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紧了自己的衣袖子,心里只纷纷乱乱的在想着,怎么办,怎么办?到底要不要实话实说简妍其实并不是她亲生的?可若是说了,先前她曾经那样的对简妍,还想着要将她送给周元正这样的老头子做妾,郑国公和他夫人知道了,会饶恕她才怪。可若是不说,瞧着现下这郑国公和他夫人的架势,他们又仿似知道了一些什么内情。。。。。。
但她转念又想着,不,不,当年的事原就只有她和沈妈妈、赵妈妈、静远师太四个人知道,赵妈妈已经死了,剩下的也就唯有她们三个人知道。静远师太远在隆兴府,沈妈妈是她的心腹,是绝不会背叛她的。郑国公和他夫人如何会晓得这件事?约莫应当是他们无意之间见过简妍,然后见简妍和郑国公夫人生的是如此的相像,又正好他们当初也曾失落过一个孩子,所以才有这样的一个猜测罢了。但若是她咬死了,只说简妍是自己亲生的,郑国公和他夫人又能拿她怎么样呢?
绝对不能说简妍不是她亲生的。简太太虽然手都在发颤,可她紧紧的咬着自己的下唇,心里只想着,简妍是要给周元正做妾的,周元正已经答应过要给简清谋划一个好的官位的。若是她现下说了简妍不是自己亲生的,那简妍给周元正做妾的事自然是不可能的了,那简清原本唾手可得的官位不是也没有了?到时甚至因着她曾经轻易的将简妍许诺给人做妾的缘故,郑国公和他夫人还不会饶恕她的。
所以怎么样想,都不能说简妍不是她亲生的。
而这时聂青娘见着郑国公问完那一句话之后,简太太只是垂头,半天也没有听到回答,她心中着急,便忍不住的也随即问了一句:“简妍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女儿?”
话音才落,就见简太太抬起了头来。
她虽然是面色煞白,依然还是很镇静的在说着:“民妇不明白国公和夫人问这句话的意思。简妍自然是我亲生的女儿,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当时我宅子里的众多丫鬟和仆妇都是知道的,接生婆赵妈也是知道的。国公和夫人若是不信,尽管寻了这些人来问就是。”
聂青娘面上瞬间变白了,胸腔里的一颗心直直的沉了下去,声音也有些发抖了起来:“简妍,她,她真的是你亲生的女儿?你没有哄骗我?”
“民妇不晓得国公爷和夫人为何会有此一问,但简妍是不是我自己亲生的女儿我这个做娘的难不成还会搞错?”
聂青娘哆嗦着双唇,然后就将一直紧握在手掌心里的那只银锁拿了出来给简太太看:“那这只银锁呢?这只银锁如何会在简妍的身上?”
当日虽然静远师太拿了这只银锁给简妍,但简太太不过随意的瞥了一眼,并没有在意,所以现下她压根就没有认出来。不过听得聂青娘这般的问她,她想了一想,随即便说着:“这只长命锁自然是民妇吩咐银匠特地的打造了出来给我女儿的,也是希望她长命百岁的意思。”
“你撒谎!”聂青娘虽然性子再是柔婉,可是现下听得简太太竟然是这样明目张胆的睁眼说着瞎话,她还是气得忍不住的伸手拍了一下手侧的紫檀木束腰炕桌,一面身子哆嗦着,一面就质问着,“这只银锁明明是我父亲吩咐了银匠给我打造的,我从小戴到大,后来我亲手挂到了我刚出生女儿的脖子上,如何会是你让人打造的?”
简太太被她这一番话给噎的片刻没有说出话来。但是随后她依然还是梗着脖子,语气态度十分强硬的说着:“天底下银锁的样式原就只有那几样,许是夫人的那只银锁和我让人做的这只银锁样式是一模一样的,夫人一时瞧见了,错认也是有的。”
聂青娘自小被娇生惯养,从来没有见过像简太太这样会狡辩的人,她一时只气的抬了手起来,哆嗦着手指指着简太太,待要骂,又不晓得该如何开骂。况且身子原就不好,这样被简太太的话一堵,哪里还受得住?直咳的面红耳赤,腰都伸不起来的。
魏嬷嬷见状,忙赶上前去替她抚着背,又拿了炕桌上的茶盅给她,让她喝口茶水压一压。随后见聂青娘终于不再咳了,她便退后两步,对着郑国公屈膝行了一礼,而后抬起头,不卑不亢的说着:“老奴大胆,只是国公爷,能否容老奴问这简太太两句话?”
