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脚向前走了一步,夜三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在瞬间冻结,后背也沁出了丝丝的冷汗,揪的他头皮一紧脊柱一麻,就听月王幽幽的道:“曼陀罗的药效每次只能维持两个时辰,这次全是因为墨千君刺伤了慕容慎思,本王才得以现身如此之久。若是本王和太后在此时起事,你可有把握压制住慕容慎思,让他别再关键时候出来捣乱?万一耽误了太后和本王的大计,你该知道有什么后果吧……”
“少主请放心。”夜三飞速的跪下道:“慕容公子此番沉睡并非是因为曼陀罗,而是因为受到了来自所爱之人的打击。往日里只要药效一过他便会苏醒,但此时的慕容公子却是因为自主沉睡不愿意醒来,再加上属下已加重了曼陀罗的药性,少主大可以高枕无忧,不必担心慕容公子会突然出现。”
“本王要一个确定的期限。”月王轻哼了一声,冷冷的看着夜三道:“本王要确定,在本王和太后一举攻下庆国京城之前,不会有任何人来阻挠本王。”
“少则三个月,多则一年。”夜三斩钉截铁的回答,“在此期间内,慕容公子绝对不可能醒过来,亦或许……”夜三敛眉低下了头,“亦或许他永远都不愿意醒过来了。”
“哈哈哈哈……”
听到夜三的话,月王顿时纵身大笑,就好似长久以来的压抑和憋屈在一瞬间得到了纾解。
“五年了。”他勾着嘴角冷然的说道:“慕容慎思已经纠缠了本王整整五年,本王总算是能暂时摆脱他了。”
他又将面具带上,问道:“姬韶渊现在在哪里。”
“回少主,属下将有关程夫人的线索留在了旌平镇,应该会将六殿下一路引入我们的陷阱。”
“哼,若是之前,本王倒不怀疑你能做到。”他抬头看着夜空中的另一道烟火说:“你可知道那传信烟火的主人是谁。”
夜三皱了皱头,“是六殿下的?”
月王掩在面具下的嘴角一勾,“慕容慎思以为他封闭了六感,本王就无法窥探他的所思所想,却不知他与本王到底用的是同一具身体,有关姬韶渊的秘密还是或多或少的被本王探知。那是他留给龙骑卫联络他用的紧急传信烟火,观其方向,竟也是从幽谷里射出,如此说来……龙骑卫现在就在这个山谷中。”
“少主的意思是。”
“夜三。”月王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说不出的诡异,“幽谷如此的隐秘,普通人根本想不到本王会藏身在此处。除非是有什么事情泄露了本王的行踪,或者是有什么意外将人引来此处。京城里丢了那么多小姑娘,还牵扯到了吏部尚书,京兆尹和刑部定然已经手忙脚乱,可惜……有能力找到她们的人也只有一个。”
墨千君。
那只让慕容慎思心仪不已,缕缕坏了他的好事,但也最终成就了他的小狐狸……
呵呵,若是他猜的不错,她现在一定就在幽谷。
待姬韶渊看到龙骑卫传出的急讯,哪怕是没有掉进夜三事先布好的陷阱,也一定会因为墨千君而方寸大乱。
等他现身在幽谷之日,就是他命丧黄泉之时。
*
将军府内,太后下令把将军府的所有人全都发配天牢,又令禁军把整个将军府层层封锁,然后便带着西琳回到了青鸾阁。
“太后娘娘!”
西琳的脸上还挂着些许的惨白,待回到青鸾阁,太后也禀退了下人之后,西琳立刻上前一步,有些不满的对太后说:“方才发生的事情,跟我们事先说好的不一样!”
