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都出去看灯会了,胡同里一个人都没见着,外面的灯火辉煌,这里却显得有些阴森森的。连外头传进来的喧嚣锣鼓声,在这里听起来也显得那般的虚幻且遥远。那扇门依旧是虚掩着,不知是忘了关,还是故意给他们留的。白文萝没出声,朝赵武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然后就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由于今天是元宵,这院里头也挂了两个红灿灿的灯笼,被风吹得在那屋檐底下微微摇晃着。里头的蜡烛忽明忽暗,看着似随时都会被吹灭一般。
那李大夫没在家,从他屋前进过的时候,看到那房门是紧锁着的,不过院墙那通向后面的那几间灰土瓦房的小门倒是半开着。两人自进了这里后,就隐隐约约听到有说话的声音从那里头传出来。
白文萝轻轻走到院墙的小门边,仔细听了一会,果然有芸三娘的声音在里头,另外一个似乎是梅西朵的,偶尔还有另外那两个男孩的声音夹杂在其中。可是他们说什么却没太听得清,只模糊听得几个感谢的字眼,还放宽心什么的。
因为白文萝没穿过那小门进去,赵武便也同她一起在那站着,气氛有些诡异。两人像是在做贼又像是在偷听,偏又什么也听不清。弄得他心里不禁有些紧张起来,却同时又隐隐觉得有些刺激。
这大晚上的,院中那两个灯笼发出昏惨惨的微光,偶有一阵寒风吹过,那凉气似乎从脚底直往身上窜。赵武忍不住往白文萝身边靠近了点,而白文萝这会正仔细注意那里边,面上一副专注地神色,呼吸平和沉稳。赵武靠近后,似不知不觉间受了她的影响一般,慢慢就静下心来。只是他的注意力却只放到眼前这个人的身上,他转头,仔细看着她的侧脸,头再往下一低,鼻间就隐隐约约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这样的两人,似乎,像是在私会!莫名其妙的,脑子里就蹦出这个想法来,赵武忽的就被自己吓一跳。正在这时,夜里的寒风把白文萝鬓角地发丝吹到他鼻间,弄得他的鼻子一阵发痒。刚忍不住要打喷嚏的时候,忽然,院中一盏灯笼里的烛光抽搐地闪跃了两下,蓦地灭了!
烛光熄灭的瞬间,那屋里头同时传出了悲切又隐忍的哭声,把赵武的那一个喷嚏活活给憋了回去。白文萝终于轻声说了一句:“走吧。”
第四十一章 元宵深夜
那夜白文轩玩得很尽兴,回来的路上手里还拿着一个猴子灯,一路上兴奋得声音都不着调了。。赵文由于一边要盯着白文轩,一边也不忘照看萧蜜兮,着实累着了。同白文萝碰面后终于松了口气,便把白文轩交给她,再把自己手中的莲花灯往赵武手里一塞,就抓紧机会同萧蜜兮说话儿去了。
赵武有些愣愣地看着他哥哥塞过来的那盏花灯,再看萧蜜兮手里也拿着一盏,便就明白他哥想让他做什么。心里顿时有些不大自在,再一想刚刚跟白文萝贴得那般近,还有那股若有如无的幽香,一时间觉得脸上都烫了起来。手里握着那盏花灯,怎么也送不出手。
白文萝从那小胡同里出来后,只简单地跟他解释了一下,她娘这几天确实是在照顾那古纳人,因为早以前曾受过那他们的恩情,其余就再无别的话了。而他在出来之前,从那里头传出来的哭声,也大略知道,里面的人似乎是不好了。所以白萝卜从刚刚一直就在沉默,他还以为她心里难过。一直为她担心,又不知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只好默默地陪她站着。可是这会,却看到她完全是一副无事的模样,同白文轩说笑着,简直让他叹服,也让他有些迷糊。他分不清,她刚刚到底是不是在难过,还有现在,她真的像面上笑得那么开心吗?
