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修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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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红楼修文物- 第2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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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玉心里扑通扑通乱跳,手中紧紧地攥了帕子,面上却又不敢随意露出什么,只能强自镇定了,眼巴巴地望着安佳氏。
  这老天爷,为何总要一次又一次地考验她?如玉心想,她就算是与妹妹为人处世的方式与态度不同,最终选择的路不同……可她也从来没想过,要眼睁睁看着亲妹妹陷入绝境。
  安佳氏却微笑着看着如玉,眯着眼说:“玉姐儿可别忘了,这些……可都是你替母亲打听出来的。哲彦那里,可也不希望你的亲事也出什么岔子哟!”
  如玉心头一窒,手指拧了几拧,登时将帕子攥得更紧。
  人都说双胞胎大多会有些心灵默契,正当如玉脸色苍白,心中为难至极的时候,在自己院子里默默坐着的如英也正攥住手里的帕子,记起姑母十三福晋提点她的话:“英姐儿小心些,小定不算什么,大定才是个坎儿。”
  父亲穆尔泰会在大定之后一天便离京赴任,若真有人捡石家下大定前后发难,稍有差池便难以收拾。
  她其实,一度希望能在小定之前就能将所有的事情都解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眼睁睁看着对方把事做绝,不留退路。


第219章 
  石家下大定的聘礼遵循古礼; 送了活雁一对、羊一头、鹿皮一整块、春茶一匣、玉如意一枚,并绸缎尺头、金银首饰等若干; 装了十六抬。
  原本活雁难得; 时人一般都以白鹅代替的; 但是石家格外运气; 在大定之前两日,树村那里有人家刚好捕到一对活雁,石家的佃户李家便出面买了下来; 命李福给城里送来; 在椿树胡同养了一天,便盛在笼中送至老尚书府来了。
  至于那十六抬聘礼; 亦是比照安佳氏给玉姐儿下聘的抬数; 未敢多超。只不过石家是娶长媳,理应隆重些; 若按石大娘的意思; 再多塞个八抬也不为过; 但为了顾及安佳氏的面子,石家大抵将东西拢了拢,十六抬什盒都塞得沉甸甸的; 一大早就抬出了门。
  时下规矩; 下定和送聘礼的仪式宜早不宜晚,所以陪着石家一起登门观礼的人早早都赶到了老尚书府,等着穆尔泰等正主儿出面。
  然而兆佳氏老尚书府也不晓得为何,前来观礼道贺的亲戚朋友们都已经到齐了; 但是家里的正主儿一个都不见。
  白柱曾跑出来招呼过一次,见富达礼带同石咏等人都在正堂上等候着,白柱少不了擦着额头上的汗道:“这就来,这就来了……”
  与白柱一样,白柱的媳妇儿齐佳氏也正在内宅招呼女眷们:“太太们莫急,晚不了,绝误不了吉时!”
  然而齐佳氏心里也没底,英姐儿下大定的大礼,真的能及时完成,不会耽搁么?
  石咏在外堂上,倒没有那么急。他还牢牢记着老物件儿们说过的话,内宅的事,自交由内宅的人处理。他相信与他们站在一处的人,能量都还是挺大的。
  在这当儿,石咏见到了他未来的连襟,安佳哲彦。两人彼此见过礼,都听说过彼此,少不了相互打量一番。他们各自要娶的,将来会是双胞胎姐妹,因此关系比寻常连襟更要紧密些,少不了攀谈交流一番。
  在石咏眼中,哲彦就如另一个宝玉一般,皮囊是没的说,一等一的好看;再瞧那通身的气度,显而易见是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大家公子。
  哲彦见了石咏,也笑嘻嘻地向他作揖道谢,冲石家抬来的十六抬聘礼那里努努嘴,笑着称呼石咏的表字:“茂行,承你的情,给我家留了面子。”
  石咏却赶紧摇头谦虚:“世间下聘之礼,不过是量力而行罢了,哲彦兄家中是如此,我家亦是如此。哲彦兄实在无须如此。”
  哲彦见石咏为人实在,也颇愿意与他多说两句,当下指着聘礼最上首大红烫金面子的《龙凤帖》和《过礼帖》说:“听闻茂行善书,这两样仅仅是封面上的几个字就写得极其漂亮,想必是出自茂行的手笔了。”
  石咏继续谦虚:“不敢,不敢!”
