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佳丽心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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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佳丽心悦我- 第2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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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兵想清理战场,她的副将上前,一改先前对她的不以为意,恭敬问她:“娘……呃,将军,敌军的首将,该如何处?”
  他指着地上的赫连嫣,由于是坠马,身上沾了许多泥土和血迹,如今,这血迹污渍遮盖了本来面目。
  交战两国的武将多是有仇的熟人,像赫连家与尹家,就有着世仇。赫连家有尹家的人命,现在尹盛兰也算为尹家复仇了。副将建议道:“将军不妨也将她头颅砍下,做个酒器,为尹将军报仇,也震慑震慑他们北燕人,让他们不敢再狂妄!”
  如此,将何等快哉人心!
  尹盛兰没有看他,问道:“你觉得这样心中才痛快,北燕人也会畏于我军威名吗?”
  副将咬牙道:“末将恨不得将北燕人啖其肉喝其血!北燕人目中无我,狂妄自大,数次犯我边境,血债就该血偿!”
  尹盛兰点点头,却并没有如此吩咐。
  两个士兵将赫连嫣抬过来,尹婕妤垂目看她,忆起了前年北燕马球队送的礼物。其实是为了将头盖骨送回来,但北燕人送东西去尹将军府,无疑是很敏感之事,只能假借马球队的名义送进宫,名正言顺还给了尹婕妤。
  赫连嫣。
  她心中记下了这个名字。虽然她们交情并不好,要么是对骂斗殴,要么是你死我活。但她总觉得,对方也是存了点惺惺相惜。
  她走上前,却伸出手,在周围人惊愕的目光下,放在了赫连嫣的头发上。
  她替对方整理仪容。
  头发已经散乱了,沾了泥尘,她将头发整理梳齐。
  又用帕子沾了水,擦干净脸上的泥土和血迹。
  她身后还有一众将士,目睹她做这一切。副将急道:“大人……”
  “她毕竟是我们的敌人,堂堂正正而战,力战到最后一刻,当得起这个尊重。”
  尹婕妤的声音不大,却有不少人都听见了。将士们复杂地等待,尹婕妤沉声道:“以军礼相送。”
  赫连嫣的尸体被覆上了一层白布。军中吹起筚篥,击鼓长鸣,再往前方是北燕暂时退居的扶柳县,他们撤兵时太过仓促,乱军中未能寻到赫连嫣,如今晋军算是讲道义,将他们将领的尸体完整送回。
  副将远远眺望着,心情很复杂。从古至今,能在战后心平气和、给予敌首尸体以礼遇的人,好像没有几个。乱世中谁讲究这些道义?更何况这赫连家同尹家结了仇。
  他不知道自己跟从的是一个怎样的将领,是妇人之仁,还是霁月光风?
  做完这一切,尹婕妤下令将北燕士兵的尸体就地掩埋,军中早已派人回阜城,将胜讯传报天子。
  她骑在马上,看着士兵们挖出一个个巨大葬坑,当年的晋军也是这样被埋葬,像遥远的宿世轮回。而三哥亦长眠于此,他和将士们的血浸透了这片北疆的广袤大地。
  她仿佛听到,在遥远的西北,那天际尽头,似乎有人在唱张女从军行歌谣,也兴许是幻听了。却跟着低声哼唱起来:用刀就用最利的刀啊,要骑就骑最烈的马!
  她此刻就在用最利的刀,骑着最烈的马,争一口心中的铮铮之气呢。
  ——三哥你看,你的妹妹已经长大,替你了却了遗憾,收复了疆土。你也不用担心她受气了。咱尹家的女儿,不受欺负!
