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妍闻言,又慢慢的走到了廊下,坐回了圈椅中。
“我也是个赏罚分明的人。做的差了,我会罚,做的好了,我自然也会赏。”
说罢,让四月唤了几个仆妇上前来,说是她们这几个这几日差办的好,所以一人赏了十两银子。
需知像简妍身边的大丫鬟每个人也就只有一两银子的月例,这些低等的仆妇每个月的月例不过几百钱而已,这下子猛然的就得了这十两银子的赏赐,如何不喜?
她们当下就跪下谢了恩。
而庭院中的一众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越发的对简妍佩服了起来。
婉姨娘是个严苛的性子。她掌家的这十几年中,从来只有下人做错了事被她罚了月例银子的,可是从来没有因着办好了某件差事被赏了银子的。可姑娘却是一出手赏赐就是十两银子。。。。。。
一群丫鬟和仆妇当下全都服了简妍,只纷纷的保证着往后一定会尽心办差的。
简妍这才点了点头,然后便让四月拿了府里仆人的花名册过来,一一的开始分工。
她的分工很明确。哪些人专管着给宾客倒茶,哪些人专管茶饭,哪些人专管灯烛香油,哪些人专管茶盅器皿之类,总之一一的分派妥当,每个人都有了份内之事。且自己份内负责的东西,若是有损坏丢失,只管着负责的人来赔,再是不会乱的。自然,若是差事办的好了,等到夫人出殡之后,人人有赏。
一时众人听得她分工调度严谨细致,且方方面面的都考虑到了,俱各是在心中咂舌不已。
便是掌了国公府十几年的婉姨娘现下坐在这里,也是没有这样严谨细致又周全的安排的,可眼前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是有这样的一份才能。
一时众人这才是真的心服口服了,全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办差,再是不敢糊弄事的了。
等得简妍分派完了,她便吩咐着众人退下,各干各的事去。又让侍卫抬了先前受刑的那两个人下去,请了大夫过来医治。
待得众人都走了,只留了她身旁的几个丫鬟的时候,她方才接过了小丫鬟递过来的茶盅,揭开盅盖,慢慢的喝了一口里面温热的茶水。
她早就晓得婉姨娘会在其间搞鬼,所以这几日就暂且忍耐着。直至今日她方才寻了个由头,揪了两个往日婉姨娘最得力的身边人,又唤了府中所有的下人过来,而后当着他们的面,让侍卫狠狠的责打那两个人。
杀鸡儆猴这一招,该用的时候她必然是不会手软的。
至于婉姨娘他们,等到母亲出殡之后,她自然是会连本带利的好好的和他们清算清算的。
她这边心里正盘算着这事,那边就有个小丫鬟进来通报,说是徐侍郎吊唁完夫人之后,请求面见姑娘。
第138章 报复之路
简妍约了徐仲宣在前院的花厅见面。
她随身带了四月,以及听桐和听枫一块儿过去。
当此时,婉姨娘正想了法儿的要寻她的错处,所以即便她再是想和徐仲宣单独相处,扑在他的怀中同他说着这一段时日发生的事,可那也是不能的。
到得花厅之后,她让听桐和听枫守在了院子里,自己则是带着四月进了花厅。
徐仲宣先时尚且还能冷静的坐在那里等着她过来,可是这会见着她了,他立时就冷静不下来了。
他起身站了起来,一个箭步的就赶了过来,双手握住了她的肩,低声的唤着她:“妍儿。”
自上次相见之时,他含着她的耳珠在口中,一声声呢喃着唤她妍儿开始,这些日子,这两个字已经是刀镌斧刻一般的在他心中留了下深深的烙印。
他日日时时的都会在心中轻柔的唤着这两个字。
自聂青娘出事以来,这几日简妍可谓是冷静镇静之极。
她要操持聂青娘的丧事,要安抚李信,还要防备婉姨娘给她找事,日日夜夜神经都是紧绷着的,再也没有一刻松懈的,所以也就顾不上去哭。
可是这会,见着徐仲宣在她面前,听着他这般的轻唤着她的名字,她忽然就是觉得满心委屈哀伤。
先时还想着要同徐仲宣坐着好好儿的说话的,不能做了什么亲密的行为出来让婉姨娘寻了她的错处去,可是这会她却是忍不住,一句话也还没有说,倒先是扑在他的怀中哭出了声来。
