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少女领着楚天来到一条蜿蜒流过山庄的小河边,潺潺的清水在月光下粼粼泛光,时不时有一两条小鱼跃出水面荡开涟漪。
“你瞧,水里的鱼儿好自在。”她转眸凝望河水,说道:“娘亲去世后的一段日子里,我爹每天都带着我到这里来钓鱼,一坐就是整个下午。”
楚天发现这个凡事好像不在乎又极在乎的美丽女孩眼眸深处泛出一丝淡淡的寂寞,却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那时候我就在想,假如有一天我死了,要是有个男人也像我爹爹那样,默默地伤心,静静地怀念,该有多好?”
红衣少女扬起小蛮靴将一颗小石头踢进了河里,“嗵”的一声,水面层层荡开清波。
“你想要我做什么?”
“什么也别做,站着别动就好。”红衣少女温柔一笑,月色变得分外撩人。
楚天杵在原地,就见她慢慢走近自己,直到近无可近。
楚天开始往后退,身躯稍稍保持后仰的姿势。
红衣少女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紧张,笑得愈发妩媚:“你有没有后悔过,有没有心动过?说真话,现在还来得及!”
“没有。”
“让我看看,”红衣少女扬起脸,踮起脚盯着他的眼睛:“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又在说谎?”
她的樱唇微微翕张吹气如兰,傲人的胸脯因为娇躯的上引而向前挺起,楚天甚至能听到彼此衣衫磨擦的簌簌微响。
“我一直想你……”她的媚眼如丝,有火星在闪动。
楚天的头有点晕,呼吸里“轰”地有团火熊熊燃烧起来,刺激着身体的感官在膨胀。
月夜、小河、山庄、丽人……暧昧的事情似乎马上要发生——
“砰!”少女突然抬起腿,膝盖重重顶向楚天。
“噗通!”楚天猝不及防摔进了河里,小腹痛得痉挛已说不出话来。
“去死吧!”红衣少女扬眉吐气,头也不回地去了。
第八十六章 拒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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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湿漉漉地爬上岸,口鼻中感到血腥之气,不停地干呕。
翼轻扬够狠的,她这一下比楚天踹在洞寒山肚子上的那记还狠,亏她一路忍到最后才发作。
楚天现在除了揉肚子擦鼻血外,就只能苦笑。假如自己不是拒绝而是答应,又会发生什么事?恐怕比被踹进水里的命运更惨。
他在河边的草地上躺了会儿,直到缓过了气,才站起身往住的地方行去。
屋里的灯还亮着,楚天推开虚掩的门刚想迈步走入,眸中寒光突地一闪,似发现某种隐伏的危险,他右手握住苍云元辰剑,一边舒展灵觉一边走进屋里。
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面孔朝下倒在床榻前,殷红的鲜血从身下汩汩流淌出来。
“大师?觉渡大师!”
楚天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快步上前抱起觉渡大师的身子,心头变得冷凉。
觉渡大师面含一缕古怪的微笑早已气绝身亡,他的胸前有一道被锐器洞穿的伤口,手中那串形影不离的念珠掉落在身旁。
楚天迅速镇定下来,目光飞速扫视屋中每一个角落,并未发现丝毫搏斗过的痕迹。
他暗吸一口冷气——什么人能够在面对面的状况下,一招致命击杀觉渡大师?!
“楚贤侄,我差点忘了——”屋外忽然响起翼天翔的笑声道:“这部《天翔四绝》虽难登大雅之堂,但……咦?”
微风掠动,翼天翔抢步来到楚天身后,面色剧变道:“师兄!”
他探出两指搭在觉渡大师的右腕脉门上,绷立的眉宇先是越来越紧,随后缓缓地松开。
“我刚回屋,就看到他倒在这里。”楚天说。
翼天翔点点头,“这么说,你没有见到凶手。”
他伸手轻轻地探入觉渡大师的怀中:“经书不见了!”
楚天心头微凛,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
难道说,为了一部《法楞经书》,竟有人害了觉渡大师的性命?
这个老和尚虽有些唠叨,有点不通时务,却有颗难得的大慈大悲菩萨心。
是谁下如此狠手,是谁能下如此狠手?!
楚天沉下心来推想每一个细节,却越想越觉得此事蹊跷。
疑点之一,觉渡大师是在自己的屋中遇害,刚才他并不在屋中,而以觉渡大师的为人绝不会在无人时擅自闯入。
其次,觉渡大师脸上那缕古怪的笑容是为何而发?莫非他与凶手相识,莫非他至死都不曾想到对方会对自己下毒手?