  可实际情况是,这聘礼里每一件需要写画的地方,都是他亲力亲为的。
  石家的人都从来没操持过嫁娶喜事,虽说忠勇伯府老太太富察氏命两个媳妇有空都来帮忙,可毕竟只有自家的事,自家人才会上心。
  石咏最后找到了个周到人儿,不是别个,便是红娘。随着天气渐暖,红娘的瓷枕也一日比一日更精神,不仅将三书六礼的古礼从头至尾给石咏说了一遍,也指点了许多历朝历代不尽相同的习俗,让石咏去问个清楚。石咏对大致程仪有了数,又有的放矢知道该问啥,这纳征的礼仪虽然复杂,要准备的东西虽然琐碎,但是石家还是一一都准备下来,似模似样,甚至被人赞说颇有古风雅韵。
  然而穆尔泰等人却迟迟不曾出面,让石咏免不了等得心焦。哲彦在一旁看着,倒似颇为同情。
  如英着一身新衣。此刻她本该在上房候着,少时下大定时石大娘会亲自将大定的一两件聘礼交到她手里,各家女眷亲友亦会观礼。她却并非在上房候着,而是在老尚书府各院走了一圈,见人便问:“见到望晴了吗?”
  “见到我院里的小丫头望晴么?”
  她来到安佳氏的院子外面,问了声门口的仆妇:“小姨在么?”
  “太太在!早先留过话,小姐若来便请进,无妨的。”
  如英“嗯”了一声,便穿着吉服往里走,将将走到安佳氏堂前,终于放慢放轻了脚步。
  安佳氏这时刚刚将两个儿子的行囊收拾妥当。明日穆尔泰离京,安佳氏膝下的两个宝贝儿子将随父南下,而安佳氏自己则继续留在京中,为两个继女操持出嫁大事。今日是英姐儿这边下大定的日子,老尚书府少不了要摆酒宴客,安佳氏怕到时再没机会与两个儿子好生话别,赶紧趁这个机会,多说两句。
  “明日你们哥儿俩随父亲回南,要好生侍奉父亲。你们父亲年纪已长,平日公务又忙,你们二人要好好听父亲的话,好生进学,跟着师父好生开蒙,知道了么?”
  安佳氏膝下两个小哥儿,大的叫达山,快七岁了,小的叫达春,刚满四岁。
  “还有,记住,这世上,只有你们的额娘才是与你们最亲的人,除此之外,都要记得,人心隔肚皮,看着与你们血缘亲近,其实未必真会为你们好。”
  安佳氏明知如英此刻就立在厅外,照样这样将话挑明,全不顾如英听见了会如何。
  “你们两个姐姐,也是一样。”安佳氏面带笑容说了这一句。
  七岁的大哥儿达山顿时就不明白了,转过身,指着立在门外的如英问:“额娘,英姐姐来了,难道英姐姐也是一样,不会真的为我们好吗?”
  安佳氏转过身,与如英正望了个照面。她只笑着点头说:“是啊!你们的英姐姐……额娘就是她的小姨,也是她的继母,可是她既然不是额娘肚子里生出来的,就不会把额娘当母亲看,自然与你们的血脉更是隔了一层。所以她绝对不会像额娘对你们那样,对你们好;同样的,额娘自然也不会像待你们一样待她……”
  那边如英便扯个笑脸问安佳氏:“小姨……”
  “敢问小姨,见到望晴那个丫头了没有?”
  安佳氏点点头:“见到了,我见她像是犯了什么错,被人关到柴房去了。”
  如英吃惊不小,当即道:“被人关在哪里了?我去寻她。”
  她说着就转身,一面走一面说:“这个丫头,莫不又是因为贪嘴惹出的祸吧!”
  安佳氏登时笑:“自然不是——”
  待安佳氏说到这里,如英登时住了脚,缓缓地转过身,望着安佳氏问:“小姨定是知道这其中的原委的了?”
  安佳氏则笑得温煦无比:“英姐儿,你来,我只与你说一句话!”
  石咏在外间已经等得微微有些焦躁,他手上这盏茶都已经喝得加过两遍水。一直坐在石咏身旁的哲彦也是如此,两个男人都有点儿沉不住气了。
  这时候哲彦突然支起身体,凑近了石咏,说:“茂行此前可曾见过英表妹?”
  石咏心头一跳,早先十三福晋是千叮咛万嘱咐过的,为了如英着想,千万莫要将当初清虚观那一段公案提起,那么他也就绝不能提此前曾见过如英,两个人此刻就需要像是一对完全不曾认识的陌生人。
  “自然没有!”
  哲彦便稍稍松了一口气,说:“既是没有见过,便也没有非卿不娶的理由了?”
