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因惊讶的看着他:“郎君知道?”
秦宗言颔首,然后低声诱哄谢兰因,“阿镜亲亲我,我就告诉你。”
谢兰因嗤之以鼻,他当自己三岁小孩吗?亲了他,她晚膳能不能准时用还是个问题,“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不是丘穆陵氏?”谢兰因又不是傻子,能传出这种似是而非的谣言的,必然是跟皇室极为亲近的人。秦宗言能在第一时间知道是谁传的假消息,显然那人是他熟知的。秦家除了陈留外,跟皇室关系最近的就是丘穆陵氏,这种谣言也像是丘穆陵氏的风格。
秦宗言被妻子点破秘密也不懊恼,这只是他跟妻子玩得小游戏罢了,他搂过妻子主动亲了亲,山不转路转,作为男人要主动出手。
谢兰因连忙推开他:“你怎么想到让她传出这种谣言?不怕被人发现蹊跷吗?”
秦宗言道:“这是她自作主张,她传出谣言时我们就做了处理,只是没想这谣言居然会流传这么广泛。”这已经是两三年前的事了,当时京城暗探来报时,秦宗言都没放在心上,哪里知道这个丘穆陵氏信口胡诌的谎言会让这么多人相信,秦宗言有些好笑:“太皇太后这次也算作茧自缚。”若不是这个谣言符合大部分人的猜想,为何会流传这么广泛?
谢兰因不屑道:“她是贪心过甚!”她随即又好奇的问:“她为什么要传这种谣言?”
秦宗言说:“不为什么,就为挑拨离间。”丘穆陵氏就是这种喜欢兴风作浪的人,“大约还存着让大皇子更亲近自己的想法。”
谢兰因狐疑的问:“她确定大皇子知道这个秘密后,长大以后不是杀了她,而是更亲近她?”如果不是亲娘,谁能对孩子说出这种秘密?
秦宗言爱怜的搂着妻子说:“她要有你这么聪明,就不会把日子过成这样了。”
谢兰因:“……”他真是在夸自己?她再次推开秦宗言的脸:“你怎么准备处置丘穆陵氏?”发生今天的事情后,太皇太后肯定是彻查此事,丘穆陵氏时常出入宫廷,肯定会被列入重点排查对象,她要是扛不住宫中问询,主动把这件事暴露怎么办?
“等过了这次风声,她就会生病,以后会一直病下去。”秦宗言向老头子发过誓,不杀丘穆陵氏,那就好好养着她吧。
“那宫里的人都处理干净了?”谢兰因知道秦宗言出手不会留后患,但还是不放心的追问。
“当然。”连阿菀一个小女孩都知道善后,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善后?提起宫中暗棋,秦宗言好奇的问谢兰因:“阿菀到底是怎么指使太皇太后身边的杨女官的?”太皇太后身边的人,他都调查过底细,每个人背景都清白的无懈可击,他不觉得以谢家在魏国的底蕴,能养出这种暗棋?
“我不知道,她向来与人为善,又讨长辈欢喜,大约是这方面投了杨女官的眼缘。”谢兰因信口开河,她才不告诉秦宗言,女儿把梁国前任暗卫部都收复了,她对女儿也很佩服,能让暗卫心悦诚服的服从,光靠萧家的血脉可不够。
秦宗言也没往梁国皇室安插的暗卫方面想,皇室安插的暗棋怎么可能被一个逃亡公主所用?就是逃荒的皇子都不可能。就像秦家的暗棋,秦宗言只会告诉秦纮,别的儿子都不会告诉,更别说是告诉女儿。
谢兰因满足了好奇心,嫌秦宗言身上太热,想要起身离去,秦宗言早习惯了她过河拆桥,一手搂着谢兰因的腰,一手解开她的衣带,“热?我替你换身衣服。”
谢兰因瞪他,秦宗言不为所动的亲她,谢兰因气得一口咬住他的肩膀,“你要记得把留言传出去。”
“放心。我早吩咐下去了。”秦宗言对这件事插手不深,是儿子娶媳妇又不是他娶?他只负责把消息传到就好。
这时跟诸多纨绔一起喝酒的秦纮也接到盗骊的通报,他已经陪众人喝了三坛子酒,但神色依然清明,因为他们喝的不是烈酒,而是普通的酒,这让已经习惯烈酒的秦纮喝起来就像喝水一般,他听说大皇子为了陷害谢知,居然亲自跳入荷花池中,他神色微凝:“找出是谁指使的吗?”