那么下午洞寒山的挑衅、翼天翔的提亲,自己的辞行、翼轻扬的出现……一系列的事情与觉渡大师的遇害有关吗?如果有关,但这些事情明明又都与自己相牵连,那么觉渡大师在自己的屋中遇害,是不是一个陷阱呢?!
谁是陷阱里的那个人?楚天的心头猛地一跳,涌起一股极为不安的预感——凶手真正的目标不是觉渡大师,而是他!
觉渡大师遇害,原因是他一直在明里暗里地保护自己,否则自己很可能早已遭了毒手。
因为觉渡大师保护自己,所以凶手先杀害了觉渡大师,然后栽赃到自己的头上!
突然,他意识到了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经书不见了!”
假如凶手意在夺取《法楞经书》,那他绝不可能对准觉渡大师的胸口下手。除非,对方事先早已清楚,觉渡大师并未将经书收藏在怀中。
能够在不动声色间完成上述种种布置,又对觉渡大师乃至《法楞经书》的存放了若指掌,放眼整座法门山庄,这样的人屈指可数!
顿时,楚天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两道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就那么一刹的定格,随即错开。
彼此之间,已经读到了许多信息。
剑魔遗宝,竟轻而易举地把一个人变成了鬼!
楚天将一缕灵觉送入元辰虚境寻找洞天机,徐徐道:“翼庄主,莫非觉渡大师认识凶手是谁?!”
“是的,我想他一定认识。”翼天翔目不转睛地看着楚天:“而且我想你也认识,可惜无法证实,也无法令人信服。”
楚天的目光霍地一闪,翼天翔果然是个人物,有魄力有胆量,居然敢主动揭牌。
翼天翔忽然笑了起来:“真是有趣,就在一个时辰以前我们还有可能成为翁婿。”
“真是幸运,我拒绝了你。”楚天说,灵觉已感应到了洞天机的存在。
翼天翔没有回答,蓦然发出一串雄壮激昂的箫声,顿时响彻整座法门山庄。
一瞬间各处警讯此起彼伏遥相呼应,彻底打破了山庄的寂静。
山庄的弟子纷纷出动,一串串灯笼升上高空,封锁住所有进出的道口。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楚天非常清楚。他更知道,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
“唿——”来自洞天机元神的一股磅礴力量灌注体内,苍云元辰剑铿然放光,绽开朵朵祥云劈向翼天翔。
出乎意料之外,翼天翔居然不招架不躲闪,仅仅是将身躯微侧拍出右掌。
“哧啦!”剑锋切开护体真气,在他的左臂上拉出一条深可见骨的血槽。
“砰!”楚天胸口中掌,飞跌在床上。他张嘴吐出一口鲜血,全身剧痛难以起身。
“孙子!”楚天立刻醒悟到自己又中了翼天翔的苦肉计。
他不杀,绝非心地仁慈。自己这一剑,等于双手奉送给他最好的证据。
果然翼天翔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左臂血流如柱的伤口,微笑道:“你真的很聪明,可惜还嫩了点儿。”
话音未落,猛听窗外竟有个和楚天一模一样的声音骂道:“孙子,孙子!”
翼天翔暗吃一惊,喝道:“什么人?!”一记劈空掌力卷裹起澎湃红澜击向窗外。
“啪!”窗户被击得粉碎,屋外却空无一人。
只听有个略带得意的声音倏忽去远:“你真的很聪明,可惜还嫩了点儿。”
翼天翔皱了皱眉,已猜到窗外的是谁。
“王八蛋,大笨蛋,你小子怎么连简简单单的一招‘舍生取义’也躲不过?”趁翼天翔微微分神的工夫,元辰虚空里洞天机在跺脚大骂楚天。
“你有告诉我怎么躲么?”楚天没好气地回答。
“……”洞天机一边嘴里不知咕哝着什么,一边痛心疾首地将元气补入楚天体内,助他平复伤势积蓄力量。
这时候山庄宾客闻听警讯陆续赶至,几名龙华禅寺的僧人看到觉渡大师横尸在床的惨状,不禁悲愤交集抚尸痛哭。
全世鼐、殷红鹅和元世亨望见屋中惨象也是惊呆了,急问道:“翼师叔,这是怎么回事?觉渡大师他——”
翼天翔面色沉痛而悲愤,缓缓道:“觉渡师兄已经驾鹤西归,去往极乐世界!”
“师叔,是谁害死我师傅?!”觉渡大师的关门弟子凡尘霍然抬头,语声哽咽。
翼天翔双目看定楚天,徐徐道:“就是他,狼子野心,恩将仇报,无耻之尤!”
