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修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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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红楼修文物- 第4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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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咏一面走,一面欣赏。他没有淘上一两件古董的打算,但是这样沿路逛逛,也觉挺有趣,便这么一路逛了下去。
  忽然间,石咏停住了脚步,俯身望向一间古董铺子放置在外间的零散古董器物。那其中有一枚金盘他看着极其眼熟,器型简约方正,金盘正面錾着卷草纹。
  正在他一凛之下凝神仔细打量的时候,一个沙哑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咏哥儿,你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1本文中关于《胤禛行乐图册》的部分参考《时空中的美术:巫鸿中国美术史文编》中《清帝的假面舞会:雍正和乾隆的“变装肖像”》
  2这一款瓷器的全名是:清雍正胭脂水釉小碗
  另外大家如果有兴趣可以看一看其他四爷喜欢的瓷器,简约到极致,美到极致。


第402章 
  石咏万万没想到; 已经离散了多年的金盘会在这琉璃厂的古董摊位上出现。他大吃一惊之下,已经双手将那只金盘托了起来; 径直抬头问那间古董行的伙计:“多少钱?”
  他问得太直截了当干净利落了; 与寻常来逛琉璃厂淘物件儿的人物大相径庭。伙计十分不习惯; 带着一点儿奇怪的强调问:“您需不需要再看看; 这件物件儿不是纯金的,是铜鎏金的,但据说是汉代传下的古物; 所以卖得比较贵……”
  伙计的话还没说完; 这家店的掌柜就赶着出来拦住了,斥那伙计:“你也不看看来的是什么人?人是谁?人用得着你解说是铜鎏金吗?人看不出这是汉代的古物吗?真是的; 你这半瓶子醋; 敢在石大人面前晃?”
  掌柜一转身,赶紧向石咏道歉:“石大人; 您千万不要计较这些小人物在您鲁班门前弄大斧。这伙计才来半年; 实在是没机会认得您……话说您也好一阵没来咱们店了。”
  这掌柜认得石咏; 见了他这尊神,自然不敢怠慢。
  石咏哪里会与他们计较这个?他只一再追问:“这个多少钱?”
  掌柜见对方是石咏,实在是不敢将价要高了; 当即道:“八百两!”
  石咏预备的要价是千两往上; 虽说这件文物的材质并不算太金贵,但是因为金盘本身大气磅礴的造型和它所承载的历史,价值不可估量。八百两——他简直是捡来的。
  当下石咏连价都不带还的,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一张银票:“二百两的定金; 金盘我先拿走了。我家大管家李寿一会儿就过来结余款。”
  古董行的掌柜从来没见过有人买古董买的这么爽快的,赶紧接下了那张银票,匆匆进屋,将盛放金盘的囊匣递出来,让石咏盛了囊匣,这才说:“石大人,您的信用在这琉璃厂还有谁是信不过的吗?余款不急,不急,李大爷有空时来一趟就行。”
  石咏将盛着金盘的囊匣紧紧捧在手中,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这么多年,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甚至没想到能与卫后的金盘重聚,尤其是在这种情形下。
  只是话说回来了,石咏记得很清楚,这只金盘早先被送去了八阿哥也就是廉亲王府上,如英据说曾经在八福晋那里见到过一次。可是廉亲王府好歹是和硕亲王府邸,府里的东西怎么可能这么随随便便地拿出来发卖?
  说曹操曹操就到。下一刻,石咏听见有个人在他背后轻声招呼:“茂行——”
  这一声招呼有气无力,间或夹杂着轻轻的咳嗽声。可石咏还是听出了此人的声音,赶紧回身,老老实实地行礼,口中道:“见过廉亲王!”
  来人正是八阿哥,他身穿一身天青色的蜀绸绸衫常服,面色温煦,悠哉悠哉地叫起,同时道:“茂行啊,难得在这儿见到你。也算咱们有缘,走,到前头茶楼喝杯茶,本王请你。”
  八阿哥也未问过石咏的意思,径直转过身,踱着方步往不远处的一座茶楼走去。石咏见对方根本就未给自己拒绝的机会,无奈之下,只得随着对方一道前往。
  已经到了饭点,眼下正是酒肆饭铺里人多的时候。此刻茶楼上,饮茶的不过寥寥几人。八阿哥先在临窗的位置上坐下了,比了一个请的手势,石咏方才入座,将手中抱着的囊匣放在桌边。
  八阿哥看似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石咏则看似随意地答:“也没什么,古董行淘来的。”
  八阿哥便不再问了,只管望着窗外,半晌,转过头来,盯着石咏,微笑着对他说:“真是看不出来,茂行,你真是有能耐啊。”
  石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含里含糊地回答:“王爷谬赞了。”
  “说实话,你做的事,还真是多,真是好,最近又是帮这个,又是帮那个的。听说你既救了年熙,又帮了年希尧……看起来,年家好像根本就与你没仇似的。”对方轻轻地冷笑。
  石咏心想:这当然……年羹尧谋算过他石家,可这仇怨又不能推到年熙与年希尧这两位的头上!
