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字的话就有解药,不识字的话就难说了。”黑暗中,她看不见那人脸上的表情,但光听那语气,她都能想象得出来,这人此时脸上一定又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认得一些。”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她想了想才说道。她所继承的记忆中,白文萝因自小身子就不好,为了不让她费神,芸三娘连针线活都很少让她做。但又怕她会闷着,便在闲着的时候,教她识几个字,久而久之,便也就认得一些了。
“呵呵……那么,给你,记得吃完啊。”他说着就往她床上丢过来一个东西,白文萝伸手一摸,是一条帕子包裹着一小块东西。
“还有,提醒你一下,一会可能又会有人来搜屋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吧。”那人丢过来这东西后,又轻描淡写地道出一句来,然后也不等白文萝开口,就见那门一开一关间,他已经不见了。
白文萝听了他那话后,心里一惊,也顾不上看那帕中包着的解药,一掀褥子,往里一塞,再把那只针锥重新放入枕套里,就赶紧下来床,套上鞋子,拿起床头的袄子披上就往外跑去。
由于这天一整日都是阴着脸,晚上也无一粒星光,寒冬深夜,暗沉如墨。空气中似夹了冰粒一般,猛地吸一口,只觉得一股寒气直往脑门上冲,呼吸瞬时一窒,浑身打了个激灵!她赶紧捂着鼻子哈了口气,然后往旁边走去。
那人走后,那间房门是虚掩着,她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了进去。摸着墙慢慢挪到屋内唯一的那张桌子旁,伸手往桌上一探,就碰到了托盘,再一挪手,便碰到了正立在桌上的蜡烛,白文萝想了想,就摸出火折子把蜡烛点了起来。
屋内一亮,她便看到那托盘里的饭菜一点都没动。她没顾着收拾这个,先是扫了屋子一眼,然后赶紧走到床边,把那床上的东西仔细恢复到白天时候的样子。再把屋内的炭盆拿到厨房那,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拿水浇灭了,然后在寻个东西盖上,小心放好。再快步轻走回那屋里,又检查了一遍,小心处理掉一些痕迹后,她才吹灭蜡烛抠掉桌上的蜡油,并把窗户开了条缝。最后才端起那搁着饭菜的托盘,一并把这些东西拿到厨房。之后又在厨房里点上蜡烛,把那些饭菜全放到锅里盖上。这大冬天的,普通人家晚上没吃完的饭菜,一般都会留到明天再吃,就是一会让人看到也不会被怀疑什么。
做完这些后,差不多就过去一刻钟了。在厨房开锅揭盖的,多少还是碰出了点声响,芸三娘似乎是听到了动静给惊醒过来,顿时就想到那人还在家里,是不是他这会要走了?她心里放心不下,便抹黑起了来,小心拉开一条门缝,却不想竟看到自家厨房那亮着光!
芸三娘心里一惊,又因开了条门缝,半夜的冷风吹了些进来,正睡在床上的白文轩忽然动了动,似乎是蜷了蜷身子。芸三娘赶紧先闭上门,回头看了一眼,见他并没醒,她轻轻吁了口气,然后重新拉开门。借着厨房里发出来的微光,这会才注意到白文轩那间房的门是敞开着的。
她心里又是一惊,赶紧把门拉开侧身出去后,刚反手把门拉好,就看听见外头忽然响起一溜儿急促的拍门声!同时还响起一阵蛮横的叫喊声:“开门开门,衙府查人!”
芸三娘顿时慌了神,正不知该怎么办好,这会厨房里头的灯忽的一下熄灭了,然后就看到白文萝从里面走了出来。
“萝儿!你怎么……”外门还在拍着门,芸三娘慌忙吧白文萝拉到身边,却一时间不知该说哪句好。
“娘,你别慌,那人已经走了。”白文萝握着芸三娘的手赶紧把这事说了,然后又接着说道:“我去屋里看着文轩,娘你快去开门吧,他们进来后随他们搜,你别担心,刚刚我已经把什么都收拾好了,不会有事的!”