盗骊说:“暂时没查到,宫里现在都被太皇太后封了,我们的人手插不进去,消息也传不出来。”盗骊庆幸谢小娘子提醒他们,让他们这段时间不要动宫中暗棋,说她有大动作,可能会让太皇太后大清洗后宫,所以盗骊让所有暗棋都蛰伏下来,就算太皇太后彻查后宫,他们的人手应该也不会出大问题。
“那就暂时按兵不动。”秦纮漫不经心的说,是谁怂恿大皇子他可以慢慢调查,只要阿菀没事就好。
“郎君,谢小娘子让你把这件事宣扬出去。”盗骊对秦纮说。
秦纮神色顿时一言难尽,事实上让他配合纨绔弟子演这出戏就让秦纮很为难了,他倒是不在乎自己名声,他在乎的是阿菀的名声,结果她还嫌自己名声不够难听吗?秦纮叹气,抚着额头说:“等今天这件事办了再说。”秦纮觉得今天这件事足够了。可惜秦纮还是不够了解谢知,谢知又怎么会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别人身上,就在秦纮跟盗骊说话这会,她已经安排别的人手去准备这件事了。宣扬出去的对象她都选好了,就是华阴公主。
盗骊应声退下。
秦纮装作醉醺醺的从更衣间出来,继续回到宴厅。宴厅里大家都喝上头了,不少人都躺在歌姬怀中同美人调情,秦纮也装作喝醉酒的靠在扶手上,他一把推开想要靠上来的歌姬,嫌她身上味道太臭,心里想的却是阿菀跟他说过的间接传播,他只觉得浑身发痒,想要回去彻底洗个澡,他甚至来喝酒的酒杯都让盗骊暗中换了自家带来的。
“五郎君你的荷包掉了!”一名歌姬突然指着秦纮脚边的荷包说。
秦纮早知道自己身上的荷包被身边歌姬换掉了,他醉眼朦胧的看着脚边的荷包,想要去捞自己的荷包,一名纨绔却抢先一步拿走他的荷包,嗅了嗅说:“这是哪个小娘子给你的荷包?居然上面熏了蔷薇精露。”
纨绔的话让众人侧目,蔷薇精露可是顶级奢侈品,能使用的都是大魏勋贵顶层那一批贵女。秦宗言身份虽高,可到底常年远在怀荒,最顶层家族的宗子是不屑跟他一起玩闹的,跟他混得基本都是各家族的幼子,这些人是不可能娶到顶层贵女的,他们家族的宗子才有可能,众人一听荷包熏得是蔷薇精露,纷纷来了兴致,鼓动那人打开荷包。
第140章 风生水起(七)
秦纮脸色微变; 上前想抢荷包; 那纨绔见机快; 连忙将荷包丢给同伴,同伴眯着眼睛,熟稔的打开荷包; 一串祭红珠从荷包中掉出来; 这时大部分人都喝高了; 一时也认不出这串红手链是祭红珠,他看到荷包里还有一封信; 打开信件念道:“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他念完啧啧了两声,“好字!好字!”不过这字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众人哄然大笑; 对着秦纮挤眉弄眼; 很多人没读过孔雀东南飞; 可就凭着丰富的经验,也知道这绝对是一句情话,一人醉眼朦胧的捡起手串; “这么漂亮的红宝石手串——咦?这好像不是红宝石。”他摸了摸手串,狐疑的说:“怎么好像是瓷珠?”
这时秦纮脸色大变的将手串夺回; 放到了怀中,“不是瓷珠; 你看错了!”
“我怎么可能看错; 我又没醉; 这分明就是瓷珠!不过我没见过这么的漂亮瓷珠!”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我之前还以为是红宝石。”
还有一人笑着说:“有这么漂亮的红瓷珠吗?又不是祭红珠。”拜太后寿诞,谢知进献祭红所赐,所有人都知道祭红瓷器酷似红宝石。
那人话音一落,秦纮便语气激烈的反驳:“不是祭红珠!你们看错了!这只荷包也不是我的。”说着他要去拿那张花笺,拿着花笺的人下意识的往前一递,花笺轻飘飘的落地,让所有人都看清了花笺上的字迹,一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是瘦金书嘛!”
