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一步步爬上来的,而是被南疆王救下,一入宫便得了好差事,这么多年顺顺当当长大,办事得力固然是一方面,更多的却是陛下疼爱。殿下会待他如此客气,多少也有些敬重南疆王的意思。
不得不说,很受用。
小德子道:“为殿下办事,小的不敢居功。”陛下仙逝后,玄胤便是他主子,该听谁的话、该替谁办事,他心里有数。
今天的计划,他知道的不多,从小李子如给严惠妃上眼药才参与其中,之前的是怎么个安排,他不清楚也不想清楚,总之,主子让他干什么,他干什么便是。
玄胤心知小德子是难得的明白人,被南疆王疼着长大也没养成傲慢懈怠的性子,反而十分机警勤奋,这次的事,算是一次小小的招揽,瞧小德子的反应,应该是乐于被招揽的:“小李子那边如何?”
“已经跟采买的太监一块儿出宫了,内务府多是宣王殿下管理,就算出了事儿也是宣王殿下背黑锅,与咱们无关。”小德子恭敬地说道。
玄胤笑了笑:“你去吧,陛下醒来该找你了。”
“是。”
南疆王果然没睡多久,醒来便唤小德子。
小德子撩开帐幔,关切地问:“陛下,您饿不饿?”
“朕不饿。”南疆王顺着他的搀扶坐了起来,想起刚刚太累乏,却忘记处理耿妍的事,“耿妍那边如何了?”
耿妍这边的情况已经不能用惨烈来形容了,被严惠妃拍了一砖头后,耿妍当场疼晕了过去,醒来时,陛下与严惠妃等人已经离开了,太医们给她落完胎后也离开了,没留下任何药物,她血流不止,很快便湿了身下的褥子。
岳公公急得大哭,翻东找西,想寻些止血的药物,却偏偏没有,又赶忙拿了令牌去太医院。
“不好意思啊岳公公,今早刚发现一个小太监染了时疫,为防止疫病扩散,太医们都在给宫人们做体检呢!”太医院值班的小药童说。
早不体检晚不体检,偏耿妍急需大夫的时候体检,要说不是有人暗箱操作,岳公公绝对不信!
“给我一些止血的药材!”岳公公呵斥道。
小药童道:“对不住了岳公公,钥匙都在师父们手中,我打不开,外头的倒是有些金银花露,您要吗?”
金银花露是泻火的,对耿妍有个屁用?!
索性还有不少埋在后宫的暗线,让他们走动走动,出宫请个大夫也是好的。
这么想着,岳公公挨个宫殿找了过去。
“这个也是?”玄胤看着被司空朔以“时疫”为由扣押到小别院的内侍,“只是个最末等的御茶司洒扫太监。”
司空朔慢慢地说道:“可可别小看一个洒扫太监,知道御茶房是干什么的地方吗?宫里上至陛下与各宫娘娘,下至宫女太监,全都从御茶房走茶喝,且御茶房又与御膳房不同,有机会在御书房与军机要地附近走动,陛下哪日高兴了,喊他们去泡个茶,若是在招待贵客,那该听的不该听的可全都听了去,六宫中,消息最灵通的便是这御茶房,它那儿最末等的太监,消息都比别处的领事太监灵通。”
“纵然是这样,你又怎么断定他是耿妍的人?”玄胤问。
司空朔拍拍玄胤的肩膀:“这就是靠眼力了。”
玄胤扫了一眼小别院中的“疑似时疫病人”,黑压压一片,足有五六十人之多,全都是司空朔的手笔,而筛选还在继续,哼了一声道:“你那什么眼睛?”
司空朔贴紧他耳畔道:“火眼金睛。”
玄胤被他吹的热气弄得耳根子发红,往一旁挪了挪,眨巴着眸子道:“诊脉吧你!”
