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过,已经让通进司众人先行留在司院之内,只是这毕竟有违规矩,还请圣上……”
“罢了,这个时候还管什么遮口!”赵佶恨恨地一拍桌子,厉声吩咐道,“既然赵元镇是循正途将此奏疏送上来的,便没有欺瞒天下人的意思,朕若是遮掩,岂非还及不上一个臣下?不必多说了!”
郑居中原本只是因为谨慎方才提出此议,见皇帝驳斥便没有再碰钉子的兴致,而阮大猷原本就存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思,自然更不会站出来多事。只有何执中站在原地进退两难,神情越来越尴尬,几乎都想立刻找个缘故退出。
“朕自即位以来,即便不能算是勤政爱民,至少事事亲为还是有地,不管是颁布政令还是整军开疆,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为了国之大业。原本想所有臣子都和朕一条心,亦拔擢了不少人出任要职,谁知道一而再再而三冒出这种事情!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些人难不成都把朕当成了三岁小儿么?”
一番暴怒过后,赵佶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他往日亦不是喜怒无常的性子,今日只是因为被气得重了,方才在大臣面前如此失态,而镇定之后往细处思量,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刘正夫蔡薿王黼等人乃是蔡攸家里的座上客他是知道的,而遥想当初刘正夫义正词严弹劾高俅那一回,他顿时有一种拨开云雾的感觉。想当初自己在看到刘正夫奏折的时候何尝不是惊怒交加,和现如今何等相似?如今高俅去位,蔡攸保了刘正夫升任礼部尚书,而倘若是高俅指使赵鼎……
这不可能!
他狠狠摇了摇头,竭力将这些思绪驱出了脑海。不管怎么样,他都得把眼下这件事搞清楚再说。他实在很难相信,已经日暮西山四分五裂的辽国,蔡攸居然会去费力勾搭!
三位政事堂执政齐留宫中的消息自然很快散布了开来,当夜,王黼就从温热的被窝中被人唤了起来,心不甘情不愿地来到了蔡攸府上,等到看见那齐集地一圈人之后方才觉察到了事情的严重。而这一次蔡攸亦没有再顾左右而言他,开门见山地道:“赵鼎那小子加急送了一份折子进来,如今政事堂那三个都在福宁殿商议。我也不瞒大家说,这十有八九是冲着我来的!”
闻听这话,在座的官员当中便有数人勃然色变,其中就有刘正夫,而王黼和蔡薿最为镇定。王黼是早就从蔡攸那里品出了滋味,而蔡薿则是因为左右摇摆得罪的人多了,不管出了什么问题都只能紧紧靠在蔡攸身边。沉默了许久,刘正夫终究资格最老,轻咳一声开口问道:“那学士可曾知道赵元镇的奏章中说的是什么?”
蔡攸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一点,而他偏偏没法得知详情。通进司的官员到现在还没有出来,政事堂那三个执政同样还在宫中,照这样的情形来看,事情绝对不小。而偏偏前来给他通风报信的人乃是宫中的一个内侍,并不知道究竟如何,他便不敢轻举妄动。
“这我也不清楚,只不过他既然告了刁状,必定不会轻易放过我。再说他是高伯章的侄女婿,如今高伯章倒了,他自然连带我一起恨上,真要罗织罪名必定非同小可。”那都是蔡攸埋藏在心中最深的隐秘,并不想别人知道,因此轻描淡写地形容了一下就调转了话题,“各位认为,我应该如何应对?”
这样的模糊其辞,又有谁能够出什么好主意?几个善于溜须拍马的立刻站起来表了忠心,言说天子对学士深信不疑,不会听信小人之言,请学士暂且放心云云。而刘正夫同样是持保留态度,毕竟,他当初弹劾高俅势头虽大,但也没见赵佶真正以这个罪名对高俅怎么样。倒是蔡薿在思量许久之后,提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建议。
第二部 经略 第十七卷 政通人和 第二十六章 为前途卑躬屈膝
“依我看,此次之事虽然不知道如何,但是,学士却万万不可小觑。上上之策是立刻进宫晋见,以昔日之情份打动身上,顺便试探事由。否则失却先机,到时候要隐瞒就难了。圣上登基以来,对学士的恩遇只有昔日高相公能够与之相提并论,足可见恩宠之隆,等闲小事肯定无法动摇圣上对学士的信任,但是却不可不防万一。”
这个悲观的说法顿时引起了别人的群起而攻之,而蔡薿毕竟年长,对那些质疑只是淡然一笑并不以为意,而王黼却看在了心里。他虽说年轻,心眼却活络,当年蔡薿和高俅一起下江南的事他早就听说过。正因为如此,此人的揣摩兴许就有几分是准确的。
果然,一番商议最终还是没讨论出一个所以然来,而各自的瞌睡就上来了。蔡攸也不好多留众人,刘正夫等人便先走了,而蔡薿临走之际还不忘提醒蔡攸万万不可掉以轻心。等到只剩下自己一个的时候,王黼便上前问道:“学士究竟准备怎么办?”