外面的拍门声越来越不耐烦,邻居也都渐渐响起了开门的声音,然后就传出骂骂咧咧的声音,东西被撞翻的声音,小心翼翼哄着的声音,还有小孩惊慌的啼哭声。
眼下这情况也容不得芸三娘多问,她急忙交待白文萝看着轩儿在屋里呆着别出来,然后就赶紧跑到前面的铺子那开门去。而白文萝刚一进芸三娘的屋,白文轩正好从床上跳下来,乌漆抹黑的一片就要往外冲,没头没脑地就撞到白文萝身上。
“起来干什么,快回床上去!”白文萝一把抓住他手,低喝了一声,然后就关好门。
“姐,我听到衙门的人来搜查了,娘呢?”白文轩要挣开白文萝的手,却发现不管自己怎么甩,似乎都没法挣开他姐姐那只并不怎么用力抓住他的手。
“是衙门的人来了,娘给他们开门去,你好好待着,别给娘添乱!”白文萝说着就把他推到床上,然后赶紧摸出火折子,把屋里油灯点亮,最后才回身同白文轩一同坐在床上,紧紧握住他的手。
“姐姐,咱们家被发现了吗?”白文轩的脸上有些发白,一双乌黑的眼睛里带着浓浓的惊惧。
“没有,别害怕,那人已经走了。记住,咱们家从没有出现过那个人,咱们也不知道官府在搜查什么!记住了吗!”白文萝握紧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低声说道。
“我,我记住了!”白文轩咬着唇,重重地点了点头。
正在这当口,就听到那吵杂声和脚步声一下子涌了进来,透过纸糊的窗户,他们看到那外面忽然亮了起来。紧接着,那房门一下子被推开了,还是白天那个姓赵的铺头,带着一身阴森的寒气走了进来!
白文轩瑟缩了一下,抓紧了白文萝的手。
第九章 解 药(二)
“捕,捕爷,别吓着孩子!”芸三娘一脸惊慌地跟在后面走了进来。。
“娘!”白文轩和白文萝同时低声叫了出来,一个惊惧地睁着一双大眼睛,一个害怕地低垂下眼。
那赵捕头却似没听着这句话一般,在这巴掌大的房间里像模像样地转了一圈,然后才扫了芸三娘一眼冷哼了一声道:“你这家里就这么几个人?”
“是,奴,奴家外子早年病逝,就,就剩下这两孩子。”芸三娘一脸紧张地走到白文萝和白文轩身边,用身子挡住他们。
那赵捕头根本没兴趣去瞧那两孩子,干咳了一声后,就挪着脚走到门外大声喊道:“好好搜搜,这大冷夜的,别偷懒啊!”
白文萝见那捕头出去后,悄悄拉了拉芸三娘,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芸三娘怔了一下,这才会过意来,便赶紧从她床头的褥子底下翻出一个荷包。打开后,里头是几块碎银子,她捡了一块稍大的,想了想,又拿了一小块。然后交待白文萝把东西收拾好,就揣着那银子走了出去。白文萝瞅见芸三娘在那捕头旁边低语了几句,就把那点银子悄悄放到他手里。
赵捕头先掂了掂手中的那两块碎银后,又干咳了一声,然后才重新开口道:“走了走了,没搜到就去下一家,早干完早回家,别一个个磨磨蹭蹭磨的,天亮就是大年三十了。”
终于送走那些人后,芸三娘只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像商量好的一样,全发起抖来。好容易关好门,回到房间内,见着那两孩子后,她才觉得稍稍稳下了心神。
“娘,他们都走了?”白文萝这会也放开了白文轩,忙起身去扶着芸三娘。
“走了,幸好你机灵,那些人就是想趁机刮点油水,给他们送走得了。”芸三娘点了点头,真是虚惊了一场。
“家里的东西没什么被碰坏的吧?”白文萝扶着她坐在床上后,就转身去给她倒了杯水。
“没有。”芸三娘摇了摇头,喝了口水润了润喉,才看着他们问道:“没吓着吧。”
“没有。”白文萝和白文轩都乖巧地摇了摇头。
芸三娘搂着白文轩,点了点头,把杯子给白文萝递过去,同时问道:“萝儿,你是怎么知道那人走的,还想着把那屋收拾起来。”
白文萝接过她手里的杯子,很自然地说道:“是我夜里肚子不舒服,起来上茅厕的时候,看到文轩那门正敞开着呢。我心里疑惑,就走进一看,见里头果真没人了,我便进去把那炭给熄了。反正都动手了,也就连那床铺和碗筷都顺便收好,却没想刚一收拾完,衙门的人就又过来了!”
“好孩子,幸好你做得周全,不然让那些人看到的话,准会引祸上身!”芸三娘连连叹着,又忙念了句阿尼陀佛。
“他,他们不会再来了吧?”白文轩在一旁满脸担心的问道。刚刚那些衙役进来的时候,白文萝之前跟他说的那些话,顿时无比清晰的在他脑中阵阵回响。还有胡老汉临死前的模样,还有他家人伤心哭嚎的情景……全都袭涌上来!他姐姐没有吓唬他,这种事情,很可能会在他家发生!