不知为何,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这个差不多同他一块长大的女孩,他却从未看清楚过。而且,那一刻,他心里还隐隐生出一种莫名地感觉,似乎,她和他之间,离得很远,远到他根本触摸不到!可是再一想在院子里,他们贴得很近的那一刻,又马上就把这种感觉从心里抹去。一定是自己多想了,明明就是一块儿长大的嘛,能远到哪去。
十五岁的少年,对感情已经有了朦胧的意识。可惜却没选中一个合适的,真正处在豆蔻年华的好对象。所以,他注定只能追着她的脚步,无数次回想起那个元宵深夜,他曾经离她离得那么近,曾经闻到她身上的那缕幽香……
赵文虽然同萧蜜兮在一旁说着话,可也不时注意赵武这边。所以他看到赵武拿着那个花灯呆了好久,却不见有什么行动,心里只感到一阵无力。怎么平日里那么聪明伶俐的小子,忽然就这么缩手缩脚起来了。
萧蜜兮也注意到了,心里乐了好久,才出声道:“小武,怎么没把那盏花灯给萝妹妹,你一个男孩子还喜欢这些玩意儿吗。”
赵武回过神,就见白文萝转过头来看他,他正想趁机把手里的花灯递过去,却不想白文萝却开口说道:“不用给我了,小孩子的东西,你拿着玩吧。”
赵武的脸顿时就黑了下去,手也僵住了。赵文似苦笑般地摇了摇头,萧蜜兮扑哧地一笑,然后小心擦着眼角说道:“萝妹妹比小武还小一岁呢,这话却说得这般老气横秋,也不知都哪儿学来的。”
“既然是小孩子的东西,那就该你拿着!”赵武气呼呼地就把花灯往她手里一塞,白文萝看了他一眼,倒也不推,笑了笑便接了过来。如此反而更显得赵武孩子气了,萧蜜兮还在旁边捂着嘴偷笑着,气得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便甩袍走到了他们前头去了。
回了家后,芸三娘还未回来,白文萝同白文轩简单说了几句,便让他睡下了。然后走回铺子里,点亮灯,坐在那静静等着。这一等,就等到子时才听到轻轻的拍门声,她开了门,便见到一脸憔悴的芸三娘。
“你怎么就在这等着!轩儿呢?”芸三娘进来后,愣了一下,便有些心疼地说道。
“文轩睡着了,我跟他说你可能是去刘婶家唠嗑去了,让他先睡。”白文萝随意扯了个小谎,然后才接着说道:“娘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那边出事了?”
“嗯,梅西朵到底是去了。”芸三娘深深叹了口气,只简单说了这个结果。她回来的时候,那一路上还是锣声阵阵,烟花朵朵,更显得自己出来的那个地方冷清凄凉。
白文萝点了点头,心里明白也不再问了,再看芸三娘那满脸倦容,便心疼地说道:“娘先坐着,我刚烧了热水,给你倒来泡一泡脚,一会就上床歇着去吧。”
“今晚睡不了多长时间,等到申时那会,城门那的人少了点,娘还得出去一趟。”芸三娘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为什么?”白文萝站住了。
“阿尔巴兄弟两决定明天就给梅西朵下葬,然后他们马上起身上京州,这是梅西朵临终前交待的。娘觉得明儿还是亲自去送一趟好,那两孩子太可怜了。”
白文萝愣了好久才有些迟疑地问道:“那……我明天怎么跟文轩说?”
“反正他明天也该上学堂去了,他一早起来没见着我,你就说我去了早市,然后让他早点去书院。娘可能不到中午也就回来了,没事,耽搁不了多长时间的。”
“可是,你这么累……”
“累点算什么,娘能帮的就只有这些了。”芸三娘说着就闭上了眼睛。
“那阿尔巴他们说要怎么离开西凉的吗?咱们并没给他弄到通关文书啊。要是以后官府追究起来的话……”白文萝想了想又问道。
芸三娘慢慢睁开眼,似乎是思索了一会才说道:“他说,他有办法,让娘不用担心。而且还说,等他走了后,就让咱们去衙里报,说是他逃走了。抓不抓是官府的事,以后就什么事都与咱们无关了。”
白文萝怔了怔,静静地看着芸三娘一会。她娘,其实也就觉察出点什么了吧,或者,早就知道什么了,只是都不说而已。
“好了,你先去睡吧,这都多晚了,夜里寒,小心别着凉了。”芸三娘见她还呆站着,便朝她露出个安抚的笑容说道。
“我给娘倒洗脚水去。”白文萝默默转身往厨房走了去。
