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修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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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红楼修文物- 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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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时说漏了嘴,此刻又被贾琏从茶座上拖了起来,无奈之下,只得带贾琏往西华门过去。
  在西华门附近,石咏正远远见到丹济在带人巡视护城河一带,当即挥手,把人请过来:“丹济大人!借过说一两句话!”
  丹济不疑有他,命他队中的侍卫们继续向前巡视,自己则一路小跑,冲石咏和贾琏两人过来。
  丹济生得不俗,再加上身上一件御前侍卫的官服,人显得又精神又挺拔,再加上一路小跑过来的姿态雄健,贾琏在石咏背后看着,心里已经满意了七八分。
  “丹济大哥!”石咏与丹济很熟,因此只有在彼此的同僚在的时候才会称一声“大人”,其余时候就管叫“大哥”的。他挤眉弄眼地看看丹济,问对方:“可曾听到好消息了?”
  丹济一向是个端正严肃的性子,此刻一听石咏说话,那张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起来。石咏便知他已经听到了消息,连忙拱手向他道喜,随即转身,一拉贾琏,将贾琏的身份向丹济说了。
  丹济憋红了脸,望着贾琏,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才好。这年头,说人是“大舅子”、“大舅哥”都有骂人的意思,丹济憋了半天,在石咏各种眼色提示之下,总算憋出一声:“二哥!”
  “哎!”贾琏这一声听得爽快极了。
  这么短短片刻,贾琏已经看出丹济是个为人本分、性情质朴的年轻人。且不论他爵位如何,前程如何,只这份品性,想来不会是个欺负迎春的。
  这时候,丹济麾下那一群御前侍卫一起巡了过来,为首的一个登时便叫:“丹济大哥这是……先见过内兄啦?”
  旁人一起大笑出声,丹济转过身去,涨红了脸,咬着牙,却不知道该回什么才好。
  “恭喜大人!”“是呀,还未恭喜大人!”
  侍卫们也晓得上司面皮薄,经不起打趣,赶紧换了正经脸色,从丹济面前走过去。
  丹济一愣神,转过头来见贾琏,只见贾琏冲他稍稍拱了拱手,微笑着说:“不敢有扰差事,将来得闲的时候,必然是要好生聚一聚的!”
  这个时代婚仪繁琐,自宫中指婚下来,到丹济成婚,少说也还有好几个月的功夫,因此贾琏和丹济还有好多可以“聚一聚”的时候。
  丹济见贾琏彬彬有礼,一派大家公子的气度,自然也心生好感,赶紧也向贾琏还礼,连声说是,随即与两人作别,一路小跑,回归本队去了。
  贾琏与石咏一起目送他离去,贾琏终于彻底松了口气,笑着拍拍石咏的肩膀,手:“这回,终于可以放心了!”
  他望着远处正带人巡视的丹济,若有所思地说:“有我这个做哥哥的在,难道还能委屈了妹妹妹夫不成?”
  石咏心想,也是,如今贾琏和凤姐儿夫妇都是财主,有他们两张罗,迎春的婚事和妆奁,必定体面。他寻思着什么时候也得给贾琏送点儿礼,贺他嫁妹才行。
  谁知道,三日之后,贾琏带着兴儿来到椿树胡同找石咏。石咏这会儿刚刚办完内务府造办处的差事,回到家里,被贾琏堵了个正着。
  “这……这是什么?”
  石咏惊讶地看见贾琏指挥兴儿,从外头拖进来一个藤编的大箱子。
  如今他看到藤箱,就会想起赵老爷子当初赠他的那只藤箱,便也会立时想到这箱子里都是文物。
  果然,贾琏当着石咏的面儿,一掀箱子盖儿,对石咏说:“茂行,这回我可真真是有要事拜托你!”
  “这是我们两府搜罗出来各处不用的古董和字画,我知你是这上头的行家,这回过来,就是想求你帮忙,整理整理,看看这一箱子的古董,那些是修补修补就能上台面的,帮我修一修,回头哥哥重金谢你!”