司空朔轻轻地笑了。
这之后,司空朔又以疑似时疫的症状为由,揪出了三十多名宫女太监,他检查完后,恐太医们不服气,必会让太医们复查,而那些被查到的“病人”,一开始明明无异状,到太医手上后,又的确出现了各种大小不一的疹子。
这是司空朔诊脉时动的手脚,就连“病人”自己都没能发现。
而病人与病人之间,尽管都是耿妍的蛾子,却彼此间并不一定知晓存在,偶尔几个打过照面的,也只在心里感慨一句,老弟,你也倒霉得了病啊。
用司空朔的话说,这些人里头,肯定有一小部分是被冤枉的,但司空朔一贯的原则是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既然要拔掉耿妍的根,就必须拔得干干净净。
筛选得差不多后,司空朔将名单整理了一份,递给玄胤道:“宫里应该还有漏网之鱼,这倒是不必着急,时疫有潜伏期,这几日,连着诊脉就是了。这份名单你收好,这些里头,一部分会救治无效身亡,一部分会被治愈。治愈的人里头又有一部分会回归原先的岗位,另一部分则是感念皇恩浩荡,自请到抚城坚守皇陵,明白我的意思吗?”
玄胤点头:“明白。”愿意归顺的就被“治愈”,不愿意归顺的就被“病死”,还有一些模棱两可但又的确有些能耐的,先发配皇陵过几年苦日子,等想通了自然就归顺了。若实在想不通,就守一辈子皇陵吧!
岳公公发现自己的小伙伴全都感染了“时疫”,他是继秦公公后,唯一一个对所有心腹都心知肚明的人,一瞅那黑压压的一片,便知是遭了扫荡,一边胆寒一边在心里把玄胤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再回冷宫,耿妍已经第二次晕了过去,岳公公掀开被褥,血腥味儿几乎浓厚得令人作呕,他心知再这么拖下去,不等陛下把毒酒端来,耿妍就会没命了。
“娘娘,娘娘您再坚持一会儿,奴才……奴才这就去找人来救你!”
……
南疆王从小德子那儿听说了耿妍的病况,深深叹了口气:“若真是这样死了,就赏她个体面吧,也算是全了她与孩子一场情分。”
小德子知道这杯毒酒是送不出去了,倒不是陛下有心让耿妍苟活,而是耿妍大出血,凶多吉少,丢命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岳公公找到了七皇子的寝殿,奈何玄胤早已保护七皇子远离时疫为由,将皇七殿围了起来,别说岳公公了,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岳公公嚎了几嗓子,被人打走,之后,岳公公又悄悄地出了宫。到底在宫里混了那么多年,纵然宫规森严,他还是躲进馊水桶里逃了出去。
两刻钟后,他浑身狼狈地上了一辆雇来的马车:“去六公主府!”
……
风和日丽,大帅府的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大戏,描绘了精致妆容的花旦与武生曲艺俱佳、身姿不凡,一颦一笑、一静一动,唱得好不精彩,整个花园都跟着活色生香了起来。
容卿剥了一颗荔枝喂进妹妹嘴里:“好听吗?”
宁玥将荔枝含进嘴里,笑道:“好听,哥哥陪我,什么戏我都爱听的。”
“你这张嘴儿啊,果然是吃荔枝吃多了。”容卿笑着,又给她剥了一颗荔枝。
她如今虽是看不见了,但平日里都没闲着,玄胤在,便是玄胤陪她,玄胤若是不在,便是容卿或容麟陪她,她闷了,或是看戏,或是逛街,总之,变着法儿地哄她高兴。
她有时也会想,明明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但因着身边这些关怀,知道自己无论得了多大的病,都不会被抛弃、被嫌弃,心中竟也慢慢地释然了。
“大哥。”她探出手,去摸容卿。
容卿主动将她的手握住:“怎么了?”
“我的病很难治对不对?其实治不好也没多大关系,你们都陪着我,我挺安心的。”前世虽有一双眼睛,却在水牢里暗无天日,与失明又有何异?那样的十年都熬过来了,如今这日子,简直比天堂更好。
容卿低叱道:“说的什么胡话?我便是舍去自己一双眼睛,也是要治好你的!”