  ………………
  战报从阜城县八百里加急,传到天子账前不过半天功夫。这一番鏖战,尹婕妤胜得不易。
  萧怀瑾翻着死伤军报,再摊开舆图,目光在其上一寸寸丈量,心潮澎湃间,没来由的,忽然想起了白婉仪。
  想起她为他织就的,英雄荣归的美梦,最终被打破,窥见的血淋淋的现实。
  想起她唱的乐府辞。那全曲是怎么唱的来着?——
  张家有好女,年岁十七余,家中无兄弟,常替父劳营。
  一朝军令来,天家有远征,老父腿有疾,对令泣无声。
  若否应召前,当被责徭刑,劳役何其苦,处处见白骨。
  张女知父忧,挽马更男衣,长驱夜入营,从此远别离。
  乾坤动山河,英雄立高阔,将台旗鼓列,巍巍是巾帼。
  临阵乌发扬,银铠耀日光,陌刀谁与争,遂封百夫长。
  奉天诛匈奴,先登斩旗旌,长驱八百里,直捣单于庭。
  十重阵铁骑,戎马交驰急,胡贼胆益破,功名马上得。
  征袍染丹血,强弩犹雨临,短兵接如电,王师定北尘。
  献捷交至京,天子坐凤庭,受拜越骑尉,赐爵关内侯。
  十步有茂草,十室有忠信,汉室德斯迈,女流亦杰英。
  将军卸甲归,余威撼漠北,乡民十里迎,耆老赞殷殷。
  礼致拜父母,祠堂祭先灵,碑文铸圣谕,光宗响门庭。
  卿本贤姝丽,忠悃为国事,似金如玉矣,桃李双十龄。
  王侯将相知,媒妁连绵至,登门若决河,聘礼如斗星。
  鹊飞闺檐下,河内望族家。百战名门后,佳话长此兴。
  慕德有姜任,夫则百斯男,教儿又诫女,颐养有天年。
  他踱步走出,掀开天子大账,天光簇至,外面是落日熔金,长风扑面。
  ——十步有茂草,十室有忠信,汉室德斯迈,女流亦杰英。
  虽然白婉仪唱的乐府词,只是一个憧憬,一个美丽的谎言,然而如今他已经不再迷茫于那虚幻,而是见证了真实——她们就是他触碰到的一个个真实。
  这一刻他觉得,他放下她了。那些欺骗、痛恨,都如那虚幻一般消散。会很平静地感谢,谢她讲述了外面的天地,并在他最无靠的时候,给予温暖。

  第一百六十九章

  北燕与晋军前线交锋, 晋军大胜, 北燕退败,军报分别传入了萧怀瑾和赫连雄手上。
  赫连雄如遭晴天霹雳, 连战报都几乎拿不稳,只能生生遏住了情绪起伏。
  他冷冷盯着前来报信的人,眼神如亟待出鞘的刀:“阿嫣怎么可能战死?……是谁干的!”
  “对方是尹家的人, 据说是尹献尧的妹妹。”那人一个战栗, 哆嗦道:“不过斩骑将大人的尸身被送回来了,仪容肃整……晋国以军礼相送。”
  赫连雄一怔, 本来是盛怒之下, 火气冲天,竟沉默了。
  两国边境时有摩擦, 你来我往血债渐深, 他曾经拿着尹献尧的头骨做酒器,是为了泄愤,也是为了羞辱晋国人。
  赫连嫣虽说只是女子,却不输于她的同辈兄弟,是他引以为傲的侄女。可这个他们家族最优秀的女孩, 没有等来她的如意郎君,命运却终结在了晋国的尹家人手里。
  这是不是, 宿命轮回?
  他生出了怅叹。赫连家族是北燕的武勋世家,同晋国的怀庆侯这些家族一样,他们生来背负着家族使命,以血肉之躯为家国争一隅太平。
  已经有很多年, 晋国孱弱,北夏退缩,燕国风头一时无俩,赫连家族也风光无限。可如今,似乎这样的鼎盛,已经隐隐步向沉没,没入黄昏。
  北燕对晋的战事,由赫连雄挂帅。连败四次的消息传回朝廷后,涿郡的王都内,朝臣们争得面红耳赤,口沫横飞。
  “乌苏大人当初不是一力请战吗?摄政王殿下还没说开战,你就先嚷嚷上了,跑去王府天天进言,现在打了四场败仗,就怕得要躲起来和谈?”
  “纥干大人真是可笑!我赞成开战,就是为了和晋国谈条件,谁知道他赫连雄不利,连晋人都能骑在他头上拉屎!”
  这些年,北燕每次想和南边谈条件,就先和中原“边境摩擦”一下,打打仗。晋国一旦战败,必要退让。有时甚至没等开战,中原为免战争耗损,也会服软。
  百试不爽。
  所以这次对晋国举兵,举朝上下都是主战派。却不知晋人发了什么威,竟然天子亲征,连番获胜,眼看着占不到便宜,聪明人都知道该中止了。
  “本官认为还是再观望,指不定是他们碰巧运气好。要是这个节骨眼上停战议和,可不是什么好时机,连败四仗,晋人鼻子都冲上天了,能有我们说话的余地吗?”
