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克手还搂着她,她刚刚装完哭,眼泪还没有干,眼角有泪痕,鬓角的波斯菊有点狼狈,她脸上的口红全花了,就像一只花猫。
却笑个不停。
“是两百六十七种。”
“什么?”
夏洛克抿着唇:“我说烟灰的种类是两百六十七种。”
路德维希终于笑完了,放开夏洛克的衬衫,衬衫已经被她蹂躏地不堪入目。
她伸手在皱巴巴的痕迹上拍了拍。
“那个不是重点,听说这件衬衫有点小贵,记得不要记在我账上。”
夏洛克站着没有动,任她的手轻轻拍在他的胸口,忍住了下意识想要做出的防御动作。
让别人的手拍在自己的胸口,是高危动作。
霸道的毒素,如果从身体其他地方进入,还有血液的运输时间作为死亡的缓冲。
但如果直接胸口上?只好愿天父保佑你了,阿门。
路德维希毫无所觉地放下手:“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她好奇地踮脚碰了碰夏洛克首次朝后整齐梳起来的头发。
“……你又从哪里顺来了发胶?”
夏洛克看着她的脸凑近,凑近,近的连脸上的绒毛都看的清楚。
紧接着,却又像羽毛在水面上轻轻一触那样,离开了。
他的表情纹丝不动:“女主人的。”
她伸手摸了摸夏洛克的胡子:
“……那胡子是……钢笔水?竟然像真的一样!”
“如果掌握三维结构,在二维上很容易就能做出立体的效果。”
“……你直接说你画画好就行了。”
路德维希发现夏洛克还保持着搂着她的姿势没有放手,而且眼睛紧紧地盯着她,有点奇怪地问: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吗?”
她眨眨眼:“哦,忘记脸上还有口红了……快放手,我要擦脸。”
夏洛克抿着唇,慢慢放开了手。
“你的大衣呢?”
“秋千上。”
路德维希走到花园里喷池的水龙头边,有些惋惜地摸摸脸。
“难得化妆,竟然完全用不上——不过既然你不打算自己跑,为什么还要帮我化妆?”
夏洛克看着少女明艳的侧脸,脸颊上的口红被眼泪冲花了一些,但依稀看的出化妆师精致的手法。
“如果这种举手之劳能满足你对于侦探小说里伪装情节的幻想,那么我也不吝惜慷慨大方。”
路德维希:“……我对伪装情节没有幻想,谢谢。”
夏洛克微微一笑:“不客气。”
……
…………………………………………我的女主真的只是为了逃命的分割线…………………………………………
路德维希郁卒地打开水龙头,打算把脸凑过去,粗鲁地冲洗掉脸上的口脂时,她看见水里自己的倒影,顿时震惊了。
她目光奇异地说:“……福尔摩斯先生,你平常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有给自己画眼影画彩妆的癖好吗?”
“……没有。”
“……承认吧,我不会歧视你的。这只能说明你有女装倾向,不能证明你人品不好~”
夏洛克耐着性子等待她慢吞吞地洗脸:
“没有——如果你不打算一根睫毛一根睫毛的洗的话,我们两分钟后出发。”
“啊,抱歉……我只是太惊讶了。”
路德维希立刻麻利地洗去眼睛上的口红:
“没专业学过不可能画得这么专业!福尔摩斯先生你真是天才!”
夏洛克转头,微风吹来,他看向花园里盛开的花朵,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勾起。
就在他嘴角还来不及放下时,就听路德维希继续说:
“……你以后混不下去没饭吃了,还可以考虑做化妆师看看——如果你个性不是这么糟糕透顶,说话不是这么傲慢的话,还是有摄影楼会收你的。”
她用手抹了一把脸,夏洛克面无表情地从大衣口袋里拿了一块手帕递过来。
路德维希接过手帕,擦干了脸上的水。
“谢谢……我的裤子呢?”
“被派洛特拿去排解心情了。”
路德维希看着被狗叼着甩来甩去泄愤的灯笼短裤,有些无语地转过头说:
“算了,不要了……啊,对了。”
她扑回到夏洛克身上,又拉起他的手,小狗一样上上下下地嗅了一遍。
夏洛克仰起脸,躲避她不时碰到他下巴的头发:
“你在干什么?”