  贾琏冲着石咏长长一揖到底,口中解释道:“想着给二妹妹的妆奁除了嫁妆银子之外,总要有些古董珍玩,家里没有多少给二妹妹另行添置的意思,我就想到了你……”
  石咏探头一望,果然见这箱子里,盛得满满一箱子的,是一个一个卷轴,卷轴下面还露着各色瓷器铜器,有整的有碎的,零零总总,不下几十件!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下爵位的事。
  这里丹济的爵位是三等奉国将军,是清代的宗室爵位,与贾府这边的外姓爵位是完全两个体系。不过不管怎么说,三等奉国将军岁俸银160两,禄米160斛,是个很可怜很可怜的小小爵位了。
  至于贾府,原书中有写荣府祖上是公爵,降等袭爵了以后贾赦有个一等将军的爵位在身上。但是按照清代爵位,民爵是没有“一等将军”这个爵位的,三等公爵世袭降等之后应当是一等侯兼一云旗尉。也就是说,如果按清代爵位世袭,贾赦应该是一等侯兼一云旗尉,而贾琏当袭一等侯。可能贾赦字“恩侯”,也有原书作者的隐晦表达在里面吧。本文里贾府部分依旧参照原书设定。


第145章 
  时下上自宫廷、豪门贵戚之家; 下至寻常官吏、文人雅士,无不讲究古董。荣宁二府自诩为钟鸣鼎食之家、世代簪缨之族; 自然不能大喇喇地摆出一副暴发户的模样。因此迎春出嫁; 除了必要的嫁妆银子之外; 嫁妆里能添一些有年头的古物件儿; 才能显出贾家的气度,否则便显小家子气了。
  偏生迎春不算高嫁,所以贾府里无人为她张罗; 另行添置好东西。而贾琏夫妇就算手里已有不少银子; 能给迎春添置绣品镜子之类的好东西,可是在这古董上头; 却没什么办法了。
  贾琏一时记起石咏当初“起家”的本事; 当即带人在两府搜罗了一圈,将库房里堆放着的那些无处合式配就、已显陈旧; 又或是略有缺损的古董物品; 全都装在这只大藤箱里; 从贾府运出来,送到石咏这里。
  “石兄弟,我知道你如今是个大忙人; ”贾琏说起这话一脸的歉意; 连连拱手,“可是这些东西放在我这里,非但派不上用场,不晓得哪天便被人当做废物给扔了; 岂不可惜?”
  他见石咏有些意动,赶紧添一句:“石兄弟,你也不愿意见到好东西就此尘封的对不对?”
  果然,石咏被贾琏最后这句话给打动了。
  “琏二哥,令妹出阁的日子可是已经定下来了?”石咏便问。
  贾琏点点头,说:“昨儿我们太太请了亲家太太过府小叙,虽然还未放定,但大致说定了将婚期定在十月里,最晚不会拖过十一月。”
  石咏了然,现在还未到中秋,他最多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来修整这些文物——习惯使然,石咏心里将这个时空里的各种古董统一称为“文物”。
  他这人从来不做没把握的承诺,当下对贾琏说:“琏二哥,说实话,这箱子里的情形我还没仔细检视过,但如今只有两三个月的辰光,我也不知究竟能赶着修多少件出来……”
  这只箱子里,除了书画卷轴,其他有金有玉、有铜器有瓷器,石咏一瞥之下,还根本来不及判断各件器物的情况和受损程度,因此也没有办法判断在这短短两三个月里,究竟能修多少件出来。
  贾琏连忙摇手:“不打紧,不打紧!茂行你能修多少件,就修多少件出来……至于其他修不了的,兄弟爱就留着,不要也不打紧,反正府里也已经销了账,不要的了。”
  他想起当初请石咏修金盘和木瓜时候的旧事,当即又拍着胸脯说:“有多少花销,都包在哥哥身上,说实话,钱是小事,妹妹嫁出去的时候能体面些才是紧要的。”
  石咏见他这副样子,心想,果然是这个有情有义的琏二爷,当下慨然点头:“琏二哥再跟我说什么钱不钱的,就实在是太见外了。这么着,我今晚就将这些东西全都看一遍,自然捡那易修的先修出来,最好能赶上令妹的嫁期。”
  贾琏听了这话大喜,又是向石咏深深一躬,连声称谢,这才向他告辞,将这满满一藤箱的东西留在石家。
  这时候隔壁余举人已经回乡,石家在椿树胡同的小院,已将两处并做一处,在两家第二进处开了一扇门,石家便是一个四进的大院子。
  石咏心疼母亲与婶娘,便让母亲和婶娘住了隔壁余家的内院,那里朝向更好,冬暖夏凉。他与弟弟石喻也依旧住在旧院子的里头一进,他依旧占了东厢,弟弟占着西厢,只不过正屋被他们兄弟俩瓜分做了日常起居的地方和平日里读书做事的“书房”。
  余下李寿和另一房家人则分别住在两个前院里。
  眼下石咏便叫过李寿,两人一起,小心翼翼地将这满满一箱东西都抬进了旧院子的正房。石喻原本正在背书的,此刻看见哥哥拿进来这么多东西,也忍不住丢下书本,凑过来看。
  “哥,又什么好帮你的?”