一夜差不多就这么过去了,她在房间里听着那似乎是从世界尽头传过来的喧闹声,身上很累,却依旧没有半点睡意。哪里都一样,有人活着,有人死去,有人欢乐,有人悲伤……她所求不多,只愿身边最亲的人能平安幸福而已。
第四十二章 市集路上
果然天还未亮芸三娘就又出去了,白文萝默默地看着那个匆匆忙的身影逐渐没入夜雾中,路上被夜露打湿的青石板反射出幽冷的寒光。。她有些怔然地在门口呆了一会,才轻轻呵了口白气,转身回了屋。
早上把事情同白文轩说了后,又交待他过后别在芸三娘面前露出马脚来。凡事要心里明白,该沉默的时候要懂得沉默,该装糊涂的时候要知道装糊涂,男人的心胸就是这么被撑大的。
白文轩一脸认真地听着他姐姐的话,非常郑重地点着头。
由于芸三娘昨晚提到了早市,白文萝才想起她们家好些天没吃到新鲜的蔬菜了。正好这会儿是早春,应该去市集上看看有没有新鲜的蔬菜。于是便拎上篮子,同白文轩一块儿出了门。
从市集出来后,篮子里就多了两捆韭菜和一捆菠菜,还有十个鸡蛋。都是今日新鲜的,那菜叶上还沾着水露。她想着回去就做韭菜合子,然后再弄一个菠菜蛋花汤,文轩和娘都爱吃这个。正走着呢,刚要穿过前面那路口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往这冲过来。白文萝顿时停下,往后退了两步。
偏这会一个农妇正挑着满满的一担青菜,已经走到路中间,这时不管是往前走还是往后退都来不及了。加上她肩上又挑着那一担子东西,这一时间被吓傻了一般,竟停在了那儿。不过是瞬息间,那匹马就朝她冲了过来,周围的人都叫她快些闪开,可是这会哪可能来的及了。
幸而那骑马的人似也怕自己会摔着,加上市集附近的人也多,才在已经冲过来的时候不甘愿地猛拉了缰绳,硬是偏了一下马头。随着那刺耳的马嘶声长长拉起,那马虽是险险避过了那农妇,却还是撞到了她的胆子上。
于是一声惊呼声响起,只见那农妇肩上挑着那担子青菜,身子失去平衡地在原地转了转,就嘭地一下往地上摔了下去!那担子从她肩上掉了下来,篮筐一番,还沾着水珠的青菜顿时就沾了泥土,失魂落魄地散了一地。
“混账,没长眼啊,没看见爷要过去吗,挡什么路!”好容易把马儿控制住后,那骑马的人随之就居高临下地瞪着倒在地上的农妇大声喝道。与此同时,他身下的那匹马还不停的用一只前蹄刨着地面,散落在它蹄子附近的青菜眼见着就拌了泥土。
李敞之!竟又是他!白文萝这时也看清了那骑在马上的人,下意识地又往后退了一步,让别人挡在自己前面。
“喂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是你撞翻了人呢!”周围立即就有人不满地出声质问。
“公子,公子你没事吧!”这时追在李敞之后面的几位奴仆也骑着马赶了上来。
那农妇在别人的搀扶下坐了起来,然后蹲下去一边哭,一边捡着散在地上的青菜。周围有人看不过去,又开口到道:“这位公子把人都撞倒了,还把人家好好地一担子菜弄到地上去,怎么也该陪点银子给这位大嫂吧!”
“陪什么陪,是她挡了我家公子的路,不找她算账就好了!”其中一个奴仆马上恶声恶气地说道。白文萝仔细一看,说话那人正是她那天在柳庄口看到的那个小厮,当时他正坐在李家马车里。
“晦气!”李敞之脸上带着明显地戾气,恶狠狠地一甩马鞭,又把那地上好好地几颗青菜给打烂了。那农妇似的很害怕这样的贵人,一直就不敢说话,只是越哭越伤心。
“公子,别理这些人,咱还是赶紧走吧。我都打听好了,那小子今早送他老娘的棺材出城呢,听说是葬在后榔那儿,公子放心,这会小的一定好好给公子出出气。”那小厮一脸谄媚地朝李敞之说道。
“你给我出气,叫你拿银子去给我买人还能被人抢了去,窝囊废,我要你干什么!”李敞之回头就朝那小厮甩了一马鞭,幸好没瞅准,只贴着他肩膀甩了下去。却还是吓得那小厮脸刷的一下就白了,也惊得他骑的那匹马四蹄乱跳,发出好一阵长嘶声。
“告诉你,今天不把人给我抢回来,你们一个个都别想好过!”李敞之抓着马鞭,指着跟在他身后的那几个奴仆厉声说道。
那几个奴仆面面相觑了一下,似害怕得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那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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