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学的孩子可不是孤儿,总不能天天不回家吧?
“她这是在培养死士?”秦宗言狐疑的问,他怎么看那些亲卫都不大像死士,虽然他们对儿子、儿媳很忠心。
“不像,我也没看她怎么教孩子,整天就带着那些孩子玩了。”谢兰因说,她也不明白那些孩子明明都是玩着长大的,怎么学起东西来就比别人快?
时下人字的人极少,贵族都不是各个都认字的,老师更不可能参加专业培训,认字不代表会教人,学识好也不代表是个好老师,对幼儿启蒙教育的研究更是少的可怜。大部分学堂的先生只会让孩子无止尽的读书、临字,却不会教孩子书里的内容。很多人上了好几年学,都不明白自己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语句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谢知则来自一个恨不得从胚胎就开始培养孩子的后世,即使她专业不是老师,光凭她前世学到的皮毛知识,就足以成为这个时代顶尖教育家。而且她很早就开始培养孤儿,十几年的人才积累,足以让她有足够的人手办一所当世顶尖的教育学院。这个学院真正做到了就是扫地的仆妇都认字,在这样如此氛围下长大的孩子,自然跟那些放养在族学的孩子不同。
“等我回来,去她的慈幼院看看,要是真不错,就让老二他们送几个孩子过去。”秦宗言说,这会可没什么孩子不能分父母分开的理念,不在父母身边长大的孩子比比皆是,就是谢知都没法留住儿子,秦宗言也不觉得让孙子离开父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也不觉得把孙子给儿媳养是给儿媳找麻烦,即使秦纮名义上已经出族,可在秦宗言心里,嫡子还是他唯一的继承人,儿媳也理所当然是未来的宗妇,这些事她不管谁管?
谢兰因没说什么,他出征在即还操心家族的事,她又能怎么说?就是女儿都不会拒绝,谁让她是宗妇。且秦家将来要能进一步,那些由阿菀培养出来的孩子肯定更亲近她,她将来的地位也能更稳固。谢兰因倒不觉得秦宗言和秦纮会过河拆桥,她跟阿菀也不是糟糠妻,但底牌握在自己手里,总比依靠别人更踏实。
秦宗言和叱罗动作很迅速,拓跋曜下令后半天功夫,两人就带着轻骑出发了。拓跋曜让他们速战速决,他们自然不会带大部分,只带上最精悍的亲卫突袭柔然皇都,后方接应大部分则由彭城王和贺兰英雄率领。即使拓跋曜再看秦宗言不顺眼,也不会在军政大事上疏忽,他让秦宗言作为总帅也不仅仅只是难为他。自几位柱国大将军去世后,秦宗言是少有的跟柔然打过大战的老将,又常年镇守怀荒,最了解柔然情况,由他这头老马带路,总比让别人当无头苍蝇好。
左谷蠡王这次入侵,本来是再小不过一件事,年年魏国边境都会发生无数场这样的事,可就因为这微妙的时机,让很多没捞到南征好处的六镇将领,这些天挖空心思在拓跋曜面前露脸,想要让陛下也派遣他们去攻打柔然。南征的功勋他们分不到,讨伐柔然的战功总能分一些吧?没人认为自己会输,大魏连梁国都打败了,还怕区区蠕蠕?他们早几年就被大魏打得不敢吭声。
臣子们因为即将到手的利益眼红,拓跋曜却十分清醒,他很明白这场战役不能拖久,更不能扩大,只要攻过柔然皇都就可以收兵,无止尽的大战只会把大魏拖垮。因为他冷静的按捺下大部分将领的请命,让他们按兵不动。然而拓跋曜可以按下臣子,却无法按下自己那几个一心想要立功的儿子、和一心想让太子立功的太皇太后。
“你们要上战场?”拓跋曜挑眉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太子和大皇子。
太子垂目恭声道:“儿臣自知本事低微,无法为父亲分忧,只愿充当马前卒,为父亲效犬马之劳。”
拓跋曜嗤笑一声,他一直知道自己几个儿子不大聪明,他也没想过让几个儿子青出于蓝,但没想到他们不仅不聪明,甚至还没有自知之明,他淡淡道:“马前卒?你们这种身手去当马前卒,等着送死吗?”
