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修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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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红楼修文物- 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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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住!”来人是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腰间系着黄带子,撞了慧空师太这一记之后,随口道歉,问:“大师还好么?”
  九阿哥胤禟面无表情地望着来人,阴阴地道了一声:“十四弟,你来晚了!”
  来人正是十四阿哥,冲胤禟畅快一笑,只道:“是弟弟的不是,一会儿喝酒,当自罚三杯!”
  慧空师太撞得左肩剧疼,偏在此又不敢耽搁,只能咬牙忍痛,扶着自己的肩膀走出八贝勒府,来到隔壁小院,对妙玉说:“走,回潭柘寺去。”
  妙玉根本没有料到这个,听见师父吩咐,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当即扶起慧空师太,上了来时的车驾。
  她吩咐车夫驾车出城。车夫诧异地问:“小师父,现在这个时候,还未赶到地头,天就全黑了。”
  妙玉脸一沉,只说:“已经吩咐了你,你便去做,问那么多做甚?”
  这时候慧空却出了声,只说:“妙玉,赶车的师傅说得对,这天眼看要下雪了,走夜路颇不明智……你先将师父扶回院中,为师……为师要起一卦!”
  慧空此刻左肩剧痛,但兀自掩盖不了心中的惊骇。在这初冬暗沉沉的午后,她隐隐有种预感。
  果然,妙玉扶着慧空从车上下来,师徒二人扶持着缓缓走回借住的小院。妙玉忽觉面上一凉,抬头望天,只见已有细细的雪花从天空飘落。
  “师父,下雪了!”
  妙玉微微蹙着眉,她只想着她们师徒二人各自有一件非常暖和的素色鹤氅留在潭柘寺那头——这回,可得挨冻了。
  然而慧空却全无这种心思,她甚至连从天而降的雪花都察觉不到,她只扶着左肩,踉踉跄跄地冲回自己的静室,寻到桃木枝,颤颤巍巍地起了一卦。
  卦象一起,慧空自己也无法相信。
  她一遍又一遍地反复计算这上天给与她的喻示,每算一次,她的心就更冷一回。此刻屋外雪花飞舞,夜色渐渐降临,寒意无边无际,透入骨髓。
  “变数——”
  早先那些她算过千万遍,绝没有半分更改的天时地利与人和,就在早先她与人相撞的那一刻,已经开始悄然变化了。
  十一月初五,康熙出京前往遵化谒暂安奉殿并孝陵,并因喀尔喀土榭图汗遣使来朝,谒陵后圣驾前往热河。五、八、十、十二、十五、十六、十七等诸位阿哥等人随驾前往。
  期间良妃旧疾复发,八阿哥得了圣谕许可之后,星夜疾驰,回京探视。待良妃病情稳定之后,八阿哥立即打发太监一名、亲随一名,并携一对新得的海东青前往康熙行在,向皇父请安。
  作者有话要说:  1这里几句奉劝的话都节选自原著第十三回 ,秦可卿死前给凤姐托梦的那几句。


第124章 
  康熙皇帝极其喜爱海东青这种猛鹰; 并曾作诗赞道:“羽虫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数海东青。”
  可是他面对眼前一对奄奄一息的海东青; 早已气得全身发抖; 脸上全无血色; 随意举起一只手在空中挥了挥; 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魏珠机警,赶紧在旁边大声道:“跪安!”
  帐中诸人见到这两只海东青的样貌,早已变了脸色; 生怕皇帝的怒火瞬间燃至他们身上; 听了魏珠的话,众人如蒙大赦; 赶紧行礼退出康熙御帐; 就在最后一人后脚刚刚出帐的那一瞬间,魏珠伸出手; 拼命扶住康熙皇帝的身躯; 强忍着; 不敢让喉咙中那一声惊呼纵出口。
  皇帝已近暮年,渐渐显出力不从心之态,可越是如此; 他越是忌惮旁人觉得他老迈——尤其是这些正值盛年的儿子们。所以送至行在的这一对海东青才显得格外扎心; 在康熙眼里,这何尝不是眼下实力最强的儿子对自己的挑衅?
