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先前同黎青颜呆在一起恍惚间还觉得有些兄弟间的融洽感情,彻底被黎青峥抛之脑后。
人啊,有时候太过单纯,也不是一件好事。
——
原身敲门而入的时候,黎侯爷,也就是黎青颜的爹爹,正在伏案埋首。
好似在翻阅着什么。
原身打一进门,便打破了黎侯爷的动作。
他抬了抬头,眉目轻轻上挑,见着是黎青颜,紧绷的神色略微有些和缓,然后才道。
“青言来了。”
原身也是同黎侯爷差不多表情,整个人显然比刚刚在外面轻松了很多。
“见过父亲。”
虽然是轻松了许多,但两人都没什么笑容,不过互相也知道对方冷淡的性子,也没有说什么就是。
只是,黎侯爷眼里难得划过一丝亏欠。
如果不是他当初做了那样的决定,他现在合该是拥有一个软糯可爱的小女儿才是。
这些年,眼见着自己娇娇弱弱的女儿逐渐变得冷硬,深沉,成长为独挡一面之人。
还做得如此优秀。
黎侯爷既欣慰又难过。
两种矛盾的情绪,时不时便交织在他心里,待见到黎青颜时,又会反复想起。
可想归想,若是再给他一次选择,他依旧会做出这样刀刃割肉的决定。
因为,黎府需要。
——
黎侯爷虽然想得多,但却也没过几息,很快,黎侯爷同原身道。
“青言,可有何事?”
黎青颜成长至斯,性子越发淡了,黎侯爷也是个性子淡的,要说唠家常这样的事,可能会发生在他夫人和黎青颜之间,换成他们两人,大多都是讨论些正经问题。
所以,这一回黎侯爷又以为原身是想同他讨论些正经问题。
随口便道。
“是烟雨先生布置了什么难解的问题?”
“还是在国子监遇到了什么事?”
“或是其他?”
“且说来听听,为父看看能不能替你分忧。”
即使,女儿被当成了儿子养,但唯一不变的是黎侯爷对她的拳拳父爱。
这放在原身身上或许是平常,但如若此刻是雪梨在此,她定然会有另外一番感慨。
她自己的人生成长轨迹中,最缺少的就是——
父爱。
不过,鉴于原身也许久没同父亲这般说话,再加上自己被关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只有一个手机陪伴,冷不丁突然听到自家父亲的关怀。
原身心里有了动容。
然后她摇了摇头道。
“此次青言前来,不是想让父亲为青言分忧的。”
“青言才本该多替父亲分忧才是。”
黎侯爷闻言,沉默了一会,才道。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事实上,黎侯爷一开始不想让奸人阴谋得逞,再加上黎府处于风雨飘摇,再更换世子,将整个侯府落于奸人手中,无疑是雪上加霜,而自己的老母亲也受不得这个刺激。
才慌慌张张让黎青颜顶替。
那时的他,并没有想到黎青颜可以成长得如此令他骄傲。
换言之,他的乖女儿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黎侯爷心里悠悠叹口气,他从未想到,有一日,振兴长平侯府,竟然会压在他女儿身上。
只能说,世事弄人。
第153章
就当黎侯爷感慨的时候; 原身开口道。
“父亲; 青言前来,是有一物想呈给父亲。”
黎侯爷一开始没往其他地方想,只轻轻挑挑眉。
“莫不是那事有什么进展?”
