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天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拓跋曜不想去怀荒吗?他做梦都想,可是他不能,他们这次是领兵打仗,不是出门狩猎,“朕会吩咐彭城王带羽林军去怀荒找人。”
秦宗言一惊,“陛下,要是这样阿蕤的名声——”只要阿镜回来,秦宗言不会在乎她到底经历过什么事,他只会加倍疼爱阿镜,可是他还是不想阿镜坏了名声,这样对阿镜不公平,但秦宗言不能以妻子的借口,只能拿阿菀当借口。
“我是私下密令,不会坏了阿蕤的名声。”拓跋曜怎么会坏阿蕤的名声?她样样都好的时候,太皇太后都不肯让她入宫,她要真被坏了名节,她就有更多理由不许她入宫。拓跋曜目光凝寒,他不过是喜欢阿蕤而已,她就如此容不下?要是这次阿蕤没事便罢,要是阿蕤有什么意外,他要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彭城王对怀荒不熟悉。”秦宗言坚定的说,“不如陛下让彭城王来此处镇守?”
拓跋曜听着秦宗言的话,心头涌起了怒意,只有他才会担心自己妻子?他就不担心阿蕤吗?他也想现在赶去怀荒,可是他能走吗?拓跋曜闭了闭眼睛,忍耐的对秦宗言解释道:“彭城王心细如发,又当了数年的长安县令,去了怀荒有步六孤纮配合,定能找到阿蕤。”他见秦宗言还想再说话,他摆手道:“退下。”他们现在跟梁军交战在即,步六孤宗言身为冲锋重将,绝对不能擅离职守。
拓跋曜心头烦躁,不等秦宗言话完就掀帘进入内账,等一进内账,他眼眶就红了,“阿蕤——”他低声轻喃,“等着我派人来救你,一定要等我——”我也不把你丢下了,以后我去哪里就带你去哪里,我也再也不给你受委屈了。拓跋曜完全不想象阿蕤会遇到任何情况,她那么自持骄傲的人,她怎么会容忍自己受到侮辱,拓跋曜将手指深深埋入头发中,阿蕤别怕,等你回来,一切就过去了。
秦宗言见拓跋曜居然丢下自己进入内账,知道自己现在坚持要回怀荒,只会让陛下震怒但无法让他改变主意,秦宗言无奈的退下,出了帐篷,他对常大用说:“常内侍监,你替我劝劝陛下,彭城王镇守京都,岂能擅自离开?还不如让我回怀荒驻守。”
“步六孤将军,陛下现在心情不好,您还是暂时回避吧。”常大用苦笑地说,“刚刚陛下才下令杖毙一名驿使。”要不是步六孤家跟谢家关系亲近,常大用也不会这么劝秦宗言,“步六孤将军,您无论想做什么事,总要留着命不是吗?”
秦宗言苦笑,要不是武将擅离职守会被斩首,他早回怀荒了,他不怕死,可不想死得这么憋屈,而且他死了,还有谁能找阿镜?谁来照顾阿镜?
常大用劝秦宗言道:“将军,我们此地到底鞭长莫及,谢夫人、谢小郎君出事,想来谢家两位郎君肯定会连夜赶去,只要人没事——”常大用咬了咬牙,“陛下刚才对驿使说,只要人没事,别的要求都让彭城王先答应。”这是拓跋曜跟暗卫说的密语,不过也是当着常大用面说的,想来他也是允许自己说给步六孤将军听得。
拓跋曜的话并没有给秦宗言太多安慰,但他也知道自己短期内是不可能回怀荒,让他什么都不做他也不甘心,他召来次子秦二郎说:“你母亲和你表妹失踪,你回怀荒帮你五弟找人。”
秦二郎悚然一惊,一则是母亲失踪,二来是父亲居然让他现在离开,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军功,现在身无寸功,父亲居然要他回去?谢兰因不是秦二郎的生母,她对秦宗言的庶子只有面上情分,毕竟这些庶子都是有生母的,所以庶子们对谢兰因也没多深感情,让秦二郎为谢兰因放弃前途,他显然不愿,但又不敢表现出来。
秦宗言何等敏锐,一下察觉次子心思,他冷冷的问:“不愿意?”