  狂怒之下,皇帝本人老迈的身体便再也无法支撑。
  一日之前,留在京城中的慧空师太; 早已失去了昔日仙风道骨的模样,她面容消瘦,双眼微凸,眼中全是红丝。
  她也不再用蓍草起卦,而是终日面对一只沙盘,随意用炭笔在里面写写画画,写毕只将细砂一抖,便再无痕迹。
  “妙玉,你来起卦!”慧空一声轻喝。这一件事,她明白自己也早已深涉其间,便再也无法为自己起卦,算命算命,自己算自己的命,才是最难的。
  她早年间教过妙玉用蓍草起卦之术,但是尚且没有教妙玉算先天神数的方法,此时难免觉得有些遗憾。
  此刻妙玉望着自己的师父,心中又是惊骇,又是恐惧,但却无法违拗师父的命令,当即去数了五十枚桃木枝出来,又拢了一合香,置于屋角,然后盘膝在师父面前坐定。
  她先从桃木枝中取出一枝,搁置在一旁不用,接着随意将桃木枝一分为二,从左面一堆中取一枝,别在左手二指之间,余下的两堆,各自四枚四枚数清,直至余下不足四枚的,分别别在左手不同的二指之间,如是演算一遍之后得到“一变”,同样步骤演算三次后得到“一爻”,反复演算,才能得到“六爻”。
  期间慧空师太一直坐在妙玉对面,潜心默记卦象,一待“六爻”取出,她立即闭目开始演算。
  妙玉在一旁则等得无比心焦。
  说实在的,自从师父交给她揲蓍之法之后,她也是第一次使用,甚至不知操作得是否正确,见慧空面孔肌肉抽动,颇为恐怖,她心中无比惶恐,忍不住小声问:“师父……”
  只见慧空摇摇头,说:“不,眼下……这变数到底如何,还看不出来,只知道……”
  她说到这里,突然觉得胸口气血翻涌,喉咙有些腥咸,噎在口边的几个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耳边依稀记起,是什么时候,什么人说过的?“泄露了天机,恐对大师有所不利,有损寿元……”
  慧空师太惨然而笑,难道她此前从来没有机会推演过真正的“天机”,反而她这徒弟生平第一次起卦,推算出来的,才是真正的天机么?
  ……
  八贝勒府外院早已熄了灯火。门房奇怪地望着面前立着的小姑娘,这雪夜里幽暗的灯火之下,这姑娘身上穿着的水田衣不似寻常,颇有些僧不僧、俗不俗,再加上高高束起在顶心的发髻,更是显得男不男、女不女的。
  “我们贝勒爷早先就出城,前往汤泉行宫去了!”门房看着寻至门前的小姑娘,待看清了面孔,心里忍不住暗暗赞叹:这颜色真是好。可这事儿若是教后院八福晋知道,指不定又怎么要大闹一通呢。
  早先为那几名住在承德的良家,八福晋已经与八阿哥闹得不可开交,八福晋差点儿就要命人去苏州传两位史侯上京,当面质问他们为何如此行事,被八阿哥千求万求才拦住了。
  然而这少女一旦问清了八阿哥早已出城,当即咬紧了嘴唇,思索片刻,然后向门房打听九贝子府的所在。
  八贝勒府的门房惊讶不已,但想若是将人引到九贝子府,至少不会惹自家福晋生气。
  那少女便是妙玉,她问清九贝子府的方向,回身指挥跟随在自己身后的车驾。雪大风急,马车难辨方向,妙玉勉强持着一盏“气死风灯”,在车驾跟前缓步而行,指引方向。
  她自幼娇生惯养,从来没吃过这等苦楚,然而念及师父慧空师太,也只能咬着牙苦撑。好在九贝子府与八贝勒府原本不远,一人与一座车驾,走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便到了。
  九贝子府尚自灯火通明,九阿哥胤禟不必回内院,一样有女人陪他恣意取乐。听见管事急急忙忙来报,九阿哥被扫了兴致,轻斥一声“滚”,掸开了身边的莺莺燕燕,这才慢悠悠地披衣起身,来到外间。
  外面的大雪如扯絮一般下着,妙玉身上的鹤氅边缘垂落在前厅青砖铺就的地面上,瞬间便是一圈水渍。
  “你——”
  妙玉始终低着头,合什向九阿哥行礼。
  九阿哥胤禟居高临下地站在妙玉面前,他被扰了兴致,满腔都是邪火,可立在妙玉面前,突然惊觉这名以前偶然瞥见过一眼的少年女尼,的的确确可以算得上是绮年玉貌,忍不住邪笑一声,伸手就去勾对方的下巴。
  “八……八爷他,若是于汤泉候驾,便是大大的不妥……”
  妙玉浑身颤抖,但终是将要说的话说了出口。
  九阿哥的手指瞬间停在了空中。
  “你说什么?”