  但是为什么这位廉亲王会找到这里,特地与他说这番话。石咏的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求生欲强的时候脑筋也动得快,石咏突然明白过来,赶紧对八阿哥说:“廉亲王,敢问九贝子如今……还好吗?”
  年羹尧与他有仇,年家的人他却一一帮了;九阿哥当年与他的仇已经渐渐化解,可是当年他还是忍住了没有出手相助——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八阿哥心中依旧存着怨怼?
  八阿哥面上一下子浮起笑容,无比温煦地道:“九弟很好,非常好,请放心!”
  他越是这样说话,石咏便越是不安。果然,下一刻八阿哥那笑容就此凝住,成为假笑,嘴角冷冷地挑着,小声地对他说:“九弟若是知道你这样的人都学会了临时抱佛脚了,也许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儿!”
  石咏心底一股气就往上撞。他当初没有接受九阿哥的产业,而是拐着弯让内务府接下,同样保全了那些玻璃厂。可八阿哥怎么偏就认定了他是区别对待,同样是有旧怨的人家,帮了年家,就不帮九阿哥?
  他没有答话,而是直视八阿哥。那一位也是在官场中打滚了多少年,识人无数,一看就知道石咏理直气壮,心里没有半点悔意。当下八阿哥便再次放缓了语气,笑容也真诚了好许,道:“行了,你回去吧!本王知道你的意思了。”
  石咏腾地站起来,向八阿哥行了礼告退,没忘了取过放置在身边的那枚囊匣,快步下楼。待他离开茶楼十几丈远,忽然心生感应,回身抬头,果然见八阿哥此刻正默然坐在茶楼窗边,低头望着自己。
  石咏心中大致已知这边与八阿哥所结下的旧怨应当是不可结了。但究竟是什么使他拣了这个日子到琉璃厂,还专门邀自己喝茶,与自己说话;又是什么原因,原本该留在八阿哥府上的卫后金盘竟然流落到了琉璃厂。
  石咏抱着手中的囊匣,一时不便询问,便干脆回了椿树胡同,先命人报讯给李寿结一下余款。他自己越想心里越是不安,便打了马,往内城金鱼胡同,怡亲王府过去。
  到了怡亲王府,王府总管面带遗憾地对石咏说:“石大人,我们王爷这几日一直在圆明园勤政殿,没得功夫回来。”
  石咏想了想,便问:“福晋在吗?若是福晋在,我代内子拜见一下姑母也行。”
  总管愉快地应了一声,“唉好!这就给您通报去。”少时这总管再度转出来,对石咏恭敬地道:“福晋与世子在一处,请大人过去。”
  石咏随即跟着那总管入内。怡亲王府是他主管内务府营造司的时候营建的,当时石咏非常经心,几乎每一处院落每一条路径他都记得,果然见那总管将他引去了世子弘暾的院子。在那里他见到了十三福晋与弘暾,石咏赶紧对十三福晋执了晚辈礼,又冲弘暾点头问安。弘暾则笑着打了声招呼:“表姐夫!”
  弘暾是十三阿哥与十三福晋诞下的第一个嫡子,如今已经快要十五岁了。但是他生得比较瘦弱,再加上面色白皙,看上去像是个女孩儿似的,远没有弟弟弘晈弘晓他们那么皮实。
  然而弘暾是十三阿哥的嫡长子,夫妻两个爱如珍宝,早在去年十三阿哥就为他请封了世子,待今年晚些时候宫中选秀,弘暾这儿十九能指上个嫡福晋。据石咏看来,弘暾阿哥读书明理,学问扎实,外加谦恭礼让,在宗室子弟之中绝对是出类拔萃的,除了身子骨不大结实之外,根本没有缺点。弘暾也算是石咏看着长大的,待石咏也特别亲近。眼前这母子二人,都不把石咏当外人。
  于是石咏没有犹豫,直接问:“姑母,姑父此前有没有提过西北或是张家口,提过什么九贝子或十郡王的消息?”