  石咏当即道:“可是家母见过,家母喜欢,坚持要为小弟做主。”
  石咏说的也有一半儿是实情,而且非常符合他这个因孝道而“侥幸”得爵的孝子身份。
  哲彦想想也是,他当即给石咏使了个眼色,自己先起身出去,少时石咏也跟了出来,这一对未来的连襟便在外头屋檐下头站着,哲彦装作眺望外头的满园春光,压低了声音道:“听说英表妹早先在清虚观的时候曾经妆扮成个小戏子,偷偷跑出去一回。早先有一家姓卜勒察的,就是听到了这个消息,才就此拒婚的。”
  哲彦面露无限同情,低低地问石咏:“别是你从没听说过这事儿吧!”
  石咏闻言一怔,这件事确是事实,英姐儿确确实实曾经妆扮成个班子的伶人,偷偷从清虚观里跑出去过,关键……还是和他一起跑的。
  但这事关她人名誉,石咏自从一开始就在勉力维护,此刻更要绷住,决不能功亏一篑。
  于是他故作微愠,严肃地问哲彦:“此事兄台是从何得知的?”
  哲彦也是听旁人说的,从未亲自证实过,此刻被石咏一声质问,顿觉失言,想了想,道:“自是清虚观的道士说的。我也是听旁人说起,未得证实过,茂行勿怪!”
  石咏当即道:“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这世上相像的人多了去了,说英小姐扮成个伶人出门,为何不可能就是个与英小姐容貌相仿的伶人光明正大地出门?”
  他很严肃地说:“今日是尊亲大定之礼,哲彦兄,比起我,你更应该维护尊亲的名誉,不信谣、不传谣,见到有传播这等流言的心怀叵测之人,应当拷问一番对方究竟居心何在才对!”
  他说得大义凛然,登时将哲彦的一番话都给逼了回去,颇有些讪讪地说:“是我想的不周到,是我错了。”


第220章 
  安佳氏直起身; 命身边的媳妇子将达山与达春两个小哥儿都带下去,直起身笑着面对英姐儿; 说:“两个哥儿还小; 要慢慢地教。英姐儿见笑了!”
  如英也笑着摇头; 道:“没事!小姨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安佳氏则幽幽地叹了口气; 说:“其实就是有句话想问你,我嫁给你阿玛也这么些年了,近来你姐姐见我; 大多尚能称呼我一声‘母亲’; 可是你为何从不改口,永远只管我叫做‘小姨’?”
  如英脸上的笑容便渐渐敛了; 望着安佳氏; 说:“因为您确实是小姨啊!”
  安佳氏:……
  “我还记得您没嫁给阿玛时的样子,那时额娘刚刚过世; 我们姐俩那时才三四岁吧; 一下子都成了没娘的孩子。我还记得我们当时哭得很惨; 而您手里拿了糖饼来安慰我们,哄着我我们,那时候您真年轻; 真漂亮; 与额娘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当时就记住了,您是小姨,是额娘的亲姐妹,我总觉得有您在; 额娘就一直活着。毕竟您身上有着与额娘一样的血脉。”
  安佳氏听到这里,彻底怔住,她从未想过,这个继女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听到这里,安佳氏也情不自禁地想起亡姊,她亦曾依恋思念姐姐,姐姐走的时候,她也曾泪如雨下、心如刀割,毕竟是血亲,就如英姐儿说的一样,身上流着一样的血。
  “可是小姨,当初您要是没有嫁给阿玛,是不是会比现在活得更快活些?”
  如英突然问。
  安佳氏一下子愣在当地,胸口有什么东西堵着,瞬间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若是她从未嫁给穆尔泰?
  若是她从未嫁给姐夫做填房,她依旧会疼爱如玉如英两个,将她们视作姐姐生命的延续,就像是两个侄女儿看待自己那样;相反,由着父母做主,将她嫁给穆尔泰之后,她成了“继母”,而不再是小姨,原本天生由血缘牵起的那种依恋与牵挂,不可避免地为利益所冲淡,她越来越重表面功夫,私底下为两个亲子绸缪得更多,她认为这是不可避免的选择,人总是这样自私的,而身为人母也一定会更偏向自己的亲生子女,而她也相信若是与姐姐易地而处,姐姐也会做出完全一样选择……
  而今这个侄女却问:小姨,您若是没有嫁给阿玛呢?
  安佳氏心道:难道她那时,还有选择的余地么?
  一想到这里,安佳氏瞬间被唤起的昔日柔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只觉得一颗心又冷又硬,而眼前这个大胆的侄女,则总是在一步步地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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