“不!”秦二郎不假思索跪下正要答应,却不想一旁秦绍突然开口说:“父亲,还让我去,我有獒犬可以帮忙找人。”
第101章 草原安居(四)
秦绍的话没有让秦宗言动容; 他目光锐利的看着长子; 二郎不愿意他就愿意?愿意放弃即将到手的军功?秦绍恭敬的垂手站立道:“獒犬嗅觉灵敏; 或许可以帮忙寻人。”
“你能有多少獒犬?他们还能随你奔波万里?”秦宗言道; 獒犬再厉害也是犬类; 不可能跟马一样日夜奔波。
秦绍说:“我有五条獒犬,我可以让人带他们回去。”
秦宗言让次子回去,是想他熟悉怀荒,回去也可以帮阿狼找人; 可听长子这么一说; “也好,你现在就出发。”
“唯。”秦绍应声而下。
秦宗言让次子起身; 又叫了兄弟、子侄们入帐,陛下不肯他离开; 是要他当前锋,如果他能提早为大军开道; 他就能早回去。秦宗言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如何早回去上,对于次子的小心思; 秦宗言也不出言训斥; 大军冲锋在即; 一切等攻下建康后再说。
因秦宗言和拓跋曜封锁谢兰因和谢知失踪的消息; 所以军营中也没人知道谢兰因失踪; 见步六孤宗言打鸡血似地冲锋; 还当他想抢军功; 一个个纷纷向拓跋曜表示; 他们也可以进攻,被拓跋曜断然否决。
步六孤宗言冲锋是下军令状的,拓跋曜知道他肯下这军令状是为回怀荒,可只要他攻入建康,剩下的事多得是人来做,他回去也可。拓跋曜确实也不放心柔然,他们伏击阿蕤不就是因为步六孤宗言、独孤雄和匹娄景都不在吗?万一真像步六孤宗言所言,柔然暗中偷袭,边境那些镇守的小将还不知能不能抵挡得住柔然静功。
秦绍简单的收拾过行装,带上自己相依为命的五条獒犬和数十名亲兵便离开,他不是军中军官,只算秦宗言带来的亲卫,有秦宗言的批条,倒也顺利离开,同时另一名驿使也疾驰赶往长安,要彭城王赶去怀荒找人。
彭城王接到谢知失踪的消息,愣怔了许久,待驿使催促他尽快出发时,他才反应过来,连忙问驿使:“陛下让我用何种原因离京?”
“陛下密令彭城王出京。”驿使回答的很简单,既然是密令,那就不需要任何解释。有了同伴的前车之鉴,驿使们再也不敢阴奉阳违,即使想要讨好太皇太后,也要有命在才能讨好。
同时秦家的密信也送到谢简手中,谢简第一时间就把次子叫来,然后将秦家的密信递给谢洵。谢洵认真的将密信看过两遍,心头扑扑直跳,“阿耶,这真是阿菀自己离开的吗?真不是被人掳走的?”为了保密,谢知跟京城通信都不曾提起自己要离开,但她相信只要自己来开,祖父、父亲和小叔就能猜到她们是死遁而不是真被劫持。
谢简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儿子,“有陛下的羽林卫、暗卫,秦家的亲卫,她还有自己有死士,你觉得谁能在短短的一个半时辰内把她抢走?”就孙女手下那五百亲卫,就足够造反当小诸侯王。谢简也不知道应该惋惜孙女是女子,还是庆幸她是女子,她要是男人,恐怕志向就不是当个逍遥自在的小庄园主,而是起兵造反,给自己亲爹报仇了吧?
“阿菀也太厉害了,居然能调动这么多人。”谢洵感慨,在他心目中侄女依然是以前那乖巧可爱的小姑娘,没想小姑娘一向这么厉害了。
谢简说:“她一个人当然不可能这么顺利,其中肯定有阿镜帮忙。”
谢洵一怔:“阿姊?”
谢简叹气,真是蠢儿子,“你不会以为阿镜白在怀荒待这么多年吧?”
谢洵讪讪一笑,“当然不会。”阿姊以前就很厉害,每次都能把外祖父和外祖母气得有苦说不出。
谢简说:“阿镜和阿菀失踪,你不去会惹人怀疑,你带着我们谢家的亲卫去怀荒,就跟秦家父子一起找人。”
“那他们会找到长姐和阿菀吗?”谢洵有些担心,秦家在怀荒根基太深厚,他担心长姐、侄女逃不掉。
“她们既然敢逃,就做了万全准备,你权当不知就好。”谢简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走的时候记得让崔家的人不经意的看见。”
谢洵眉头紧皱:“这样阿镜和兰因的名声也毁了。”谢洵明白父亲的意思,他是想让陛下进一步恶了崔家和崔太皇太后,就像这次阿菀离京、暗卫突然被扣下、以及派去接应他们的羽林卫人选,甚至驿使的隐瞒,都有父亲在暗中不动声色的推动。太皇太后或许有心,但绝对不会做的那么明显,父亲做的事就是把太皇太后所有的行事都推到明面。
谢简摇头:“不会,陛下不会允许。”
谢洵说:“可陛下现在在相城,鞭长莫及。”
谢简淡淡道:“他都亲政好几年了,若这点小事都做不到,那还是早点归政到太皇太后手中。”谢洵还是有些不愿,谢简道:“这也是为我们家铺设后路,她崔徽音什么都想要,却什么名声都不肯承担,天下哪来这么好的事?”谢简顿了顿了,冷笑的说:“我说孙女不配为宫妃,她一犯臣之女,母乃婢也就配为皇后?”