拓跋曜毫不留情的话让太子和大皇子脸色瞬间白了,拓跋曜这些年大半精力都放在朝政和南征上,几乎从来没教养过儿子,皇子们对他又敬又惧。可也因为拓跋曜太忙,他也很少训斥儿子,如今听到父亲毫不留情的话,太子和大皇子难堪的涨红脸,“我们——”太子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拓跋曜懒得跟他们闲话,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没时间训他们,“是太皇太后让你们来的?”自拓跋曜跟崔氏闹翻后,他就很少唤崔氏祖母,她本来也不是自己祖母。
两人同时低头,太子轻声道:“是的。”
拓跋曜哼了一声,崔氏让他们过来,无非是想让他们占几分军功,将来好服众。她为太子也算是殚精竭虑了,他召来常大用吩咐说:“带他们去找彭城王,说他们想随军,位置由彭城王安排。”柔然这种必胜的战役太难有,他若没带儿子便罢,带了儿子过来不让他们上战场,难免会让人起疑心。拓跋曜不想在这时候平生事端,他相信彭城王能处理好这件小事。
太子和大皇子闻言愣怔的看着拓跋曜,听了父亲刚才的话,他们还以为父亲不让他们上战场,没想父亲最后还是答应了。
拓跋曜吩咐他们道:“战场不是你们平时玩闹的狩猎场,你们好好听彭城王的话,莫要出差错。要是让我知道你们仗势欺人、扰乱军心——”他冷冷的扫了两人一眼,“军法处置!”
拓跋曜冷酷的话,让太子和大皇子后背起了冷汗,两人连称不敢。他们相信父亲这话绝对不是吓他们,他们要是真敢仗势欺人,他绝对会打死他们的。拓跋曜不耐烦看他们那窝囊样,摆手让他们下去,等两人都退下后,拓跋曜不禁想起当年若阿菀入宫,她一定能为自己生下孩子,他们的孩子肯定不会是这样的蠢货。拓跋曜心中微叹,指尖缓缓划过腰间的祭红珠,幸好你马上就又要回到我身边了。
第244章 平城大乱(七)
彭城王接到拓跋曜的军令; 脑袋都涨大了一圈。大皇子和太子长这么大; 都没骑马走过长途; 这样子还上战场?就是当后勤,看管粮草都不行。他们要有个三长两短,太皇太后还不生吞活剥了他?彭城王连盔甲都没脱,就径直跑到了拓跋曜营帐中诉苦,陛下您可不能害我!
拓跋曜正在看舆图、摆沙盘; 他神情平静的听完彭城王的哭诉; 给他出主意:“让他们骑上几天马; 等他们爬不起来了; 你不就安稳了?”
彭城王:“……”这是亲爹?
“不然你准备应付他们?真让他们上战场?”拓跋曜挑眉看着彭城王,他还能不知道自己儿子?他们在战场上除了拖累别人; 没别的用处,他把儿子丢给彭城王,就是要让彭城王看牢他们。在外围转几圈; 受点苦就乖乖回来了。好歹是亲儿子; 拓跋曜也没想让他们遇危险。
彭城王苦笑,“太皇太后还想让他们有份立得住的军功。”
拓跋曜哂笑:“她老糊涂,你也糊涂不成?”军功都是要拿命去拼来的,就算他贵为皇帝,南征时都要亲上战场; 虽不至于要亲自动手; 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 谁能保证万无一失?太皇太后既想要他们安全; 又想让他们有军功,就只有让他们抢别人功劳一途了。若拓跋曜喜欢这两个儿子,倒也不是不行。让彭城王、贺兰英雄几人让些自己功绩出来便是,可这两个儿子在拓跋曜眼中就是废子,他又何必花心思培养他们?
彭城王是拓跋曜真正的心腹,自然明白他真正中意的继承人不是太子,但要说他如何喜欢三皇子也不像,他犹豫了一会,试探的说:“要是三皇子在就好了。”
拓跋曜闻言似笑非笑的看着彭城王,终于连他也忍不住了吗?他迟迟不让太子插手政事,这次让老三坐镇京城,又带太子来祭祖,这些举动让臣子们摸不着头脑,这些天不止有一位近臣试探过了。他原想以彭城王的稳重,不会跟这些人一样,没想他最后还是没忍住。
彭城王一时冲动,试探了拓跋曜一句,说完就后悔了,见陛下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他忙跪下请罪:“臣万死!”
拓跋曜莞尔:“自家兄弟,又何必如此?”他弯腰扶起彭城王,感慨叹道:“我先前忙于公务,对孩子的教养难免疏忽,让他们都被人宠坏了,一个比一个娇生惯养,现在想要纠正过来却难了。”
彭城王道:“太子和皇子们年纪都还小,陛下慢慢教就是,有陛下在,他们又怎么会差?”