郑国公挥了挥手,示意她问。
魏嬷嬷便转过身来,问着简太太。
“既然你说夫人手里的那只银锁是你当初让银匠打造了给简姑娘的,那老奴就想问一问,当时你命银匠打造的银锁是什么样式的?正面背面錾刻的各是什么样的花纹?上面一共垂了几只小铃铛?哪只小铃铛里錾刻了字?錾刻的又是什么字?”
“。。。。。。”简太太压根就答不出来。
魏嬷嬷随即便又问道:“再有,你说简姑娘是你亲生的,那老奴且问你一句,简姑娘身上可是有什么胎记?胎记在什么位置?又是什么样的一个形状?”
“。。。。。。”简太太自然是更答不出来的。
那些年中她何尝关心过简妍?先时不过是想着让简妍替她儿子挡挡煞气的,后来又是想让她给自己儿子未来的仕途铺路的,哪里会去理会简妍身上有什么胎记了。
魏嬷嬷见得简太太这样一问三不知的样,冷笑了一声:“还说什么简姑娘是你亲生的女儿,做母亲的岂有不知道自己亲生的女儿身上有胎记的?便是那只银锁,若真是你让人打造了给自己女儿的银锁,会不知道那银锁是什么样式,上面錾刻是什么花纹的?可见你就是当面在扯谎。”
说罢,她又转身去面的着郑国公屈膝行了一礼,说着:“国公爷,老奴的话问完了。“
郑国公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她退到一旁去。
而这时简太太神色慌张,背上已经满是冷汗,浸湿了她石青色的里衣。
耳边忽然又听得炸雷似的啪的一声,是郑国公伸手狠狠的拍了一下炕桌,直震的炕桌上的茶盅等物件叮啷哐当的一阵巨响。随即他铜钟般浑厚的声音也猛然的响了起来:“说,简妍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简太太一个激灵,双膝一软,下意识的就跪了下去。她身后的珍珠和沈妈妈随即也跪了下去。
但简太太虽然是心神俱震,一张脸白的没有半点血色,可到底还是紧紧的咬紧了牙关,并不肯透露半个字。
只是跪在她身后的珍珠忽然却是抖着嗓子说道:“国、国公爷、夫、夫人,奴婢老实交代,咱们姑娘,咱们姑娘确实不是咱们太太亲生的。”
郑国公的双眼微微的眯了起来,森冷的目光扫向了珍珠,沉声的问着:“怎么说?”
珍珠被他这样一瞪,胆子都快要吓破了。而且说起来当年的事她也确实不在场,硬要她说她也是说不清楚的。
于是她便扭头拽了拽沈妈妈的袖子,白着一张脸就道:“沈妈妈,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当年的那事你可是在场的。你现下若不说出来,仔细国公爷和夫人震怒了,到时咱们可就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了。”
沈妈妈抿着唇,目光闪烁,没有说话。
聂青娘此时都快要急哭了,只急切的问着:“这位沈妈妈,当年的事到底是怎么样的?劳烦你倒是开口说一说啊。”
郑国公却是没有聂青娘这样好的耐性的。他直接又是一掌狠狠的拍了一下炕桌,随后起身站起,爆怒道:“到底说是不说?若是不说,我即刻叫了侍卫进来,先拖下去打了三十大板再说。”
珍珠此时又开始拽着沈妈妈的衣袖子了,只哀求着:“沈妈妈,你倒是说啊。三十板子打下来,咱们两个还能有命在?犯不着为了这样的事搭上咱们的命啊。”
两重夹击之下,沈妈妈终于是瘫软下了身子。
她白着一张脸,喃喃的说着:“我说,我说。”
于是接下来她便详细的说了当年简太太生下的孩子是如何的死了,随后静远师太如何的抱了简妍过来劝说着简太太收养了简妍,简太太这些年中又是如何的对待简妍,更有甚者,已是将简妍许配给了周元正为侍妾,为的就是为了替自己的儿子谋个一官半职,总之这些年中所有的事,全都是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
中间几次简太太厉声的呵斥着沈妈妈,想让她住嘴,甚至是想冲上来打她,但早就是被魏嬷嬷叫了两个仆妇上来按住了她。
而等到沈妈妈一说完这些话,聂青娘就哭了。
“我苦命的孩子啊,这些年中她竟然是受了这些罪。”又颤着手指指着简太太,怒道,“天底下竟有你这样毒蝎心肠的人?先是让我女儿给你的儿子挡煞气也便罢了,随即竟然将我的女儿当做瘦马来养,还要将她许给年纪那样大的人为侍妾,就为着你儿子的仕途。枉费我女儿这些年中在你面前那样的乖巧孝顺,纵然是一块石头也该焐热了,可你竟然全不顾念一点母女亲情,你这样的人,菩萨怎么不收了你去?”