崔太皇太后说谢知无宫妃美德,得罪最狠的不是别人而是谢简。谢简是何等自傲之人,陈郡谢氏累世官宦、世卿世禄,他是中书令、太傅,他父亲是太傅、中书令,死后追赠九锡;祖父同样是中书令、太傅。孙女如此家世能嫁入皇宫,是他们拓跋家祖坟冒青烟,她居然敢说自己孙女不配为宫妃?
拓跋曜虽说纳不少高门贵女为妃,但没有一个宫妃出生似谢知这般高贵。她崔徽音父亲、祖父都是犯官,母乃贱籍,上溯玄祖父才是三品高官,就她这身世给孙女提鞋都不配,还敢嫌弃他孙女?谢简要不狠狠坑太皇太后一把,岂不平白担教养不利的名声?
谢简能在魏国晋升如此之快,靠的就是善体上意,从最早的先帝开始,到后来的太皇太后、拓跋曜,唯一没被谢简讨好过的就是天和帝,这人太蠢,被谢简一开始就剔除辅佐名单。以谢简对太皇太后和拓跋曜了解,想要引起两人之间的嫌隙太简单,只需要几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即可,自古帝皇多疑。
谢洵闻言也不再反对,“您要多注意,千万不能让阿菀和长姐损了名声。”谢洵不愿让侄女入宫,但同样也愤怒太皇太后对侄女的评价,他们谢家的女儿只有不愿入宫的,没有不配入宫的。
谢简被儿子气笑,“她们是我亲女儿、亲孙女。”
谢洵呵呵笑了两声,“我回去收拾行李。”要做戏就要做到最好,就他对长姐和侄女的重视,肯定要马不停蹄的赶路,他就不跟父亲多废话。
谢知并不知道她们这一走,拓跋曜和继父能调动这么多人手来寻她们,她现在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坞堡上。她这一走,把大半的财产都放弃了,洛阳的隐蔽小庄子和这个坞堡是她手头唯二仅剩的财产,她必须好好打理。她到坞堡第七天就换上牧民的服饰,脸上戴上遮阳的面罩,跟甲一将坞堡从头到尾逛过一遍。
坞堡在谢知的改进下,已打理的不错,但这不错也仅仅是跟以前相比,跟谢知的农庄完全不能比,她带上小本子、铅椠,跟甲一走一处地方,就记下该处需要改进的地方。很快笔记本就记得满了三本,她觉得无论是养殖还是耕种,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她必须要早点建立几个兼职化粪和厕所功能的沼气池,改善坞堡的卫生环境。
这里的卫生条件已经脏到一定程度,连积肥都在露天,脏得谢知连远远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更可怕的是,这里的牧民大部分都是跟牲口一起同住的,现在天气还不热,蚊虫已经乱飞,等天气再热一点,他们怎么可能不生病?这些还是他们改善过的情况,谢知不敢想象以前这些人的生活环境是什么样的?难怪凤容老说,部落里的孩子容易夭折,这种条件下出生的孩子,不止是孩子,就是孕妇都容易产后感染而死。
当然好消息也不是没有,比如说谢知就在这里发现了沙棘,这个发现让谢知非常兴奋,沙棘是比沙枣还有用的植物,她以前看过一个报道说,在种植过沙棘的荒地上耕种,即使不用肥料收成也能比以前翻倍,甚至连种三年地力都不荒废。而且沙棘生命力强,什么地方都能存活,好像只要四五年时间,沙棘幼苗就能成林。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沙棘世界植物群体中公认的维C之王,在这个缺少蔬菜水果,只能靠茶叶摄入维C的地方,沙棘果实就更有用了。可想谢知看到这一小片野生的沙棘林有多兴奋,她连忙喊来甲一,让他尽快把这片沙棘林移栽,她要培养沙棘苗,来年好在坞堡外种沙棘防风炭薪林。
谢知不准备让牧民把坞堡里的沙枣移走,沙枣或许没有沙棘用处那么多,但沙枣可以填饱肚子,而沙棘只是水果,在这个时代,可以填报肚子的植物才是最珍贵的。甲一也算是看着谢知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