  胤禟微微眯了双眼,他这人很少在女人面前发火,可一旦发起火,那阴森森的语调便格外令人胆寒。
  妙玉突然抬起头,盯着胤禟,鼓足勇气说:“我师父说,八爷被人暗算了……”
  胤禟一震,依旧盯着眼前人,瞬间仿佛觉着是慧空师太在与自己对视一般,对方的双眼能洞见一切,包括人心底的恐惧。
  胤禟心想:原来,他……也会这么怕。
  虽说胤禟的母族出身与胤禩的不可同日而语,可是他自小只服这个哥哥。他外表圆滑,钟情黄白之物,时不时喜欢玩儿点阴的,可是本性却是桀骜不羁,天下令他口服心服的,就唯独老八这一个哥哥。若是胤禩被人暗算,那么他……
  在九贝子府门口,胤禟阴沉着一张脸,目送贝子府的人护送慧空师徒一起往西直门过去。西直门又叫水门,丑时开一次城门,让往宫中送水的水车进城。慧空师太夤夜出城,只能等那个时候。
  胤禟记起早先慧空师太所述,心里也觉出不妥。良妃有疾,八阿哥回京探视乃是人之常情,但是良妃既然渐好,八阿哥却没有直接赶回御驾身边,而是在汤泉行宫相候,这便是托大,足以令康熙觉得八阿哥藐视朕躬。
  除此之外,八阿哥还命人给康熙送去一对新得的海东青,只因看中了这对鸟儿鲜活欢腾,才特为送去的。他素知皇父青睐这种猛禽,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
  胤禟皱皱眉头,记起慧空师太的话,大约能猜到,若是有人暗算八阿哥,便应当是从这对鸟儿身上而起。
  “那老尼姑,也不晓得撑得到撑不到汤泉。”胤禟记起刚才见到慧空时的情形,那模样颇为骇人,慧空胸前衣襟上一片片都是深紫色呕血的痕迹,也不知道这样的人还能支持多久,还能不能及时赶到八阿哥身边。
  “八哥,你且放心,无论需要弟弟做什么,弟弟在京城里,一定替你做到!”
  ……
  翌日,在汤泉行宫,八阿哥听完慧空师太所说,也觉骇异,胸腔中一颗心脏猛烈跳动。
  早先他疾驰回京探病,已经感不适,再加上如今冬令时节,深怕自己旧疾复发,也跟着病倒了去,才想偷个懒儿,在汤泉行宫歇上一天。他也曾依稀觉得在汤泉候见,有些托大,但想那对海东青神俊非凡,定当得皇父喜欢,自己这些小小的“不敬”便不会有人在意。可谁会想到,竟会有人用这对海东青来暗算他?
  他在御驾身边也有些帮手,连忙遣人给那边递信,让随时把圣驾行在的消息传递过来。
  慧空则在一旁苦劝:“八爷,如今留在此处绝非良策,为今之计,唯有立即动身,赶到圣驾行在。”
  因为她所算出的天机乃是,那一对海东青,将引发康熙心悸,恐有生命危险。圣躬违和,储位空虚……那个位置,唯有力者居之。
  “大师……大师的意思是,”八阿哥胤禩心内如掀起了惊涛巨浪,骇异万分地盯着慧空,他万万没想到,看起来已是奄奄一息的慧空师太,竟能给他这样“大不敬”的谏言。
  如今伴驾随行的内大臣之中,阿灵阿、鄂伦岱两人,都是铁了心支持八阿哥的“八爷党”,一心盼着拥立之功;除此之外,伴驾的皇子阿哥之中,十阿哥自不必说,其余要么是储位无望,要么是汉女所出的年幼皇子,其余实权阿哥,俱留在京中。自己若是此刻赶去行在,矫诏即位,这些人怕都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如此一来,他便能在行在一手遮天,同时命人秘密入京,传令九阿哥与十四阿哥在京中暗中布置,只消控住九门提督与驻京八旗,旁人便没法再蹦跶。待圣驾驾崩的消息传出,他早已将局面稳稳控住,大事……已成。
  想到这里他几乎手心出汗,慧空所言不错,眼下,他不是离那储位最近的一次,而是离那皇位最近的一次。
  可是……皇阿玛引发心悸,有生命危险,却未必便意味着会驾崩,如果真是那样,他便只能,只能……
  胤禩焦虑异常,背着手反反复复在汤泉行宫走来走去,偶尔瞥一眼窗外,只见昨夜一夜扯絮般的大雪之后,放眼望去,唯有一片白茫茫。
  “大师,你所言之事,当真乃是……天命吗?”
  胤禩问。
  慧空闻言,惨然一笑,道:“八爷还记得贫尼所说的,什么是先天神数吗?”
  她心中有些预感,八阿哥心中的“天命”,恐怕与她所想的天命有所不同。她得窥天机,知道只要往前一伸手,大事便成。然而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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