  北燕朝廷吵得纷纷攘攘,国师府邸上,睿王爷坐在棋盘前,不住走神。
  他当初也是支持开战的,为了攫取筹码。战争的目的从来不是为了胜负,终究是博弈间取得最大利益。
  如今骑虎难下,颇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狼狈。
  昨日摄政王连夜宣他,几位老臣慎重商议过后,决定还是暂且停战,让他带使节团去长安探探口风,也给北燕前军一个缓冲。
  睿王爷真是又高兴又忐忑,这在他之前的二十四年人生中,前所未有。
  这高兴的心思,不足为外人道;这忐忑的心思,说起来也是一捧辛酸泪,万分复杂。
  想起国师安排少司命潜入长安,也不知道少司命如今……是不是也满腹辛酸?
  如今坐在棋盘前,他苦笑道:“本王算是知道了,你当初为何执意要杀九星。国师果然高见。”
  原本死气沉沉、各自为谋的国家,却忽然焕发了生气,好似压抑许久的洪荒之力忽然迸发,其光芒足以将黑夜带入黎明。
  这就是九星复明的力量。仅是淡淡生辉,就已然如此灼目。
  傅临仙对他的称赞无动于衷。棋盘上大龙被屠,素有“战神”之名的睿王爷,这棋下得一塌糊涂。
  不用下了。他扔下棋子。
  “王兄派了本王前去长安,商议和谈之事。”睿王爷以手支额,右手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枚棋子,在棋盘上无规律地叩击着:“国师也一同前去吧。”
  他知道这一百年来,傅临仙灭了好几轮九星。终于有一个轮回,九星落陷在后宫中,逃脱了国师的绞杀,如今,也该去见识一下她们的风采了。
  虽然想起谢令鸢,他有时会觉得可惜,然而家国之前无私情。
  该狠则狠,当断则断。
  想起少司命奉令潜入长安,要不幸怼上谢令鸢,他心中油然生出了同情。遂问道:“长安迟迟未有消息,想来,你这大弟子进展也不顺利?”
  ………
  ——少司命何止是不顺利。
  他都进不了皇宫了。
  那夜京城夺门之变时,皇宫里到处弥漫着五谷轮回的气味。有些妃嫔的宫室让给了大臣家眷,他找不到林昭媛,也找不到其他九星,后面还追着抱朴堂的人,可以说是步履维艰了,只好暂且离宫。
  后来兵变平息,他潜入了内城两次,却敏锐察觉到,整个皇宫被罩在了一个四方阵中。
  倒没有别的,只是像他这样巫力极高的人,一旦靠近皇宫,就会立即被布阵之人察觉。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少司命没再入宫。总归是有别的办法——他与大司命是姐弟,而血亲之间,只要行之有术,即便相隔天涯,亦可以进入彼此识海。郦清悟曾经在小时候进过萧怀瑾的梦境,就是这个道理。
  少司命避开四方阵,很轻易地进入了林昭媛的识海中。
  白雾褪去,她的识海边缘一片混乱——全是人。
  形形色…色的人,像是置身于汪洋人海,他们在长河飞逝中掠过,面孔又都是模糊的。
  再往里走,进入了更深层的识海,四下也逐渐清晰。
  地上铺着红毯,红毯两侧许多奇装异服的人,举起发着彩光的板子,上面画着陌生的如字符般的花纹,红毯尽头是一片璀璨星光,许多袒胸露背的女人,笑得妩媚且风情。
  林昭媛的识海,仿佛是天外异国,充斥着连《伽蓝记》《西域记》都没有的奇异景象。
  这光怪陆离的尽头中,德妃——少司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谢令鸢回眸一笑,眼神明艳且犀利。
  而林宝诺回以一笑,毫不客气,像后宫争宠,却比后宫之争更有两分锐气。
  接下来一片寂静,高台上一袭曳地裙的女子朗声道:“下面宣布金叽奖最佳女主角,是——”
  就在这激动人心的一刻……
  林宝诺忽然眼前一黑!
  少司命跟着眼前一黑。他在黑暗中站了半天,当识海中再度明亮起来时,视野里已经变成了晋国的宫廷。
  这就是林宝诺的前世今生。
  她似乎以为这是什么真人秀,心平气和地陪着身边的宫女内侍玩了半天,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的识海中,弥漫起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连少司命也感受到了。
  这恐惧不仅仅因为她来到了陌生的世界,成为皇帝的妃嫔。更因为身边的宫女和主事公公,随时能对她痛下杀手。
  “你既然继承了大司命,就要完成她没来得及做的事!”他们冷冷地警告她,声音里是渗血的漠然。林宝诺的脸白了,海东青从窗外飞进来,她动作僵硬地伸手,从它嘴里取下信。
  “我……成了九歌之首,我是主角,我的使命是为北燕皇室尽忠,杀掉九星……”
  她不断地自我宽慰,又自我怀疑。
  “不对,九星才是正途,我被人挟持,我不是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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