尽管外表装得镇定,但蔡攸着实方寸已乱。此时,他不免想到自己几次求助于萧芷因的情形,顿时生出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而为了不受制于萧芷因,他还派人出去干了另外一桩大事,要是真的暴露了,那么,他就是有天大的宠信也是枉然。
王黼见蔡攸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中陡地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不禁开口又叫了一声:“学士!”
蔡攸这才回过神来,勉强笑道:“我刚才走神了,你说什么?”
王黼不得不将问题重复了一遍,最后又提醒道:“学士,蔡文饶的话不无道理,我也认为学士当务之急得立刻入宫。一来能够获得更进一步的消息,二来则是对圣上表示诚意。不过,此中时机也得把握好。否则圣上追问学士为何会得到消息,这就有些不妙了。”
“嗯。”
嘴里虽然答应,但蔡攸此时最不愿意做的一件事就是入宫。虽说不至于伴君如伴虎那么夸张,但是,有一点他还是清楚的,那就是自己的宠信远远没有别人看上去的那么可靠。要说功劳,自己远远不如当初一手帮助赵佶登上皇位的高俅,而以高俅这样地隆宠仍然免不了在出了问题的时候被罢相。那他就更不用提了。
没有危机的时候,他仿佛觉得自己坐的这把椅子极其稳妥,可一旦出了危机,很多他忽略已久的问题就一点一滴窜了上来。他从来没有哪个时候如此后悔自己的急功近利,倘若这个时候父亲蔡京仍然在位,那么,他就有一个最好的靠山,但现如今竟是什么难过的沟坎都要他一个人挺过去。
“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地脚……”
蔡攸的这句喃喃自语虽然轻,旁边的王黼却听得清清楚楚,顿时陡然大凛。蔡攸的心性他很清楚。狂妄自大不假。但同样是心志极坚的人。这个时候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足可见代州马案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如今辽国虽然仍然是大宋的敌人,但防范已经不如当年严密。
倘若不是有真凭实据,妄说朝中大臣勾结辽人,只怕百姓头一件事会将这当作笑话看。蔡攸如此沮丧,不会是真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了吧?
“学士既然心神不属,那我就先告退了!”
王黼再也不敢在这里多留,见蔡攸无意识地点了点头,他便匆匆起身离开,上了马车便厉声喝道:“去童府!”
他深知自己的根基浅薄,所以才不得不依附蔡攸以求上进,却不想为此把自己搭进去。倘若蔡攸面前真的是深不可测地陷阱。那么,他要是还在那驾马车上,即便不会被人当作替罪羊,至少也会因此受到牵连。为今之际,他要是还不能找到一个靠山,只怕倾覆之祸近在咫尺!
哪怕他要攀附地是一个寻常官员不放在眼中的阉宦,他也只好认了!
童贯这一晚也还没有睡,路上遇到了赵佶,然后这位天子又匆匆因急事回宫。这让他心中充满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可左思右想,他亦难以明白事情缘由,恨不得现在就入宫去打听一二,可是,他现如今不是内侍,职责更在殿帅府,率性而为万万行不得,所以此时不免万分苦恼。
正当他坐立不安地时候,突然有仆人来报,说是王黼求见,这顿时让他为之一呆。要知道,今日早些时候他才到王府和王黼见过面,如今深更半夜此人突然又来了,这又是怎么回事?想来想去不明就里,他只得命人将人请进来,然而,王黼一见面的举动却让他吓了一条。
“童帅救我!”
这……这是怎么回事!