四月见状,便走到了门旁。
为着不让人误会,所以两扇格扇门是大开着的,四月便背对着简妍和徐仲宣,凑在一扇格扇门后面,目光专注的望着外面。
若是有人来了,她是可以及时通风报信的。
而此时徐仲宣紧紧的将简妍抱在怀中,听着她压抑的痛哭声,他只觉得心中似是压了一块重若千斤的大石头一般,是那样的沉闷。
简妍一面揪着他的衣袍前襟痛哭,一面断断续续,哽哽咽咽的说着:“我娘是自尽的。她是吞金自尽的。她都是为了我啊,她都是为了我啊。”
徐仲宣心中一震。
虽然他早先就已经猜测到了聂青娘的死约莫应当是自尽的,而不是对外所说的病发而亡,但是现下从简妍的口中听到了这句话,他还是觉得震惊不已。
聂青娘虽然是一片心的为了简妍着想,但自此之后,他的小姑娘终生只怕都是无法对这件事释怀的。
他垂头,望着在他怀中哭的满面泪痕的简妍。
上次相见之时她眉眼之间还是那样的神采飞扬,但是现下却是满面憔悴,人更是清减了不少。
心中骤然一痛。
他收紧了双臂,下巴抵在她的头上,低声的说着:“都是我无能,才让你遭受了这样的苦痛。”
那日得郑华给他说了那则消息之后,他原本是想着回去就写了章奏,请着皇帝给他和乐安乡君赐婚,然后赶着明日一早就呈了上去。他那时想着,便是皇帝不允此事,那也是没有关系的。
京城到西北千里迢迢,他自然是会想了法子的在这路途上动手脚的,总之是绝不会让简妍嫁给什么兴平王世子。只是没想到,当日夜里他就收到了一则消息,说是郑国公夫人没了。
当时他便猜想着郑国公夫人的死是有内情的。不然哪里会这样的巧,她偏偏这个时候没了?倒正好解了简妍面临的这个困境。
而现下听得简妍这般亲口所说,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此刻他心中只有满满的自责。
都是他无能之故,不然简妍何至于要遭受这样的苦痛?
他牢牢的将简妍圈在了怀中,唇线绷的紧紧的,幽深的双瞳中满是自责。
而这时四月却是忽然转身,快速的低声说着:“姑娘,彩珠在外面。”
彩珠是婉姨娘身边的大丫鬟。
简妍闻言,便忙离了徐仲宣的怀抱,起身走到了门外去。
听桐和听枫正在庭院里揪着彩珠,问着她在外面探头探脑的是要做什么。
彩珠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但其实是方才有人说徐仲宣过来了,三姑娘去见他了。联想着上次徐仲宣过来提亲的事,婉姨娘便以为着徐仲宣和简妍之间定然是有私情的,所以便忙遣了彩珠过来打探。
婉姨娘只想着若是能在此时捉住了简妍同徐仲宣单独相处,她自然是可以将此事嚷嚷开来的。
此时府中还有其他前来吊唁的宾客在,若是将此事嚷了出去,不说人言可畏,简妍能羞愤至死,可至少她的脸面是再也存不住的,到时看她还怎么好意思握了掌家的权利在手中。
但谁料想彩珠不过在院外冒个头的功夫,还没等她偷偷摸摸的进来打探情况呢,就被听桐和听枫给发现了。
简妍近来做事越发的谨慎了。即便是来见徐仲宣,可她还是带了好几个丫鬟在身边,这样便是有人想拿这事来说事,她又怕得什么呢?
这好几个丫鬟在身旁陪伴着她,说了出去,她又并非是与徐仲宣单独相处的。
当下简妍领着四月出了花厅,拢着双手站在青石台基上,一脸平静,只慢慢的吩咐着:“听桐、听枫,放开她。”
听桐听枫闻言,便垂手退至一旁。
简妍此时扬了扬下巴,示意着彩珠过来。
彩珠接触到她冷淡的目光,小腿肚子就有些打颤。
方才简妍唤了侍卫进去,将那两个管事的给打了个半死不活的消息早就是传遍了整个国公府,这当会谁都害怕自己会是下一个趴在条凳上挨打的人。
而婉姨娘方才也正是听得此事,心中发了急,觉得在简妍这样的雷霆手段下,她是没有再从简妍手中拿回掌家权利的那一日了,所以这才遣了彩珠过来打探简妍和徐仲宣会面的情况,就想着要拿了这事来大做文章呢。
此时彩珠心中一面怨着婉姨娘,一面双腿颤着走了上前来,跪了下去,低声的说道:“彩珠见过姑娘。”
简妍并没有开口让她起来,只问着:“你是后院里伺候姨娘的丫鬟,不得吩咐不能到前院来。现下你是为了什么到这花厅来?”