“大哥……”宁玥喉头哽咽,若她的病真这么好治,大家何以这段日子如此反常?那模样,分明像她随时可能死掉一样。
容卿轻轻地叹了口气:“我那也是胡话,我会好好的,你也能治好,大家都在想办法,玄胤和司空朔已经入宫了,不日便能拿到药引,你且放宽心,你难过,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过的。”
“嗯。”宁玥含泪道:“倒是我多心了,大家明明都为我的事着急上火,我却在这边自我消沉。”
“你还小,碰上这么大的变故,没崩溃已经很难得了。”容卿拂去她眼睛的泪花,“宫里的事情进展得很顺利,这一次一石二鸟,既能治你,也能灭了那些欺负你的人。”
戏台上精彩绝伦地唱着,宁玥渐渐地有些犯困,靠在容卿肩头睡了过去。
容卿叫来容麟,把她抱回房间,容麟问是否撤了戏班子,容卿想了想:“她看不见了,若是没声音,定会害怕,让他们唱吧,唱些轻柔的便是。”
容麟与班主交代了一声,班主果真换上了舒缓轻柔的戏曲,关上门窗,细细听着,竟有些催眠。
容麟打了个呵欠,见四下无人,俯身亲了容卿一口:“我们也去午睡吧。”
容卿也的确觉着困乏,便与容麟一道回了房,时下正是秋高气爽之日,早晚温差大,下午热得冒烟儿,容卿却因体质特殊的缘故,颇觉凉爽。
容麟满头大汗地将他搂在怀里,他的身形完全长开了,越发健硕,小腹上八块腹肌,块块分明,贴着容卿的纤薄的脊背,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感受到那股力量的美。他宽肩窄腰,浑身上下无一丝赘肉,长腿长胳膊,身材好得足以让人尖叫。
容卿抿抿唇,道:“你热,别靠我这么近。”
“那不行!”容麟把他抱得更紧,看着他精致如画的容颜和那脖颈间微微露出的一截白瓷美玉般通透的肌肤,下腹一紧,“热死也抱着。”
“不许胡来。”容卿威胁。
容麟黑了脸。
二人没睡多久,秋管家禀报,六公主来了。
皇甫颖来得很急,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束髻,披散在肩上,被风吹起几缕,狼狈地粘在满是泪水的脸上。容卿见了她这般模样,心中已隐隐有了一丝不详的猜测,不动声色地对容麟道:“我有些冷,你帮我拿件披风来。”
容麟哼了一声,转头走出了花厅。
“公主,你今天……”容卿开口,话未说完,皇甫颖扑进了容卿怀里,容卿身子一僵,“公主……”
皇甫颖揪紧容卿的衣袍,泫然道:“容卿,只有你能帮我了……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知道这件事会让你为难……我也不想的……实在是没办法了……父皇他不肯见我……容卿……能帮我的只有你了……”
她说的语无伦次,容卿却依旧听懂了她的意思,心中笃定更甚,不由地神色凝重:“公主,有些事,不是我能插手的。”
皇甫颖抬眸,望进他幽深的眼底。
容卿被这种受伤的眼神震得无所适从,纵然他再冷心冷情,这世上,也总有那么几个人让他狠不下心。
皇甫颖哭道:“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这一次,算我求你了好不好?最后一次求你,我发誓,过了今天,不论将来如何,我都不会再来麻烦你……”
容卿握住她的手,一脸为难。
皇甫颖受伤地道:“不可以吗?容卿……”
容卿陷入了痛苦的挣扎之中,想起最早流落到南疆之时,自己身无分文,紧靠着给商队提供一些经商之法为生,可到底,没碰上好人,商队非法营私遭了扫荡,他也被卖入小馆,若不是碰上还是孩童的皇甫颖,如今的自己……已被那群混账糟践死。
当初的自己,是不是也曾这么期盼地望着她?
她懂了,跳下马车,看着不顾一切爬过去的自己,对嬷嬷说:“我要他!”
七年后,还是这句话,我要他。
转头,却瞒着他,用一段姻缘,换了给他续命的菩提子。
这份情,他如何能忘?
对着这个人,他如何狠得下心?
……
出了花厅,容卿一抬头,瞧见宁玥,再眸光一扫,看到了容麟,想说什么,又压了下去:“先回屋,玥儿,我有话对你说。”
宁玥坐上床头,怔怔地望着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大哥什么都不必说了,去做吧。”
容卿艰涩地张了张嘴:“玥儿……”
宁玥摸上他脸庞,微笑着道:“刚刚的话,我都听到了,大哥不必觉得为难,你为我做了那么多,要是我还是只顾自己好受,不管你心里难不难受,我又怎么配做你妹妹?不是你,我已经死了,对我来说,你比复仇重要,我不想你心里一直长着一根刺。”
辜负这个用生命爱过自己的女人,已经让大哥的愧疚,若再连她最后的请求都不答应,大哥这辈子,恐怕都要在自责与煎熬中度过。
宁玥握紧了容卿的手:“还给她吧……这份恩情,我们一起,还给她。”
滚烫的泪水砸在了宁玥的手背上,宁玥听到他哽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