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着电梯上了三楼,走过铺着地毯的走廊,脚底软绵绵的,周双双拉着背包带子,跟着服务生走到了一间包厢门前。
“谢谢。”周双双小声地道谢。
服务生露出标准的职业微笑,“不用客气。”
等服务生转身离开,周双双盯着眼前这扇门看了一会儿,走廊上静悄悄的,她隐约可以听见这扇门后模糊的笑声。
推开门时,她一眼就看见了里面坐着的几个人。
而坐在里面的那几个人在看见周双双时,一瞬间神色各异,嘴边的笑意都有所收敛。
“双双,过来。”倒是周烨然在看见她时,冲她招了招手,眼底仍然压着温和的笑意。
周双双捏紧背包带子,走了进去,叫了一声,“二叔。”
之后她抬眼对上坐在周烨然身边,穿着一身珍珠白旗袍的女人那双神色淡漠的眼睛时,她抿了一下嘴唇,轻轻地说,“二婶婶。”
“嗯。”女人随意地瞥了她一眼,抬着下巴,淡淡地应了一声。
“盛爷爷,盛奶奶。”周双双又叫了一声坐在另一边的那一对老夫妇。
他们是她二婶婶——盛如曦的父母,一直住在周家。
“哎哟,双双啊,快坐下吧!”
盛奶奶没什么心情搭理她,倒是盛爷爷扬着笑脸招呼了她一声。
周双双应了一声,然后就坐在了周烨然旁边的位置上。
“爸妈我来啦!”
周双双刚坐下,就听见推门声响起,一抹清脆的女声传来。
是周幼。
她的堂妹,二叔的女儿。
周幼走进来时的满脸笑意在看见坐在周烨然身边的周双双时,一瞬收敛。
“幼幼,你怎么现在才来?”盛如曦一见到自己的女儿,就显得热情了许多,连忙叫她,“来,快过来坐下!”
周幼却盯着周双双看了一会儿,然后走到她旁边,“堂姐,能往旁边坐一下吗?”
周双双抬眼看她。
“这是我的爸爸,我想和他坐一起。”说着,周幼露出一抹笑容。
莫名有点炫耀的意味。
年轻的女孩儿不知轻重,横冲直撞,有时候只是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像刀子似的,往人心口上扎。
周幼经常这么做。
她在提醒周双双,她有父亲,而周双双……没有。
“幼幼。”周烨然皱了一下眉头,“去你妈妈旁边坐。”
周幼瘪嘴,有点委屈,“我不要!”
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顿时有点僵硬,周双双沉默着拿起背包,换到另外一个座位。
“双双……”周烨然还想说什么,却见周幼已经笑着坐到了旁边。
等周幼抱着他的手臂撒娇的时候,他的心就已经软了。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他舍不得在这种时候再呵斥她一句。
而周双双,从头至尾,没有说过一句话。
在他们谈笑,在周幼冲自己的父母和外公外婆撒娇时,她只是静静地吃着自己面前的饭菜,安静得就像是一个局外人。
事实上,在周家的家宴上,她一直都是一个局外人。
她永远相信,在这个世界上自始至终会无条件对她好的人,就只有父母,而她早就不会再期盼,从二叔这里,得到她缺失的亲情了。
他已经尽到了一个亲人的责任。
她理解他。
一顿饭吃完,周烨然说要送她回去,周双双摇了摇头,说自己回去就好。
周烨然不太放心,直接打电话叫了家里的另一个司机开车过来,把她送回家。
周双双没再拒绝。
霓虹灯影折射在车窗上,散乱成点点光影,而她的轮廓半明半暗,望着窗外时,那双杏眼里没有一点儿光亮。
窗外雨滴划过,浸润着一片薄薄的水雾。
她伸出手指,在车窗上描画。
一个不算清晰的轮廓在她指尖粗略勾描。
那是他的侧脸。
也不知道为什么,周双双鼻尖有点酸涩,眼眶一瞬湿润。
她放下手的时候,手指不知道在车窗边缘的什么地方划了一下,食指的指腹有了一道血痕,有点刺痛。
她低眼看着自己的手指时,眼泪毫无预兆地砸下来。
她哭得隐忍,甚至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因为她绝不承认,自己这一刻的脆弱。
“叔叔,停车吧。”她压了压胸口翻滚的情绪,努力用平静的声音开口。
“双双小姐,还没到公寓呢?”司机握着方向盘,往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却只看见她低着头的模样。
“不远了,我想在前面的超市买点东西。”周双双说。
司机看了一眼,的确离公寓很近了,他也就点了点头,“好吧。”