郑国公的心里也不大好受。
转头见得聂青娘哭的一张原本苍白的脸都挣红了,他难得的语气柔和了几分下来,安抚着:“别哭了。”
聂青娘拿了手绢拭去了面上的泪水,又有些担忧的问着:“国公爷,现下这妇人将妍儿许给了周元正为妾,这可如何是好?那周元正毕竟是当朝首辅,权倾朝野的,咱们虽然是有国公的爵位,但。。。。。。”
但手里却是没有什么实权的。只是这后面的话她并没有说下去。
郑国公闻言,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傲慢的说着:“就算她周元正再是当朝首辅,权倾朝野又如何?若是简妍真是我的女儿,那她就是我国公府唯一嫡出的姑娘。难不成我国公府嫡出的姑娘还要给他周元正为侍妾?真是天大的笑话。”
说到这里,又极是厌恶的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简太太,不耐的说着:“且周元正说的是要她的女儿为侍妾的,若简妍不是她的女儿,是我李翼的女儿,他周元正还能过来找我要人不成?要也是找她要,关我什么事?“
简太太如一滩烂泥一般的瘫软在了地上,脑子里只有三个字,全完了。
这么多年的处心积虑,现下全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接下来的一切发展的都十分的顺利。
郑国公次日就遣了四名侍卫快马加鞭的去了隆兴府,特地的请了静远师太过来问话。等静远师太到了之后,非但是如实的说出了当年她看到简妍和她身旁那名仆妇的情境,详细的描述了那名仆妇的衣着相貌,拿了当年在那名仆妇身上找到的乌木腰牌出来,还带了一只包裹过来。打开了看时,里面是一套月白纱夏布的夏衣,大红色绣荷叶锦鲤图的小肚、兜儿,一双牙色的小布袜,一方天青色的绢纱包被,皆是当年简妍身上所穿的衣物。
这些衣物都是聂青娘当年自己亲手准备的,如何会不认得?于是她当即便让魏嬷嬷唤了简妍过来,一行哭,一行说,将当年的事一一的对简妍说了清楚,告知她她并不是简太太的女儿,而是自己和郑国公的女儿。于是母女两个抱头痛哭,只哭的郑国公在一旁也红了眼圈,屋中的所有丫鬟仆妇也各是掩面哭泣。
而这样的事后来不晓得就怎么传了出去。毕竟郑国公里原本只有两个庶出的女儿,现下却忽然有了一个嫡出的女儿,于是众人皆是感叹郑国公这位早年失落的嫡女的不幸遭遇。后来甚至这样的话也传到了皇帝的耳中。皇帝感念着当年毕竟是因着郑国公追剿端王的缘故,所以他这位唯一嫡出的女儿才会失落,心下感慨的同时,便特地的下了一道恩旨,破例册封简妍为乡君,封号乐安。
第123章 绵里之针
李念兰现下正坐在婉姨娘桐香院的临窗大炕上不悦的抱怨着。
“先时大姐不是说过,她会想法儿的让那几个去隆兴府接那破姑子的侍卫见到那姑子的时候就结果了她,然后随意的拉了个姑子过来,只说她当年并没有抱了一个小孩给简太太的么?怎么末了那几个侍卫却是将那破姑子毫发无伤的接了过来,还拿了什么府里的乌木腰牌,和那一包简妍当时穿过的衣服出来?这下子可就好了,爹爹和夫人就都认定了简妍是他们亲生的女儿。”
婉姨娘手中拿了郑国公府上个月的进出流水账册,正半垂了头在看着。
听得李念兰的抱怨,她便撇下了手里的账册,抬头望着她。
“你惯是这样,”她面上的神情虽温婉,但是语气却是带着责备的,“心里藏不住一点子事,喜怒都只在脸面上,谁瞧不出来?纵然是你以往心里再不喜简妍,可见着她现如今是国公府唯一嫡出的姑娘,又是皇上亲口册封的乐安乡君,往后你见着她的时候还是要客气些。不是我拿你大姐和你比较,她就比你会做人。就算一开始她也是不想简妍的身世明了,暗中的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