  见到石咏锁着眉头,似乎有些发愁,石喻小哥儿自觉主动地挽起袖子。
  “大爷,有啥要做的,你尽管吩咐。”李寿见状,也主动请缨。他早晓得自己这个家主是极懂得字画古董一道的,可就是从来没亲眼见识过。
  石咏一想,的确如此,他现在已经不用单兵作战,而是有了帮手了。问过弟弟石喻已经完成了今儿的功课,石咏立即放了心,当下他自己也挽起袖子,说:“好,你们听我的,大家先去洗手!”
  这个时代没有乳胶手套,石咏便让大家先把手洗净了擦干,不能带一点儿油渍,免得污染这些器物表面。他自己也是如此,并且找来了干净的棉布,暂且充作手套使用。
  接下来,石咏便吩咐:“喻哥儿去取笔墨纸张,一会儿听我说的,你来负责记录。”
  “李寿去我房里拿那几把尺子来,一会儿你来负责量尺寸!”
  两人齐声应下,一起去了。石咏则做好准备,开箱:
  他打算按照博物馆通行的接收文物时的登记方法,把这些古董的情形都摸一遍,同时进行登记,以做到心中有数。
  登记的流程也由三个人一起完成:先是由石咏将东西清出来,然后将名称报给石喻记下来,同时由石喻给个编号,用纸条写了,卷在器物上。待这编号的工作完成之后,就由李寿在一旁,测量这字画或是器物的长宽高,也交由石喻一一登记。
  这样一来,石喻便成为一个“核心中枢”,同时还可以测试这孩子已经认得多少字了,同时也让他见见这些豪门世家里才有的金贵物件儿,见见世面,一举多得。
  于是,石咏将藤箱里的东西开始一件件往外拿,最上面全都是是书画,石咏便拿起一个卷轴,小心翼翼地展开看了。他原本还担心这画儿是薛蟠口中所说那“庚黄”画的“春画儿”,生怕被小朋友看到有不好的影响,可是将整个图卷展开的时候,石咏惊呆了:
  “唐寅、《海棠春睡图》1……”
  石咏半天才冒出这么一句,见到石喻小朋友眼睛眨啊眨地望着自己,石咏才想起来解释:“李唐的‘唐’,寅时的‘寅’,是前朝的画家,尤善工笔人物,代表作有……”
  他拍了拍头,心想,这些还是慢慢再教给弟弟吧,免得他一口吃成个胖子。
  那边石喻就“哦”了一声,转过身,在纸面上工工整整一笔一划地写下“唐寅”两个字,又在旁边写下“海棠春睡图”。
  石咏继续说:“品类:书画,绢本设色;时期:明;现状:积灰严重,画幅表面有少量缺损……”
  石喻听着,赶紧将这些一条条地都记下来;李寿则在一旁等候着,准备测量这幅书画的准确尺寸。
  瞬间石咏似乎回到了原先在研究院里工作的日子,每当研究院接收文物,有时是社会捐赠、有时是文物出土,也有时是别馆调入,他们便要详细填写文物入库的登记卡,并将相关信息全部录入信息系统之中。这登记卡上大抵便是这些信息:品类、时期、现状、文物等级……
  然而令石咏格外无语的是,贾府所拥有的这一幅唐寅的《海棠春睡图》,竟然只因为表面略有破损,便将其扔在一旁,并且贾琏还干净利落地将其销了账——
  这真是壕无人性啊!石咏一面看一面想。
  他一伸手,又取出了一副字画,卷开一看,便道:“《燃藜图》,品类:书画,纸本设色;时期:不详……”
  石喻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赶忙也在纸上写“不详”。
  石咏见底下是一对条幅,晓得是对联,心中便想:也不晓得这是“世事洞明皆学问”还是“花气袭人知昼暖”,结果他拿出来一看,竟是署名颜真卿的对幅,上书:“烟霞闲骨骼,泉石野生涯。1”
  石咏十分无语,但看看确实是颜鲁公的字,当即将一对条幅的信息都告诉石喻,随后将这一对条幅都交给了李寿。
  除了这几件之外,他还寻出了一幅米芾的《烟雨图》,以及秦观亲自所写的“花气袭人知昼暖”一联,并各色书画若干,零零总总,其中不乏名家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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