彩珠支支吾吾的答不出来。
郑国公府里确实是有这样的规矩,后院里的丫鬟不能随意的到了前院里来。因着前院里有小厮,有侍卫,若是能随意走动,到时若是出了什么败坏风纪的事可就丢了丑了。
简妍见她答不出来,声音便冷了下去。
“答不出来?那我现下就唤了侍卫过来,先打了你几板子让你清醒清醒,然后你再过来给我答话?”
彩珠闻言心中大骇,面上的血色瞬间就褪的干干净净。
方才她可是听得人说,被打的那两个管事,从臀部到腿部,都是四指宽的淤痕高了起来,再无一块好皮的。
她忙伏下身去磕了个头,说着:“姑娘饶命。奴婢,奴婢只是。。。。。。”
“只是什么?”简妍追问着,“在我的面前说谎话你可是要掂量掂量后果的。不然,打你一顿板子都是轻的,你信不信?”
彩珠哪里敢不信?现下整个国公府里的人都在说,别瞧着这位三姑娘柔柔弱弱的,办起事来可是阴狠毒辣着呢。
彩珠当下便心一横,眼一闭,只能实话实说了:“奴婢,奴婢是婉姨娘遣了过来瞧一瞧三姑娘和徐侍郎在做什么,说些什么话的。”
简妍闻言便冷笑一声,随后便道:“你们姨奶奶倒是很挂念我。回去告诉她,她若是真的想知道我和徐侍郎在这花厅里做什么,说些什么,我这院门和花厅的大门都是敞开着的,她大可以大大方方的前来坐在这里旁观旁听,而不用遣了丫鬟这般偷偷摸摸的过来打探。”
一语说完,她就低喝了一声:“滚。”
彩珠对着她磕了个头,起身飞快的跑了。
自简妍出了花厅之后,徐仲宣也站在门边。此时见得彩珠走了,他便走了出来,站在简妍的身旁,眼神冰冷而凌厉。
这个婉姨娘,竟然是这样处处监视掣肘着简妍。
不过待得简妍转过身来的时候,徐仲宣眼中的冰冷和凌厉立时便不见了,转而换上了一片浓的化也化不开的柔意。
简妍对着他轻轻的点了点头,示意着他随她到花厅里面来。
照例还是听桐和听枫站在院子里望着风,四月则是站在花厅里面的门后,背对着他们往外张望着。
时间紧迫,暂且是来不及叙别后之情的。
于是简妍便快速的将那日李念兰所说的那一番话,随后聂青娘吞金自尽的事说了一遍。
徐仲宣闻言,一双墨眸中的神色就越发的幽深冷厉了下来。
“要我做些什么?”他低低的问着,“妍儿,但凡你说了出来,我无有不从的。”
简妍便身子凑近了几分过去,同样的低声的说着:“我要你做三件事。第一,不能让宁王继承皇位。我绝不会让李念宜有做上嫔妃,婉姨娘指靠着她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那一日。第二,李敬现下在五城兵马司任职,你查一查他的事,如果可以,让他丢了职位,再没有任何前途。李念宜和李敬是婉姨娘最看重的儿女,也是她的依靠,我就是要让她所有的依靠都落空。而这第三,李翼这两日病了,前来为他诊脉的是太医院的王太医。你想了法儿的去同王太医打声招呼,让李翼这病一直病下去,最好是日日缠绵病榻,无心理事。架空了他,我才能在后院里放开手脚做事。”
徐仲宣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些你放心,我自然都是会办妥当的。”
随后他想了一想,又道:“我听说婉姨娘掌家多年,这郑国公府中只怕多数都是她的心腹,你纵然是一时能震撼得住这些下人,只怕长久下去他们依然未必会服从于你。且想架空李翼,也并不是让他缠绵病榻就可以的。这样,过得几日,等你母亲出殡之后,你只在李翼的面前说是要为你母亲祈福,想放了一批家生子和下人出去。我想你母亲自尽这事,李翼的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愧疚的,你这样一说,他必然是会应允的。到时你便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