要银子吗?那还不简单!”她直接捊了自己手上的玉镯扔了过去,一把将被狱卒从秦阮氏手里强夺过去的,瞧着都已经被吓傻了的铭哥儿给抱了起来,安抚性地拍了拍后背,直接扬起这些日子因为连日奔波而变得颇有几分削瘦的下颔对那几个狱卒颐指气使道:“怎么?一个价值五百多两的翡翠手镯都不够你们讲讲人情的?”
秦良弼等人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样的陆拾遗,几乎怀疑是不是天牢里的阴气太重,陆拾遗让天牢里的某个恶鬼给附身了,所以才会显露出一副迥异的性情出来。
秦承锐更是顾不得与那些狱卒斗气了,手忙脚乱地就要凑将过来好生对陆拾遗检查一番。
陆拾遗怎么可能让他破坏自己的计划,直接抬脚踹了他小腿肚一下,“你都把我们坑到这鬼地方来了,就别假好心的在这里没事找事了!”
秦承锐被她踹得总算从后知后觉中反应过来了。
他虽然不知道陆拾遗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但还是配合地做了个惭愧的表情说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光知道自己错了又有什么用呢?还不知道那位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会熄了怒火,不再与我们生气呢!”陆拾遗没好气地瞪了秦承锐一眼,直接抱着铭哥儿就径自摆出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往前走了。
在走的同时,她也没忘记在秦良弼等人如同见了鬼一样的眼神中,直接吼了一个狱卒给她带路。
还光明正大的表示一定要找个干净点的监房给她们,否则小心她和他们没玩!
这些天牢里的狱卒闲着没事就喜欢闲磕牙的聊八卦,那脑洞是一个比一个大。
陆拾遗又做足了一副有恃无恐的架势,他们一时间还真被陆拾遗给镇住了。
哪里还顾得上去摸他们的底儿,膝盖都仿佛瞬间软了三分似的,只知道毕恭毕敬地围着她们团团转转了。
秦承锐等人一言难尽地目送着陆拾遗他们离去。
随后,他们也在剩下狱卒们毕恭毕敬的引领下,朝着男监所在的方向走去。
走在阴森黯淡的过道里,秦良弼静默片刻,脸上表情很是古怪地压低声音对着自家外甥感慨了一句,“承锐,你这媳妇儿,还真是让爹……让舅舅我刮目相看啊。”
在最初的震惊以后,以秦良弼和秦承锐那举一反三的敏锐自然猜到了她之所以会这样做的真正用意。
“别的我不担心,我就担心那些人在知晓我们的真实身份后,恼羞成怒……”秦承锐同样压低嗓音,用比蚊子大不了的声音,很是担忧的回道。
“承锐,你也太小看自己的身份了,”秦良弼眼神说不出复杂地看了自己即便是在这样一处落魄地方也依然如同珠宝美玉一样散发着夺目光彩的外甥,“只要我们能够熬过这最初的几日,一切……都会峰回路转的。”
厉皇贵妃就算再怎么一手遮天,她也是一个人——哪怕她最后的靠山大的吓人——和外甥有惊无险的活着来到京城的宁州知府秦良弼觉得自己已经能够预见那个骄矜女人最后的凄惨下场了。
就是不知道他的妹妹贤妃……
现在怎么样了。
天牢里还算过得去的监房也就那么几间。
秦佩蓉等人因为身份特殊的缘故,也被关在这里。
当陆拾遗一行人来到这里的时候,恰恰巧的看到秦阮氏的庶出妹妹冯阮氏正跪坐在秦佩蓉的身上,一巴掌一巴掌重重地往她脸上扇!
秦佩蓉拼命地挣扎着,边挣扎边哭,边哭还边声音嘶哑地叫着求饶:“姨母……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第111章 替嫁冲喜的养女(11)
因为天各一方的缘故,秦阮氏与妹妹冯阮氏已经十多年没有见过面了。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在第一眼就把自己的妹妹给认了出来。
在最初的呆愣了以后,她很快就反应过来,面如土色地扑到铁栅栏上,叫着自己妹妹的名字,问她这是在做什么?难道她不知道她现在掐的是自己的外甥女吗?
狱卒见此情形,连忙过来拉扯她,让她不要在天牢里大声喧哗。
她却不管不顾地冲着妹妹冯阮氏叫个不停。
那些狱卒们也被她弄得不耐烦了,干脆就打开对面的监牢门,把秦阮氏几个人硬塞进去了。
等到要来推陆拾遗的时候,他们一看到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时,腰背就仿佛自动矮了半截一样的把她给恭请了进去,人也灰溜溜地跑走了。
有关陆拾遗与狱卒的眉眼官司秦阮氏已经没那个心思去搭理了。
她只知道一脸不可置信地攀在自己所在监牢的铁栅栏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还在对她女儿揍个不停的妹妹冯阮氏看!