  十三福晋顿时偏过头与弘暾对视一眼。这位福晋不是寻常的内宅妇人,十三阿哥当年失势的时候,她曾一个人将内宅打理得妥帖,如今十三阿哥又得势了,她身为亲王福晋,照样是丈夫的贤内助。十三阿哥遇事也会与她商议,尤其是那些宗室里的大小事,都是交由十三福晋打理的。
  此刻十三福晋听石咏问起,点点头道:“是,就在昨儿个接到信说是九贝子病了,病得颇重。廉亲王请皇上遣人去青海接,皇上却以为若是真的病势沉重,千里迢迢接回京来,路上唯恐不好。倒不如从京中送两个太医到西北去。当时廉亲王颇有些激动,与皇上争执了几句,但是后来却又不说什么了。”
  “张家口那里,倒没听说什么!”十三福晋又补充了一句,“茂行,这是怎么了你特地赶过来问这些。”
  石咏伸手在脑门上拍了拍,笑着道:“姑母,无事!是小婿刚才在外城遇见了廉亲王,觉得他说话有些奇奇怪怪的,便过来想问一问姑父。既是这样,小婿便明白了。姑母请放心。”
  口头上这样说,他却知一点儿都不能放心。如今九阿哥在西宁染病,雍正的提议原本不是恶意,但以八阿哥的立场,恐怕会认为是雍正故意。再加上十阿哥现在困守在张家口,进不得也退不得,相当于被软禁在那里,八阿哥心头自然愤怒。
  他不敢再打扰,像十三福晋与弘暾道别之后,便纵马直接出城,带着那只囊匣连夜回到海淀的石家小院。
  石家人大体都睡了,仅有长随丁武还醒着,石咏便摸回自己那一间小小的书房里,拧亮煤油灯,对屋内搁置着的几件文物道:“你们看谁回来了!”
  他打开囊匣,用帕子垫着手,小心翼翼地将金盘从囊匣里取出来。此前他一直没有机会检视金盘的状态,此刻见到金盘表面有好几处明显的划痕,甚至能见到鎏金表面以下的铜绿,石咏登时满心的心疼。
  屋里架上顿着的那三件文物,也就只有武皇的宝镜与这件卫后的金盘是互相认得的,于是乎宝镜悠悠地叹了一句:“你终于回来了!”
  卫后的金盘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武皇……”
  宝镜叹息着道:“你我分别了十多年,以你我经历过的年岁算,这些时候不算长吧!”
  金盘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辩析宝镜这话背后是什么意思,这才道:“适才恍惚了片刻,实在是一时没辨出陛下的嗓音,是我的不是。咏哥儿,另外这两位都是——”
  石咏赶紧介绍了“一捧雪”与红娘的瓷枕,接着便按捺不住好奇地问:“卫皇后,此前一直听说你在廉亲王府上。我与拙荆成婚之初,还曾特地去廉亲王府上拜见,拙荆提起过,曾在那里见到过你……”
  卫子夫的金盘当即轻轻地笑了一声,道:“那件事我怎么能忘?还真有你的,竟然能用这种法子,到我这儿来给我传个讯儿,你还真是有心了。对了,你媳妇如今好吗?你们……该是儿孙满堂了吧!”
  另一头武皇的宝镜顿时笑了起来,道:“这才几年过去?你怎么能指望他们这么快就儿孙满堂?不过咏哥儿膝下已经有了三子一女,也算是儿女绕膝了!”
  金盘再次轻声笑起来,转而向石咏恭贺。石咏谢过卫后的好意,但是心里多少觉得有些怪异,似乎当初他亲手修起的金盘,并不是这一枚,卫后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武皇的宝镜,言语中始终有一种淡淡的疏离。
  “对了,卫后娘娘,我实在是没想到,竟会在琉璃厂那种地方遇见你。请问,你是怎样从廉亲王府出来,又是怎样去琉璃厂的呢?”
  几件文物听说这只卫子夫的金盘竟然是石咏从琉璃厂花八百两银子“淘”回来的,登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一捧雪”是最为不平的,因为大汉天子的玉玺与它同出一源,都是来自和氏璧。然而汉时流传下来的宝物竟然只卖了八百两,这实在是太对不起这么久远的历史了。
  石咏见这“一捧雪”的注意力全在价钱上,心里也觉得好笑。但是隔了一会儿,他便觉出不对劲,因为卫子夫的那枚金盘,一直一言不发。他连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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