当程怀素的匕首朝她捅过来的时候,她是真的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要命丧当场。虽然她知道今晚发生的一切皆是太后安排好了的,而她大义凛然的为太后挡刀,也是因为太后答应,只要她肯帮忙把这戏份做足,太后便会以救驾有功为名,要求宣德帝下旨,让她给六殿下做正妃。
可是,就在程怀素出手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上了一个弥
天大当,程怀素根本就没打算收手,她是真的打算直接捅死自己。如果不是半路杀出来一个程怀卿,适时的阻止的程怀素,只怕她就已经命丧当场了。
太后淡然的瞥了西琳一眼,“怎么?公主对哀家安排的事情不满意?还是觉得哀家有心诓骗你?程怀素并没有伤到公主半分,公主从哪里看出事情同哀家告诉你的不一样了。”
“那女人不是太后娘娘的手下么!既然是演戏,就应该点到为止,可她是真的要对我痛下杀手的!”西琳心有余悸的抚着胸口说。
“太后娘娘。”西琳的眼底褪去了往日里的弱弱甜美,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幽冷和强硬,“您不要忘了,我可是父王最宠爱的西域七公主!虽说那个程怀素本该死了多年,今晚却离奇的出现在将军府,可她毕竟曾做过庆国镇国大将军的将军夫人。如果本公主真的死在了她的手中,那就是你们庆国对不起西域,父王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为本公主讨回公道!太后娘娘还是斟酌清楚,莫要让一些不该有的小心思破坏了庆国和西域的友好。”
“公主多虑了。”太后优雅的往榻上一坐,接过徐公公端过来的热茶说:“哀家可从未想过要伤害公主。虽说是做戏,这戏也要做的够足,方能骗过那个墨长歌,也让哀家能理所当然的封锁整个将军府。哀家可是还期待着公主给哀家做孙媳,怎么舍得害了公主殿下呢。”
西琳的脸色稍稍缓和,“听到太后的诚心,西琳便也可以放心了。既如此,那西琳就等着太后娘娘的好消息了。”
说罢,便趾高气昂的朝外走去。
过了今晚,将军府就会变成有谋逆嫌疑且刺杀了太后的罪人。
墨千君是墨长歌和程怀素的女儿,她就不信过了今晚,墨千君还能坐稳景王妃的位置,仗着自己的将军老爹和宫里头的宫妃姨母来对她耀武扬威。
皇上绝对不会允许这样一个女人做自己的儿媳妇儿,有了太后为她作保,六皇妃的位置到最后还不得是她的?
她就等着看,看那个墨千君要如何从几日前的云端跌入谷底,和她该死的爹娘一起死在肮脏的大狱中!
“主子。”
西琳走后,徐公公凑到太后的面前低声问道:“就这样放过西琳?这与我们之前的计划……”
“无妨,就先让这愚蠢的丫头多活几天。”太后兀自摆弄着尾指的指套说:“墨长歌被抓的消息告诉月儿了么?”
“回主子。”徐公公立刻笑道:“已经通知少主了。夜三那里早有准备,说是在慕容公子的身上下了更重的曼陀罗花毒,少主短时间内应该都不会被他干扰,主子您大可以放心,您和少主的大事误不了。可是……”
徐公公再度看了一眼西琳离去的方向,“这西琳公主不死,西域和庆国的战事就无法挑起,主子和少主又要用什么借口来起事?”
“你以为西域王那个胆小鬼真的会因为一个女儿向庆国开战?”太后冷笑道:“只要墨长歌和姬韶渊还活着,莫说是西域王,便是哀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要他们都死了,庆国才会由一只怒龙变为被拔光了拽着的死虫。到那时候,我们图谋的一切才会万无一失。”
太后的眼底闪过一丝深深的算计,“西琳不过是哀家用来试探西域的一颗石子,哀家原还头痛要如何引起庆国边境的纷争,却不料今日竟还抓住了另一条老鼠,让哀家找到了更好的诱饵。”
“太后的意思是……卿美人。”徐公公的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
“辅国公府和定国公府……”太后轻哼了一声,“这两家可真是沉寂了太久,久到哀家险些都忘记了他们的存在了……”
“徐公公。”太后转头吩咐道:“先传令给夜影,让他们在将军府的所有院子里去寻找,看看哀家的徽记到底被程怀素藏到了何处。若是将军府里找不到,就安排几个人进入辅国公府和定国公府,并将他们和异族勾结的证据送到宣德的面前。哀家就不信,程怀素那贱人真的就如此放心,会将那么重要的东西藏在她未曾去过的地方!”
“哀家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以后,哀家定要看到墨家程家和凌家被满门抄斩,姬韶渊和墨长歌皆身首异处被吊在京城的城门上!”
“是!”
*
急促的咳嗽声从未央宫中传来,天刚蒙蒙亮,太子姬韶鸿便快步的奔了进来,然后又在门口猛然顿住,接着便黑着脸来到姬韶祈的身边,轻拍着他的后背道:“皇兄的宿疾越来越厉害了……”
他眼神一冷便朝四周的太监和宫女瞪去,“你们是怎么伺候王爷的!晨间冷气重,也不知道给王爷多披件衣裳,不知道王爷怕冷么!”