谁都知道瘦金体是谢知最擅长的字体,她给很多人的纨扇上题字都用瘦金书,大家都觉得这是谢知自创的字体,但谢知说不是,说这是她师傅瑶姬传授给她的字体,字体创造人叫赵佶。很多人都觉得这字体很奇特,跟谢知的画作很相配,但往往临摹不得其法,谢知又不曾收徒,因此全大魏写瘦金书最熟练的就是谢知。
这些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众人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很多人看着秦纮的目光带着不由自主的敬佩。京城谁不知道谢家大娘子玉蕤是天下罕见的绝色美人,更难得的是谢大娘子才貌双全,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把谢玉蕤当成梦中情人。可大家也只敢在心中想想,对外从来不敢有丝毫表露,毕竟那位是陛下的心上人。秦纮居然敢动陛下的禁脔?他这胆子可够大的。
秦纮脸色铁青的将书信收回:“这不是瘦金书,这荷包也不是我的!”说着他捂着荷包匆匆离去,甚至都没有跟人打过一声招呼。众人也不拦着秦纮,毕竟今天他们的刺激受大了。
秦纮匆匆出了宴厅,坐上马车,脸上的焦急才收敛,他头仰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盗骊拧了帕子给秦纮擦脸,秦纮看着荷包里的祭红珠和信件,幸好这些都不是阿菀真正贴身之物,就是那封手信也是阿菀的贴身侍女模仿的,不然秦纮怎么都不可能把这些东西带出来给别人看,这对阿菀就是一种侮辱。等这些人回家,他跟阿菀的流言就应该流传开来了吧?
秦纮先回到了家中,洗了一个澡,彻底将满身酒意洗去,才让盗骊带他去谢家,他轻车熟路的翻墙入内,虽然是他第一次偷溜进谢家。谢知已经休息,但还没睡下,她盘膝坐在床上静坐呼吸,这是她前世的习惯,只要有机会都要在睡前静坐一会,她今天静坐是唯等秦纮来。
秦纮翻入内院,见已基本熄灯的院落,心中不禁有些失望,阿菀睡了?他迟疑一会,转身就要离去,却听身后有人轻唤:“五郎君。”秦纮抬头就见一名女侍卫站在不远处给自己行礼:“姑娘说您要过来就进来。”
秦纮又惊又喜的问:“阿菀还没睡?”
女侍卫不说话,她也不知道姑娘到底有没有谁,但既然姑娘这么吩咐了,就应该没睡。
就算得了谢知的允许,秦纮也不敢贸然擅闯她闺房,他轻敲谢知房门,“阿菀。”
“五哥。”谢知穿着练功服开门让秦纮进来。
秦纮赶来时凭着一股意气,现在看到谢知气就全泄了,他垂着手、低着头跟谢知进屋子,被酒熏过的脑子开始晕乎乎的,紧张的鼻尖都冒汗了,他这是第一次进谢知的闺房,却紧张的连眼珠子都不转一下。
谢知让他坐在蒲团上,秦纮跟木偶人似地谢知吩咐一声,他动一动。谢知好笑的看着秦纮,“五哥喝了多少酒?”
“不多,大约就一坛子。”秦纮有问必答,他恍惚听军营的老兵说过,女人都不喜欢男人喝酒,他连忙解释:“我平时不喝这么多。”
谢知说:“为了应酬没法子,平时不要喝这么多,伤肝。”谢知也会喝酒,或者说她前世会喝酒。她的酒量还是太公培养出来的,拿他的话说,喝酒不好,可国人的文化是酒桌文化,谢知一个女孩子必须要会喝酒,不能被人灌醉。她关切的问:“那你晚膳用过了吗?”
“用过了?”秦纮不是很确定的说,他一直在喝酒陪人,没注意自己吃了多少东西。
谢知猜到他应该没吃东西,起身轻唤清扬将她备下的宵夜,先让秦纮喝一碗小米粥垫胃,让秦纮吃点清淡的东西开胃后,才让人送上排骨汤卤肉面,她是知道秦纮饭量的,但特地没准备多烦恼饭食,让秦纮吃个五分饱就停手。
秦纮吃完一碗面,觉得没饱,但又不好意思问阿菀要吃的,决定回去再吃点,却听谢知道:“晚上别吃太多,五分饱就够了。”
“阿菀知道我的饭量?”秦纮努力维持面部镇定,心中欢喜极了,阿菀居然这么关心自己。
谢知问秦纮:“五哥事情顺利吗?”
秦纮说:“很顺利,大家都看到祭红珠和信件了。”
谢知面露微笑,秦纮不放心的追问:“阿菀,你侍女能为何能模仿你的字迹?”
“我让她模仿的。”谢知说,“有时候我懒得写字就让她来模仿。”
秦纮颔首道:“你以后小心点。”能模仿主人的字迹总归不是好事。
谢知笑着说:“她模仿的其实不是我的字迹,而是瘦金书,以后写瘦金书的人多了,大家就知道区别了。”
秦纮道:“哦?你要出字帖?”
谢知摇头:“我自己写字都不行,出什么字帖?”她看了看天色,对秦纮说:“五哥,时辰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