问她问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外甥女下此狠手!
掐人掐得满头大汗的冯阮氏在狱卒们离开后,总算是开口与秦阮氏说话了。
她头也不抬的用冷语冰人的语气对秦阮氏说她没有这样堪比害人精一样的外甥女!也要秦阮氏不要乱攀关系的叫她妹妹!她已经发誓要彻底的与她断绝关系了!
秦阮氏在听了冯阮氏的话以后,这回是整个人都傻眼了。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披头散发的庶出妹妹道:“三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情谊,你说要和我断绝关系要和我断绝关系?”
“我的好大姐,你就别再和我论什么姐妹情谊了,我们全家这回都被您这个好女儿给害惨了,您说我这么多年来哪点对不起您?”掐累了的冯阮氏气喘吁吁地放了手,随后又在秦佩蓉神经有所松懈的时候,又狠狠地在她脸上扇了一下!
她扇得极重,重得秦阮氏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
“阮三娘!你再这样,小心我对你不客气!”她看着女儿那张肿胀如猪的面孔,把铁栅栏摇得哗啦啦直响。
面对她的威胁,冯阮氏连眼皮子都没有颤一下。
“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会唯你马首是瞻的蠢货吗?”她声音有些冷冰冰地说:“当年在嫡母的病榻前,我发誓一定会紧跟在你身后,做一个和你相互扶持的好妹妹,这些年以来,我自问自己做的也还算可以!”
冯阮氏拢了拢自己有些凌乱蓬松的发鬓,一口银牙咬得咯吱作响。
“你的儿女千里迢迢来到我家里做客,我欢喜都不行,把家里最好的院子安排给他们住,还让家里的小辈都放下自己手里的事情,陪着他们到处玩耍游乐!我们一片赤诚之心对她,就差没把她当姑奶奶一样的侍候了,她倒好,心如蛇蝎的直接一包迷药弄昏了我们,就仿佛后面有鬼在追似的跑到京城里来敲登闻鼓!状告自己的父母——她要害你们没关系,教出了这样一个不孝顺的女儿,那完全是你们活该!可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这和我家有什么关系?!”
冯阮氏的声音陡然变得凄厉无比。
“当初在家里的时候,继母恶毒,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大姐你是个有福气的,外家能耐大,早早的就把你捞出了这个火坑,还许了你一桩良缘!我呢?姨娘不过是一个婢生子的我呢?!差点就没有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商户做填房!只为了换取一笔高价的彩礼!如果不是我现在的婆婆冯老夫人看我可怜,悯我受继母逼凌磋磨,主动请了官媒去家里求娶,我又怎么能嫁给现在的夫君?又怎么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
“三妹,当年我并不是有意要把你留在那个家里,我本来是打算在出阁能够任意走动后,在好生给你寻访一门好亲事的!三妹!大姐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你!一天都没有!”秦阮氏虽然不知道妹妹冯阮氏为什么要提及那些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但还是顺着她的口气往下说。
毕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她的女儿还在精神有些失常的妹妹手里呢。
“我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也不在乎,”冯阮氏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嫡姐秦阮氏,嘴角勾起一个冷冽异常的弧度。“在你的那双好儿女到来之前,我的婆婆去外面吃酒的时候,因为不小心受了伤,大夫吩咐要好生静养,我们一直都很担心,你的儿女过来后,她即便身体并不怎么妥当,也强打起精神来欢迎,甚至让我们不要陪在她的身边,好好招待客人才是正理!结果呢?她的一片好心全都被人当成了驴肝肺!”
冯阮氏睚眦欲裂地瞪视着秦阮氏,“她本来就身体不好,如今我们所有人都被你的好女儿连累的关进了天牢,你说!你说你她一个行动不便的老太太在家里怎么活?!怎么过日子?!”
秦阮氏这才知道冯阮氏是因为什么原因和她撕破脸,她连忙出声描补道:“三妹,你别太过忧虑,你放心,这事只是雷声大,雨点小,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够离开了!你们也有机会在亲家夫人那里尽孝了!三妹,你在相信大姐这一回好不好?我知道四娘她做得不对,可是她到底是你的亲外甥女,嫡嫡亲的外甥女,你不看僧面看佛面,饶过她这一次!就饶过她这一次,行不行?!”
秦阮氏泪眼婆娑地苦苦哀求着冯阮氏。
冯阮氏给予她的答案是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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