“你别来本王宫里拿他们撒气。”
姬韶祈淡然的看了姬韶鸿一眼,将手中的药碗放下,“说吧,又有谁气着你了。”
这位太子爷,如今行事可是越来越不稳重越来越没点太子的定力了。
姬韶祈微微抬手,瞥了周围
的下人们一眼,那些太监宫女们便立刻恭敬的退下,顺便将殿门为两人关上。
姬韶祈揉了揉额角,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六皇弟如今已经离开了京城,是朝里又发生了什么意外?”
“皇兄还未听说吧。墨千君的亲娘,辅国公府的二小姐程怀素,也就是墨长歌原本的将军夫人竟然没死。她在昨晚突然现身并行刺太后,太后已经把将军府的所有人全都关押进了天牢,并且穿了急诏给父皇。父皇在今日的早朝上震怒,下令要老六马上回宫,并招三法司彻查此事。”
“你说什么?”姬韶祈向来都平淡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意外又震惊的神情,他看着姬韶鸿问:“墨将军被太后打入了天牢?他没有反抗么?”
相比程怀素还活着这件事,他更意外的却是墨长歌的反应。
以他那威慑朝野的狗脾气,就连父皇下令,他都有可能抗旨不尊直接顶撞回去,毕竟庆国缺不了这个不败战神,而他也并未做过什么太大逆不道之事。
即便是程怀素行刺了太后,太后只抓程怀素一人便可,墨长歌完全可以撇清关系明哲保身,再另寻方法查明程怀素为何竟还活着。只要他反抗,太后也不能将他强行下狱,可他怎么就顺从了太后,乖乖的被太后打入天牢了?
他难道忘记了,墨家向来都以皇上为天,将天子的安危放在心头第一位。父皇与太后向来都面和心不合,而太后心底那点小盘算又人尽皆知……若是没有墨家的保驾护航,只怕父皇不一定能斗得过太后啊。
“墨长歌自然是不敢反抗的,因为父皇收到了皇祖母的诏书,揭穿了墨家百年来一直都在欺君的事实。”姬韶鸿冷冷一笑,“此事定然连皇兄都想不到,墨家可是藏着一件惊天的秘密的。皇祖母的密信父皇给本宫看过,信上说将军府的一众少爷小姐内,除了墨千君为墨长歌亲生,剩下的竟然都是墨家暗地里养的替身冒充他与齐氏等人洞房,玷污了一众姬妾的清白生下来的野种!他如此侮辱父皇对他的厚爱,也羞辱了朝中无数重臣,齐大学士更是当场便被气的撅了过去。”
“将军府此时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人人都恨不得将墨长歌除之而后快,就连父皇,听说了他所做的一切后也是龙颜大怒。犯下了这等弥天大错,又失去了父皇的信任和宠爱,墨家的气数已经到头了,他又哪里敢反抗皇祖母,自然要乖乖的被打入天牢的。”
姬韶祈的眉心狠狠地拧起,只觉得眼前发生的这件事透着说不出的古怪。姬韶鸿见他神色有变,不解的问道:“皇兄在担忧些什么?”
姬韶祈看了他一眼,反问道:“那你一早来未央宫寻本王,又是为了什么。”
姬韶鸿顿时一笑,“将军府式微,只怕是离灭门也不远了。没有了墨长歌和的支持,姬韶渊就等于断了一根臂膀,并且会因为和墨千君的关系受到将军府的牵连,日后更是要为查清楚此事而疲于奔命,短时间内只怕是无暇同本宫作对。本宫以为,可以借机除掉宫中所有同我们作对的势力,然后夺回父皇的信任,这样,本宫的东宫之位就再也无人能撼动了。”
“你想对五皇弟下手?”姬韶祈了然的道。
三皇子姬韶风因为之前坑害姬韶渊被削王,如今几乎已没有了东山再起的能力。除了姬韶渊手中的三法司之外,宫里唯一能与太子抗衡的就只剩下了一个五皇子,只要能将他也除去,这宫里的确是再也无人能威胁到太子了。
“皇兄可是认为不妥?”姬韶鸿见姬韶祈的眼神泛出了一丝凉意,不由得心下咯噔一跳,有些不解的问道。
在他看来,眼前的时机最适合铲除异己,方便他牢牢的掌控大局,可皇兄却露出了这等表情……难道他还是忽略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