白文萝瞧着他眼中的惊惧还未退去,便摇了摇头轻声安抚道:“这都快过四更天了,估计他们搜完这几条街,这天也该亮了。再来也没发现什么不对的,明儿又是除夕,想是不会再来了。”
“好了,没事了就好,才刚睡着没多久就把你们都给折腾起来。这天寒地冻的,快回去睡吧,别着凉了!”大半夜起来折腾最伤神,芸三娘瞧着这事算是过去了,终于全放了心,就摆手让她回屋去。
关上自己房间的门后,白文萝轻轻吁了口气。搓了搓微有些发僵的双手,看着芸三娘那屋的灯灭了后,她才回到床上,睁着眼睛躺了一会。估摸着芸三娘和白文轩差不过该睡着后,她又从床上起身,把油灯点上,然后从褥子底下掏出那包东西来。
那是一块白绸锦帕,上乘的料子。一角处绣着几朵迎春花,嫩嫩的鹅黄色,绣工倒是很精细。白文萝仔细看了看,没发现什么暗记。这样的帕子,外面一些绸缎铺子里就有卖的,就是价格稍高点而已。只是,这锦帕怎么看都是女子用的东西,那人怎么……她摇了摇头,抛开这事,就着手把那锦帕解开。里面还包着一层油纸,她又打开那层油纸,只是看到那里面包着的东西后,却是一怔。
竟是几块约莫1寸长的金黄色小条,外面还裹着一层芝麻。白文萝有些愣愣的看着这几块玩意,这,不是寸金糖吗!?刚才把那帕子解开的时候,她就已经闻到这芝麻的浓香和蔗糖的甜味了,却不想竟真是几块糖!去年春节的时候,刘婶曾送过来一小包这样的糖。听说这种糖还是用宫里头传出来的法子做成的,外裹芝麻里包馅。她对糖没什么偏爱,当时只吃了一块,就全给文轩了。
白文萝愣了会神后,就又仔细地翻了翻那几块寸金糖,再看看那条帕子,依旧没发现别的什么蛛丝马迹。就是五块寸金糖,一张油纸,一条料子上乘绣工精细的普通锦帕,其余再没别的了。
吃完吗?那人扔给她的时候特意说的,之前还问了她识不识字,到底什么意思?白文萝觉得自己被弄得有些迷糊了,她又看了看那几块寸金糖,难道那解药是被包在这里面?或是容在其中?
她想了想,终于拈起一块放入口中嚼了起来,浓浓的蔗糖味,里面似乎是红果夹心,嚼起来是甜中略带点微酸。她慢慢品着这味道,却不是贪口腹之欲,而是想尝出这糖里面是不是真有解药,跟她以前所吃的可有什么不同。
然而五块寸金糖都嚼完了,口中除了甜腻的蔗糖味,就是芝麻的浓香和红果的微酸,除此外再没别的味道。没有弄错,这些,确实就是普通的寸金糖。
既然这不是解药,这么说那粒毒药果真是假的了。
白文萝又看了看那张帕子,还是,那解药是无色无味的?她忽然扯了扯嘴角,摇了摇头,多成是被那人给涮了!
沉吟一会后,她便起身倒了杯水漱了漱口。只是那嘴里的甜味实在是太浓了,都把那一杯水喝完了,那甜味也没见淡下去多少。大晚上的也不好喝太多水,她舔了舔唇,放下杯子,回到床上。再拿起拿张帕子,又看了看那油灯,正要把那帕子拿到那火苗上,打算烧了得了。只是刚伸出手去的时候,忽然就听到芸三娘那房间似乎有动静,她赶紧缩回手,吹灭油灯。
在黑暗中静静听了一下,原来是文轩没睡好,觉得渴了,芸三娘便起来给他倒水。随后她又听到芸三娘对白文轩轻轻安慰了几声,听得隐隐约约的,再一会那声音就淡了下去。深夜又恢复了寂静,白文萝这会忽然打了个哆嗦,这才发觉自己坐得久了。这夜越发冷了起来,还是睡吧,别真冻感冒了。她想着就把那张油纸捏成团,先扔到墙角那,然后把那条帕子折好,塞进枕套里。
盖上被子,闭上眼睛的时候,她又习惯性地把手叠加地覆在丹田上,练起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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