路德维希:“闻闻你有没有体味。”
夏洛克:“……”
她放下他的手,嫌弃地说:
“刚才你没注意到么,我被他们身上的体味熏的快吐了——还好你没有体味,否则我一定要换室友……”
夏洛克继续面无表情地打断她:“刚才给你用的那条手帕收好。”
路德维希兴奋了。
“为什么?你衬衫都是直接扔的……难道这条手帕有纪念意义?谁送给你的吗?雷斯垂德探长?你哥哥?……”
夏洛克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
“不,我用它擦拭过格瑞…席勒先生解剖出来的肝脏,上面有他的肝表液——这关系到一件儿童绑架案,我要用它来测定直接血红素。”
路德维希:“……”
香蕉你个巴拉!她现在把脸挠下来还来得及吗?
……她一定要换室友!一定!
两人并肩走出大门。
夏洛克:“你就打算这么去案发现场?”
路德维希看了看自己的黑色小蕾丝。
“这真的不是内衣……”
夏洛克:“也没什么两样了。”
路德维希撇撇嘴,然后期待地说:“已经中午了,好饿……我总不能又不穿裤子,又饿肚子吧,要么我不去了?”
回答她的是夏洛克面无表情地把那件,她倾慕已久的推理必胜长风衣从身上脱了下来,盖在了她的肩膀上。
以及他在做这种明明应该很温柔的事情的时候,脸上依然一点都不温柔的神色。
路德维希泪流满面——
现在我相信福尔摩斯先生你是真的寂寞了……可是我真的真的不想去嗷~
☆、第36章 终于到达破案现场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洒满阳光的巴洛克街道上,尖顶的影子落在脚下。
路德维希披着风衣,风衣快长到她的脚踝,显得她更为瘦弱,她要小跑着才跟上夏洛克的大长腿。
“福尔摩斯先生?”
“嗯。”
“你怎么知道那只狗叫派洛特?”
“随口叫的。”
“……随口叫的名字也能和《简…爱》撞台词,简直小概率事件……说不定在福尔摩斯先生你没救的文学功底下,埋藏着很深的文学天赋呢,真的。”
《简…爱》里,罗切斯特先生的狗就叫派洛特。
夏洛克微不可见地皱了皱抬头纹:“简爱,文学书籍?”
路德维希:“……就算有天赋你也没救了……说起来,既然那条牧羊犬不认识你,它为什么那么听你的话?”
夏洛克对“没救了”这个形容词很不满,但他并没有纠结在这上面。
“大概是我打晕它的手法让它印象深刻。”
“好吧,这个问题也跳过……我们一直没看到房子的主人……他们是度假去了吗?”
“不。”夏洛克平静地说:“他们在我打晕派洛特之前被就我打晕了。”
“……”
路德维希被夏洛克雷得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接下来想问什么。
“……你太暴力了,先生,我觉得我不能和你做朋友了。”
夏洛克抿抿唇,他停顿了足足两秒,才语气认真地说:
“不,你永远不会是我的朋友。”
“一个玩笑,不要介意,我也没指望能和你做朋友。”
她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刚才你对强尼说‘你背叛了你的朋友,你的朋友也会背叛你’……我完全没听懂,谁背叛他了?这是怎么回事?”
夏洛克:
“最早看见你的是那个母亲得了心外疾病的男人,在我们被赶下车的时候,他就已经从玻璃橱窗里看见了你的脸。”
路德维希恍然大悟:
“他认出我,却没有出声……你观察的真仔细,福尔摩斯先生,一般人绝对不可能在那种危急的情况下,还能注意到这么小的细节。”
夏洛克原本走在路德维希前面,闻言,微微放慢了脚步,路德维希终于可以和他走在一条线上。
他冷淡地说:“恕我直言,这是平常人都能做到的范围,并不适合用来夸奖我。”
“……你就当我在说反话好了,先生。”
福尔摩斯先生敢不敢不这么口是心非!