等车在路边停稳,周双双打开车门,撑着伞下了车,然后对周家的司机说,“谢谢叔叔。”
“这都是我该做的,双双小姐,你记得买完东西赶紧回家啊,雨势有点大了!”司机是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很面善,他对周双双笑了一下,又提醒了她一句。
“嗯。”周双双点头。
等司机把车开走后,周双双撑着伞站在路边,盯着对面昏黄的路灯好久,才开始往前走。
去超市只是借口,她只是迫不及待地想透透气。
雨天的空气最湿润,带着微凉的温度,她慢慢地往前走,漫无目的。
或许是因为下雨,路上的行人没有几个,车流匆匆穿行,带起一阵雨水倾洒。
伞檐往上微抬,她望着高楼大厦见的点点灯火,如排列整齐的星子闪烁,每一颗,都散着温暖的光。
他们都有家。
而她没有。
就像曾经她刚刚住进周家那天,周幼对她说过的话。
“周双双,你没有家了,这里也不会是你的家。”
她只有自己一个人。
脚下的某块地砖有点松动,她一脚踩了上去,帆布鞋被脏污的雨水湿了大半。
彼时,她周遭的一切开始模糊扭转,渐渐化成浓浓的烟雾,将她带进了另一个完全静止的空间。
街边的路灯仍然在散发着昏黄的光芒,树影却不再晃动,车流停滞,一切静谧无声。
唯有雨水不受束缚,仍然从天而降,还有渐渐盛大的趋势。
淅沥的雨声是周遭的静谧里,唯一的声响。
而她抬眼,就见一抹颀长的身影逆着光向她走来。
他没有隐藏身后那条银白毛绒的狐狸尾巴,穿着雪白的衬衫,领口微敞,修长的双腿迈着轻缓的步子,一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的食指间还在往下滴血,向她走来时,那张五官精致的面庞在朦胧的光影间看起来有点莫名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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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而周双双在看清他的身影时,那一瞬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胸腔里无数纷杂的情绪翻滚倾覆,撞击着她的心脏,鼻翼间的酸涩已经控制不住,她的视线朦胧,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
她的手指一松,雨伞顿时掉落在地上。
顾奚亭本来是来找她算账的。
但是他还一句话没说呢,刚走到她面前,就看见她眼眶通红,眼泪一颗颗地掉。
“……?”他有点愣了。
原本想质问的话都被他压了下去。
这会儿在昏黄的灯火下,他眼前的小可怜哭得一抽一抽的,雨水滴在她的身上,晕湿了她的衣服,也打湿了她乌黑柔软的发。
可即便是哭得这么厉害,她的声音也还是很小。
像是被丢弃在小巷子里的小猫崽,声音细弱,那么可怜。
“你……”顾奚亭刚伸出手,又停顿了一下。
正当他准备放下手的时候,他面前哭得眼眶通红的女孩儿忽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当他被她紧紧握住手腕时,他浑身都僵硬了。
或许是那一瞬间她望着他的眼神太过依赖,让他动了恻隐之心。
总之,他没有挣脱她的手。
“别哭了。”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眉眼一瞬间温和了些许,“我送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亭哥:我本来想凶她的,但是她哭得这么可怜……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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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陪着我吗
大雨淅淅沥沥,周双双眼前一片模糊,她一声声地啜泣着,直到她察觉到自己的腰身被什么束缚住。
眼眶里的泪水随着她低头的动作掉落下来,视线微微清晰的那一瞬间她看清了缠在她腰身上的毛茸银白的狐狸尾巴。
尾,尾巴?