说得是两人这些年一起调查当年幕后真凶的事。
黎青颜年少,羽翼未丰,许多事也是有心无力,黎侯爷虽然不良于行,侯府式微; 但到底有些手段人脉在的。
可他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查出,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查出。
若不是身后之人一手通天; 便是计划周密谨慎; 天衣无缝; 或者两者皆有。
黎侯爷琢磨着难道黎青颜此次去国子监; 另有什么收获; 故有此一问。
原身还是摇摇头; 从怀里慢慢掏出一物,置于双手之上; 恭敬地递给自家父亲。
“父亲,是此物。”
黎侯爷看着眼前用华贵丝绸仔细包裹得到长条物件,眸子里划过几丝疑惑; 从原身手里接了过来。
快速拆开。
下一瞬,黎侯爷眼神一滞。
显然十分惊讶。
这时; 原身的声音又在黎侯爷耳边响起。
“父亲; 入冬将近; 天冷冻人,青言便想着给父亲做一双厚实的鞋垫,还望父亲不要嫌弃青言技艺粗糙。”
虽然还是不近人情的冰冷语调,但这时听在黎侯爷耳里,却莫名感受到了一股暖意。
他把青颜当儿子养,可却享受了女儿般的贴心。
以他严谨小心的性子,此时本该训斥黎青颜乱学女红,极易败露身份。
可感受到手中温暖的鞋垫,黎侯爷却什么训斥的话,都没办法说出口。
好半晌,黎侯爷才轻轻抿了抿唇,将手里的鞋垫重新包好,放在自己的衣袖之中,然后,抬了抬眼皮,对上原身冷淡之下藏着温情的眼睛道。
“颜颜有心了。”
女儿的贴心,自然他得将黎青颜当做女儿看待。
至少,在这个瞬间。
因着原身难得动了女儿心思,给黎侯爷做了一双鞋垫,虽然现在黎侯爷身体不良于行,腿脚没有知觉,感受不到温或冷,但却是受不住冻得。
平素这些东西,下人当然会早早备好,可下人备好的哪能同女儿亲手做的相比呢。
黎侯爷心里感动高兴又有些唏嘘,就在多种情绪在他心间酝酿时,原身又开了口。
“父亲,我有一事想问。”
话音一落,原身下意识拧了拧眉。
见状,黎侯爷有些疑惑,道。
“颜颜想问什么?”
原身眼珠微移,将腹中早就打好的草稿说出道。
“父亲,我这些时日,在国子监得遇好些世家子弟,父亲觉得,这其中可有我能结交之人?”
原身因不想提及她和白景书幼时隐秘的交集,便委婉地想看看父亲对白景书和身后白家的看法。
这一届国子监监生的名单,早在几个月前就已放置在黎侯爷书桌上。
所以,黎侯爷对于原身周遭的世家子弟还是有所留意的。
他倒是动过让原身结交世家子弟的念头,毕竟以他们侯府的现状来说,结交些有用的人脉,还是年少时的同窗情谊,之后的路也会好走一些。
可这个念头,黎侯爷想想就放下了。
一来是黎青颜的性格,过于高冷,能入他眼的人,少之又少。
二来黎青颜怎么也是个女儿身,黎侯爷作为一个父亲而言,并不是那么想让自己女儿同哪位男子亲近得过于密切。
不过,黎侯爷倒没想到黎青颜主动提起此事,既然自己女儿有这个意愿,他再怎么有所顾虑,也会去尊重。
黎侯爷思索了下道。
“若以盛京的圈子而言,南太傅家的大公子,忠武侯府上的卫二郎,镇国大将军府上的季三都是可与结交之人,其实之于战场而言,以前的长平公府…诶,以前的府上更为辉煌些,只是到底成为了历史过去,亦难有人留存心尖。”
前两家都是文臣,只有最后一家是武将出身,黎侯爷嘴里的季三,就是季斐,因为家中行三,长辈们多唤他季三。
原身倒是能理解,为何自家父亲提起镇国大将军府便有些许感叹。
在长平侯府还是长平公府时,便是以战功累下的爵位世家,这样的新兴世家是入不得那些盘存几百年的老世家的眼的。
类似于暴发户和累世豪门的区别。
所以,朝中暗自给长平公使小绊子和挖大坑的人极多。
那会的长平公还是原身的祖父,她的父亲则是云麾将军,正三品大将。
当时的黎府,一门出了两虎将,立下赫赫战功的同时,以铁血之姿守卫大燕朝。
于圣上,于世人,皆是如定国之针,可谓是风头无两。
只是“定国之针”,也得学会揣测圣心。
几十年前,黎青颜还未出生之前,天下稍安,黎青颜的祖父琢磨着刚好也能歇个一段时间,于他,于他统帅的军队都有片刻地喘息。
但那时圣上年轻,正处于意气风发之时,黎青颜的祖父只是打得周遭小国不敢来大燕进犯。
可圣上却想要更好的盛世之局,譬如“武力拓版图”。
黎青颜的祖父一听,直觉不行。
他们这群军队,刚经过常年战争,疲累伤残不说。
那头的兔子急了还跳墙,如果只是争地盘,退了也便退了,可若是想捣毁对方的家园,指不得拼个殊死相搏,你死我活。
以他们现在军队的疲战状态,同等人数下,很难应对这群光脚不怕穿鞋的敌人。
如是加大数量,也是损失惨重。
以黎青颜祖父多年的经验而言,此时不宜开战,同时,他也向圣上进言。
黎青颜祖父是个直性子,此事若是私下好好同圣上说道说道,分析局势,圣上说不准也就听他的。
偏他直接在殿前,同圣上直言道。
“此战若去,必败,还望陛下三思。”
在黎青颜祖父看来,损失惨重换来的胜利,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败仗,不值当,他身为主帅,也痛惜这些为国家献出生命的热血男儿。
可这话听在圣上耳里,还是这么多朝臣的面,可不就落了当时兴致正高的圣上的面子。
第154章
当时; 圣上气得眉毛都在发颤了,冷哼一声回道。
“长平公莫不是仙人附体; 还能预测不成?”