路德维希继续说:
“可是,这只能看出他有异心,不能说明强尼背叛了他的朋友。”
夏洛克瞥了她一眼,很给面子地给出了解释:
“他身上被晒黑了薄薄的一层,对比他项链下的皮肤就可以看出来。”
路德维希沉思:“而今天伦敦才出太阳,前两天都是下雨……”
夏洛克瞥了完全沉浸在思绪中的路德维希一眼:
”你思路错了——要在一天之内晒到这个程度,太阳不能太大不能太小,不能是沙滩浴,那样他的腿也会被晒到,可他的腿明显比他的上半身白一点,所以他是坐在敞篷车里,被晒的时间在三个小时左右。综合一下正好出过这种强度太阳的地方,时间,和他的开车速度,他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有三个——”
“等等等一下。”
路德维希直视前方,毫无愧色:
“你说的太快了,我没听懂,让我消化一下。”
夏洛克:“能够理解。”
路德维希:“……我已经听出你的轻蔑了——好了你可以继续了。”
“伯明翰,斯旺西,和普利茅斯。”
“这些都是海边吧?”
“这不是重点。”
夏洛克说:
“重点是,这三个地方分别有三所以肿瘤切除而著称的医院,并且价值不菲……而黑手党如今正处于权利交接的时候。”
路德维希慢慢理顺了思路:
“他在黑手党内部权利交替时突然多了一笔钱,他背叛旧主人投靠新主人的佣金……很漂亮的推理,福尔摩斯先生。”
夏洛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可是也有这样的可能性,强尼只是和朋友借了一辆车出去兜兜风,不是吗?”
路德维希耸了耸肩:
“而且如果是去见女人的话,那么穿的好一点也合情合理……毕竟人家都快死了,花一点钱也没什么。”
夏洛克看向前方,脚步又变快了一些:
“的确如此,如果他没有在手臂上三年前纹的卡马尔格十字上用刀打个叉,这也是一种可能的情况。”
“卡马尔格十字?”
“说起来是1924年的事了,Saint Maries de la Mer。”
夏洛克就像他平时分析案情那样说的飞快:
“福尔高·德·巴隆谢利为卡马尔格铸造的,铁质,锚、心和十字架代表海、土地、天,十字,矛,和心脏,符号学里定义为忠诚——没有什么普及性,但强尼恰好是马赛人。”
路德维希一时没有接话,过了一会儿——
“福尔摩斯先生?”
“嗯?”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你好聪明好博学……这次不是反话,我保证。”
夏洛克再次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唇角,接着他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嘲讽地说:
“真是难以置信,在‘突然觉得’之前,你的观察力跑去度假了么。”
路德维希:……真的不能做朋友了,白白。
她跟在夏洛克身后,两只手插在夏洛克的大衣口袋里,看着前方挺拔的身影。
空气中传来烤面包的香气,不远处的草坪边,有别人家的小刺猬在慢悠悠地爬。
夏洛克熟视无睹地大步跨过它,小刺猬立刻吓得蜷缩成一团。
路德维希忽然一笑,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夏洛克…福尔摩斯。
这可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不是在做梦,不是在书里,而是,在她面前。
考文特花园剧院。
“嘿!你们瞧谁来了?夏洛克!”
他们从宽阔的柏油马路上走下,远远的,就听见从考文特花园剧院传来的嘈杂声。
一个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年轻警察看见夏洛克,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
路德维希:……这个表情有点不对。
果然,这位一看上去就没什么头脑的年轻见习警察嚼着口香糖,笑容满面,却语带嘲讽地说:
“又来展示你的黄金大脑了吗?——哦,看看这旁边的是谁?这不是你的风衣吗?你也会温柔了吗?夏洛克。”
他轻佻地打量着路德维希大衣下露出的修长双腿,啧了一声,惋惜地说:
“你女朋友一定非常勇敢,因为她竟然受得了你……”
路德维希脸上不动,心里已经十分不快。
……我好想爆丫菊花……都别拦着我……
福尔摩斯先生的温柔也是你配看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