“楚天?!”殷红鹅失声道:“翼师叔,您一定搞错了。楚天不是那种人,他怎么可能杀害觉渡大师,何况他根本没有理由这么做。”
翼天翔苦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若不是他蒙蔽了所有人,觉渡师兄也不会……”
洞寒山嘿然道:“要我说,肯定是翼师妹不愿嫁他,这小子便怀恨在心,于是杀害觉渡大师妄图夺回《法楞经书》以兹报复。”
元世亨摇头道:“楚兄弟不是这样的人!”
翼天翔叹道:“元师侄,怪只怪我一时失察,也上了他的当!我方才取了《天翔四绝》想作为补偿赠给楚天。可刚刚推开门,便看到他正从觉渡师兄的身上拔出苍云元辰剑——”
说到这里他声音微颤,像在极力抑制心中的激动:“见我进来,他竟举剑刺来。幸亏我躲闪及时,只伤到了左臂。”
众人看到翼天翔鲜血淋漓的胳膊,望向楚天的目光中不由得又多了几分憎恶。
只有殷红鹅叫道:“不,不可能!翼师叔,您一定是弄错了。楚天,你说话呀!”
楚天冷眼旁观着翼天翔将一出自编自导自演的丑剧演得活灵活现,居然如同一个演技高超的戏子般声情并茂广博同情,就跟吃了只苍蝇似的恶心欲呕,胸中愤怒难平。
便听得洞天机在虚境中一边不停地大骂翼天翔一边不停地劝自己,道:“小子,冷静点。你要是死在这里,正遂了翼天翔的心愿——他娘的翼天翔翼小儿,等老子有朝一日冲开封印从元辰虚境里出来,不打得你磕头叫祖宗,我老人家就改名跟你姓翼!”
楚天当然明白其中的道理,所谓鸡蛋不碰石头,螳螂不挡车,但亲耳听到真正的杀人凶手当面栽赃陷害自己,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教他如何能够冷静?
但对方既然是正道泰斗盛名冠绝神陆的龙华禅寺俗家第一高手,自然就笃定了自己这个籍籍无名的魔道外门弟子无理可说,无人会信。
只怕连同那位正道第一美女翼轻扬也一起参与到了这场阴谋中。若不是她不着痕迹地将自己引到屋外,怎能让翼天翔从容不迫地完成所有布置?!
当自己心猿意马地跨出屋门的那一刻,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还有什么好说的?翼师叔既然亲眼看到这小子行凶杀人,那就是铁证如山!”
洞寒山看到楚天受众人唾弃身败名裂,不觉有一丝得意的快感,嘿嘿笑道:“我早说过,这小子是北冥神府派来的奸细。杀了他,为觉渡大师报仇雪恨!”
凡尘双目怨毒盯视楚天,叫道:“翼师叔,你要为我们做主!”
翼天翔的脸上露出一丝愧疚之色道:“凡尘师侄,你尽管放心,我要亲自押送凶手到龙华禅寺交给戒律院诸位高僧公审,一定为觉渡师兄讨回公道!”
禹余天和龙华禅寺的弟子闻言异口同声地道:“翼师叔说得对,正该将这小贼交给戒律院明典正刑昭告天下!”
第八十七章 天机印(上)
在所有义愤填膺的声讨中,全世鼐、殷红鹅和元世亨是少数几个保持沉默的人。
他们茫然望着楚天和翼天翔,即不敢相信前者会做出这样的事,又无法怀疑后者的话,一时失了方向。
全世鼐没了在山上时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的机智,额头生汗道:“楚兄弟,你倒是说话啊!”
楚天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道:“我不是凶手,信不信由你们。”
“你不是凶手?难道翼师叔会诬陷你?”洞寒山讥笑道:“敢做不敢当,你还算不算男人?”
凡尘咬牙切齿道:“大伙儿何必跟这畜生白费口舌,就按照翼师叔的吩咐将他拿下便是,自有戒律院的诸位师叔师伯秉公审断!”
“可是楚天……说他不是凶手。他说的话,我信!”殷红鹅叫道。
翼天翔神情威严道:“殷姑娘,我也不希望楚天是凶手。毕竟他是轻扬从冰风虚境里救回来的,我还差点招他做了女婿。然而事实俱在,不由我不信。只可惜觉渡师兄每日废寝忘食照料医治,却落得这般下场!”
他说着话双目一闭痛心疾首地道,“师兄,是我害了你!”
“王八蛋,这小子总算说了句实话。”洞天机通过楚天的感官对屋里的情况尽皆了然,道:“龙华禅寺的那帮老和尚,怎么会收了个白眼狼?!”
接着又问楚天道:“小子,你恢复得如何?”
楚天回答道:“还好。”
“好,那就干他娘的一场!”洞天机一点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