拓跋曜说:“都成家当爹的人,哪里称得上年纪小?要说年纪小,阿生才年纪小,可也比他们稳重多了。”有秦纮这么一个爹在,要说拓跋曜对阿生如何疼爱,那是不可能的。可光看他那张跟阿蕤酷似的小脸,就足以让拓跋曜爱屋及乌,他有时候也幻想要是阿生是他跟阿蕤的孩子,肯定更聪明漂亮。不过现在不晚,他跟阿蕤年纪也不大,完全可以再生一个。阿蕤生了两个孩子都是儿子,跟了自己定也能一举得男。
拓跋曜自信自己还能活很久,完全可以手把手把他们的孩子养大。以前拓跋曜不想让谢知生孩子,多半还是担心生产危险,他又不缺儿子,又何必让阿蕤冒险?阿蕤都生了两个孩子,都说女人头胎最危险,以后孩子越生越顺,他也不怕阿蕤有危险。且现在他膝下的儿子没一个合他心意的,阿蕤又要回到自己身边,她那么聪慧,她跟秦纮的孩子她都能养的那么好,他们的孩子将来肯定更优秀,这样的孩子才是自己的继承人。
拓跋曜的话让彭城王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明白为何陛下会突然提到阿生?不过陛下也够长情的,要换了他,看到自己心爱的女子跟情敌生的孩儿,他不至于会下手对付一个孩子,也不会爱屋及乌到这份上。不过接下来拓跋曜的吩咐,让他心头一凛。
拓跋曜问彭城王:“你的兵可都到了?”拓跋曜这次来平城祭祖,只带了自己五千亲卫。要说对付秦家,五千亲卫也够了,可拓跋曜不是寻常人,他从来不会轻敌,狮搏弱兔、尚用全力,而秦家在怀荒不是弱兔是地头蛇,故拓跋曜让彭城王把他麾下的军队召来。
“还有三日即到。”彭城王说,他麾下有十万兵,大军调动不是易事,他能在短短几天时间内让十万大军前来,可见他用兵如神。
拓跋曜满意的颔首:“等他们一到,你就派人把秦家暗中围起来。”他让秦宗言带着手下精兵去攻打柔然,就是想先引蛇出洞,没了秦宗言和精兵的秦家,什么都不是。
“唯。”彭城王领命,他早知道陛下要对付秦家。
拓跋曜又吩咐他说:“去建德抓秦纮时,小心别伤了阿蕤。”他顿了顿又道:“对外就说阿蕤死了吧。”秦家儿媳这身份她是不能用了。
就算拓跋曜不吩咐,彭城王也不会让人伤了谢知,不说谢知曾经是陛下的心头肉,现在的朱砂痣,就算她什么都不是,她也只是弱质女流,抄家杀头也是男人的事,从来跟女人无关,但陛下额外叮嘱那一句,让彭城王悚然一惊,他错愕的看着拓跋曜,“陛下您——”您要君夺臣妻?
拓跋曜淡淡道:“谢家女已死,朕的皇后是南梁的广陵公主。”拓跋氏的皇后需要立金人,是故历代皇后并不一定是皇帝的原配,也不一定非要鲜卑贵女,亡国公主当魏国皇后也不是没有。魏国刚攻下南梁,想要收复南梁臣子,他势必要纳南梁贵女入宫,有什么比阿蕤身份更合适的人选?
彭城王张口结舌,谁不知道广陵公主早夭了?
拓跋曜嗤笑一声,“难道阿蕤不是广陵公主?”魏国和南梁数得着的重臣,谁不知道谢兰因和阿蕤的真实身份?只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而已。他恢复阿蕤的身份,立她为后,南朝那些臣子肯定求之不得。谁又敢说他君夺臣妻?为君多年,拓跋曜早知随心所欲的帝皇是千夫所指的昏君,所谓明君就是行事要批一层道貌岸然的外皮。以他现在的威望,加上阿蕤原有的身份,哪怕全朝臣子都知道广陵就是阿蕤,也没人会说什么。
彭城王无言以对,他真没想到陛下对谢知执念如此深,他不禁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他当初或许真不该袖手旁观,他应该把谢知留在京城,也省得陛下如今君夺臣妻,有损他一代圣君的名声。
拓跋曜抬手轻拍彭城王的肩膀,“佛奴,我把一切都托给你了。”佛奴是彭城王的乳名,时至今日,也只有拓跋曜偶尔会唤他乳名。
“陛下放心。”彭城王低头恭敬的说,他是最忠于拓跋曜的人,既然他对谢知如此上心,他一定会帮陛下得偿所愿。
拓跋曜哈哈一笑,“等你回来,我们兄弟俩再喝庆功酒。”
彭城王笑着说:“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