这话; 黎青颜祖父当然不敢接。
“臣不敢。”
可黎青颜祖父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并没有平息圣上的怒气。
“不敢?我瞧长平公大胆的很。”
这时; 另有几个早就看不惯长平公的世家家主便站出来添油加醋,煽风点火道。
“陛下; 长平公出言不逊,竟敢冒犯陛下; 还望陛下严惩。”
逮着机会; 落井下石。
长平公刚想解释,那几个人又是一堆长篇大论的罪名扣下,听得长平公脑仁儿疼。
好在圣上虽然气急,但他极其仰仗长平公不说; 也念在长平公往日的战功和对他的忠心。
并没有依那几人所言,对长平公严惩; 只道长平公上了年纪,先回府休息一段时日; 这段时间不必来上早朝。
算是变相地软禁了一段时日。
也算施展以薄惩。
于是; 长平公被软禁在了府上; 没有长平公的阻拦; 圣上毅然决然决心武力打开他的霸业版图。
可即使长平公被软禁在府上; 他心思也闲不住; 明明知道这是一场拿命去换白白牺牲的“败仗”; 他又怎么能眼睁睁见到它发生。
长平公找着个机会,伪装成下人,就去找替代他成为这次上战指挥的老部下,既然圣意不可违,便要学会止损,长平公便是同老部下商量了下这场仗,怎么打才会损失最小,其中更是设计了几个,可利用天时地利人和取那一线赢机的战术。
必败,是长平公说的,但这世上确实是无绝对的事,只分概率大小,长平公不想要有精锐的兵卒就这么白白送命,才想从源头止住。
可如今止不住源头,他只能想想办法,能帮一把是一把。
但不知为何,即使长平公说了方法,这一场仗还是输了,还是大输特输,此次前去的五万精兵,一下子去了三万。
超过一半还多!
消息传回来盛京的时候,长平公脸色急变,赶紧招来下人耳语几句。
而朝上,圣上亦是龙颜大怒。
同时,他忽然意识到先前长平公说的是对的,而自己才是做了错误决断的人。
然而就在这时,先前指责长平公的几个世家中的一位家主站了出来,拿着证据揭发是长平公私自提前去跟这一场的主帅将军密谋,怀疑长平公勾结他国,谋害本国将士军队,即便不是勾结他国,亦有误导之嫌,而且,先前长平公亦说过此战必备,更有扰乱军心之罪,以至于此战真正大败。
要说长平公勾结他国,别说圣上不信,在场也没几个能信的,不然之前征战他国的赫赫战功是白瞎的吗?
可这位世家家主聪明,给自己也留了退路,还扣了长平公别的罪名,反正就是想把这场败仗的罪名帽子扣在长平公脑袋上。
这一意图,十分明显。
然而,圣上却无法阻拦,其一,这些事确实是长平公都做过的,其二,这事最错的是谁,是圣上自己,可圣上怎么能有错呢?
动乱朝纲,是更为严重的后果,圣上不会看着事情演变到那么恶劣的程度。
所以,没办法,这个时候,就需要一只替罪羊,一只帮圣上替罪的羊。
而长平公是最好的人选。
底下的世家家主已经开始同圣上道,请求要将长平公以“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