她愣了一下,连哭都忘记了。
手指动了一下,她试探着想伸手去摸一摸。
但却被他轻轻拍了一下手背。
“安分点。”顾奚亭一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身,足尖一跃,淡金色的光芒流转。
不过转眼之间,他与她已置身层云之间。
耳畔是交错的风声雨声,周双双反射性地缩在顾奚亭的怀里,根本不敢去看下面的渐渐变得极小的千里霓虹灯,以及她曾仰望过的高楼大厦。
怀里的女孩儿已经整个人都缠在他的身上,那双刚刚哭过的眼睛此刻盛着几分慌张,又有几分惊奇。
顾奚亭并不习惯和凡人靠得太近,可是他低眼瞥了一下她红红的眼眶,他下颌绷紧,没有说话。
最初的恐惧渐渐被压下,周双双嗅着他身上隐秘浅淡的冷沁香味,绷紧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点。
她大着胆子抬眼时,缥缈云层触手可及,她一低眼,整个浔城在她眼里变得越来越小。
可她最在意的,还是眼前的少年。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尾巴已经松开了她的腰身,毛茸茸的尾巴尖儿在在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摇晃着,在不算清晰的光线里,他的侧脸有些模糊,却并不妨碍她望向他的视线。
这多像是一个梦啊。
眼前是万里层云,雾霭微澜,周遭是猎猎风声混杂着淅沥雨声,擦着她的耳畔。
胸腔里的那颗心不受控制地疾跳,她忽然屏住呼吸,一双手微微颤抖,试探着抱紧了他的腰身。
或许是耳畔的风声模糊了她脑子里所有纷杂的思绪,而压在心底的所有情思在靠近他的瞬间就开始沸腾不止。
喜欢藏不住。
尤其是这一刻,她就更加遮掩不住。
失去父母的那一年开始,周双双就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像别的孩子那样任性撒娇,无忧无虑。
她变得胆小,也开始越来越缺乏安全感。
而她仅剩的那一腔孤勇,全都用来喜欢眼前的这个少年了。
好喜欢你呀。
她靠在他的胸膛,在双眼闭上的那一瞬间,无声呢喃。
顾奚亭原本只是想把她送回她家就算完了,可是他问她地址的时候,她闭着眼睛,说话有点含含糊糊,他问了几遍,才算听清。
她发烧了。
落到地面时,顾奚亭喊了她几声没听见她回应,他一摸她的额头才发现。
“……”顾奚亭盯着她绯红的脸颊,第一次觉得有点手足无措。
没有办法,顾奚亭不知道她家的密码,按了很久的门铃也没有人来开门,他就只能带着她跃上高楼,落在阳台,用术法打开了阳台的玻璃门。
顾奚亭一开始还有所顾忌,怕吵醒她家里的人。
毕竟他并非是用正当的方法进来的。
大晚上的,他也懒得解释那么多。
当他把周双双放在沙发上时,听见她朦胧地呢喃了一声:“渴。”
他盯着她那张微红的脸片刻,薄唇微抿,最终还是站起来,走到流理台边。
替她倒水时,他不小心弄出了点不小的声响,可整间公寓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动静。
顾奚亭皱了一下眉,指间淡金色的微光流窜而出,不着痕迹地探寻了这间公寓的每一个角落,却并没有发现有其他人存在的痕迹。
她是一个人住。
顾奚亭在确定这一点后,不由地望了一眼躺在沙发上的那一抹娇小纤瘦的身影。
当他端着玻璃水杯走到沙发旁时,他只轻轻一抬手,一瞬间头顶的水晶灯亮起,满室明亮。
刚刚被他放在沙发上的小姑娘已经无意识地缩成了一团。
顾奚亭蹲下身,“周双双?”
她闭着眼睛,没有一点儿反应,那张原本白皙干净的小脸此时染着不正常的绯红,嘴唇已经有点泛白。
顾奚亭刚伸出手,又顿了顿,他什么时候这样照顾过人?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把手里的玻璃杯放在了旁边的茶几上,然后他在沙发上坐下来,扶着她靠在他的身上。
最后他重新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凑到她的唇边。
“喝水。”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柔和。
烧得迷迷糊糊的周双双隐约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