眼见得王黼一进来便一头扑在地上,童贯顿时完完全全傻了。别说王黼还是朝廷官员,就是一个刚刚获得功名的士子,只怕也不会做出这种模样来。所幸仆人刚刚将王黼引进门就走了,这一幕也没有别人看见,他慌忙上前把人搀扶了起来,和颜悦色地问道:“王大人,你这是何故,若是有事不妨直说,你我同僚一场,兼且又有不浅的交情,只要我能够帮你的,必定不会推辞。”
对于童贯的这种承诺,王黼却不敢尽信,落座之后依旧是愁眉苦脸,但一双眼睛却在用余光扫视童贯的表情。见对方似乎也有烦心事,他便将今晚在蔡府的所见所闻全都倒了出来,末了才叹道:“看蔡学士的样子,指不定是真的被人抓住了把柄,我倚靠蔡学士再三举荐方才能够获得官职,只怕别人早就恨上了我。只可叹我一心为君为国,却是跟错了人,唉!”
为君为国而不是为国为君,这中间地差别就大了。童贯虽然是内侍,却不像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老粗,诗书文采不咋的,但揣摩人心却是得心应手。此时忖度王黼来意,他的心中猛地蹿上了一个念头——莫不是这一位今天是特意来投靠自己的?
这个念头让他心中怦怦直跳,毕竟,他童贯不是圣贤,最希望的就是别人看得起他,最希望的就是能在外面昂首挺胸。尽管在西北的时候下头军士和不少将领都会尊称他一声童帅,尽管如今回朝之后殿帅府一众军官没有看不起他的,但问题在于,他这个阉宦身份已经成了他最大地阻碍,但凡有点骨气的人,都不会来趋附他。再加上如今朝中山头林立,投靠谁只怕都比投靠他强,因此和他走得近的人不是没有,要说投靠却是没有半个。
但越是如此,他越是谨慎:“王大人,此事如今不过是捕风捉影,究竟是什么事你都不知道,又何必如此记挂在心?”一想到发生这种事而蔡攸根本没有想到通知自己,他就忍不住冷笑连连,心中却异常快意,“蔡学士即便在圣上面前推荐了你,那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大过,更没有因为举主而怪罪你的道理。圣上为人向来是非分明,你不必担心。”
王黼却不会因为童贯的几句安慰而心中放松,一想到自己还往童贯这里送了那些东西,他只感到头也大了。换成蔡攸位子稳的时候,那么童贯看在他是蔡攸心腹,前途正好,两个人还有互相合作的可能,但现在只怕对方倒手卖了自己的可能都有。一想到那无限好的仕途,再想想一旦落马贬谪后的无限苦楚,他猛地把心一横,打定了最后的主意。
“在闻知童帅风范之前,对于阉宦两个字,我向来不齿得很,但自从结识童帅之后,我观感大变。试问天下真英雄,又有几个能如童帅这般建了不世功业?”见童贯面有得色,他知道自己这番话说到了点子上,立刻趁热打铁地又巧舌如簧道,“我父亲生来多病,自小我读书习字都是自塾中学习,人家说严父慈母,我却只得慈母不得严父,因此一直引以为憾。童帅如今膝下空虚,若是愿意……”
这话不用再说,童贯就已经彻底明白了下头的用意,但即便如此,他却实在难以相信。大宋朝不是没有阉宦建立过大功的,就像他师傅李宪当年,何尝不是军功赫赫?但是,文臣从来就看不起他们这些残缺不全的宦官,一有机会便会争相弹劾,因此李宪的暮年凄凉得很。而现如今,一个正牌子进士出身的官员在自己面前这样大拍马屁,甚至还流露出要拜在自己膝下的意思,这着实太令人惊叹了!
不管他曾经存有怎样的戒心,不论他对王黼这个人曾有过怎样的恶感,但是这个时候,他确确实实有些心动了。倘若他如今真的是权倾天下,那么这样一件事算不了什么,可现如今他虽然宠信正好,但还没有到那种地步,一言九鼎更不可能。此人能够不顾坊间风评而做出这样的决定,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这是一个当断则断的人,若是用得好,于他童贯是极其有利的。因为那是一个文官,一个太祖立国的时候就允诺与之治天下的文官!
第二部 经略 第十七卷 政通人和 第二十七章 天子急召为哪般
“你是说,如今政事堂三个执政还留在福宁殿议事?”
高俅紧紧盯着面前的内侍,一字一句地沉声问道。当他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个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