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个深呼吸,目光平静,没有闰秀们的瑟缩,从容大方地宽衣解带,但一张俏脸却还是红如朝霞。
进宫时穿的是王妃的仪制礼服,又是冬天,里里外外足有六层,好不容易脱到只余一件肚兜,她有些迟疑,却听姚嬷嬷温和却毫无热度的声音说道:“把这个也脱了。”
当玲珑平躺到那张小床上时,已是一丝不挂。而姚嬷嬷就站在床边,弯起身子,用那双还带着香胰子气味的手分开了她的双腿……
这是从未有过的羞耻,玲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的那间屋子,只觉得晕沉沉的。
回到暖厅内,皇后斜靠在玫瑰椅上,正在等着她们。姚嬷嬷走过去,和皇后小声说着话,玲珑站在三丈以外听不清楚,却见皇后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
姚嬷嬷想来是告诉皇后,她老人家那位成亲三个月又来过癸水的儿媳妇还是个处女吧。
玲珑崩紧的神经却松弛下来,既然知道了,那就知道吧,谁让你们家从开始就想骗婚来着,我又没有做错什么。
你们要是后悔了,可是立刻休了我,不过我要赡养费。
正当玲珑开始合计赡养费是一次付清还是分期付款时,就见皇后冲她招招手,示意她走上前去。
她在距离皇后二尺的地方站住,当着姚嬷嬷和青宜女史,皇后便问道:“那两房妾室可安排侍寝了?原帕验过吗?”
“回母后,王爷多喝了几杯……”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她看到皇后那张保养得体的容颜已是面如槁灰。
“那他平时住在哪里,是你们三人轮流侍寝,还是他自己住?”
玲珑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睿王妃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能进宫,且,事关皇孙,王爷何年何日让哪个女人侍寝,都有专人记录在册,以便真有了子嗣,要根据这个查验是否真是皇家血脉。
“……除了两位妹妹刚抬进来的那两天,其他时候都是宿在孩儿屋里,就是这几天下雪路上不好走,他住在中路书房没有回来。”
她没有说出颜栩受伤的事,本能的把这件事瞒下了。
皇后灰败的脸色这才有了生机,眼睛也明亮起来,她笑着道:“……为何不让两名妾室侍寝?“
“王爷说不用排了,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就算你们嫌弃我不能圆房,也别想着给我扣上善妒的帽子。我巴不得他滚到绿荫轩去,以后也别回珏音雅居才好,臭不要脸的大骗子!
皇后很想问问,浮苏不是说你们要过好几次水了吗?怎么要的?
可为了维护皇婆婆的雍容华贵,皇后还是忍住了,爷们儿有的是法子,就怕十二那孩子不懂,把法子又偏了。
好在他一直都睡在王妃屋里,没像大婚之前那样,把侍寝的都给轰出去,且,睿王妃虽然还是尚未长成,但比起成亲以前,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妩媚。
只要他肯和女人一起睡,那就是好兆头。
“姚嬷嬷,你去收拾收拾,从今以后,你就去睿王府吧,有你在那里,本宫还放心些,待到本宫有了皇孙,你再进宫讨赏。”
玲珑吃了一惊,那会儿顾可盈还说把燕喜嬷嬷借给她,她还推到王爷身上,可这会儿,皇后却直接赐了一个给她。
这想不要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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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零章 龙生龙
玲珑是带着杏雨、浣翠和红绣红绡进宫的,但她们四个却也只能和其他王妃的丫鬟们一起,在永华宫外候着。皇后显然还有些话要叮嘱姚嬷嬷,她独自一人从暖厅内出来,向着永华宫外走去。
暖厅里烧着地龙,温暖如春,和外面像是两个世界。玲珑刚刚走下几道汉白玉石阶,但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寒颤,她裹紧披风,继续向前走去。方才的事还历历在目,被姚嬷嬷查验时起的那身鸡皮疙瘩还没褪下去呢。直到今天她才确定,封建帝王统制的社会太可恶了!
婆婆可以随时检查儿媳的身体,还能派人插手儿子媳妇的床第之事,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人尴尬的。
玲珑虽然是读着女诫长大的,但她依然很不习惯,且很羞耻。
她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眼睛无意中一瞥,却看到一个梳着一根短短的朝天辫的小脑袋从雕着盘龙的汉白玉石柱后闪了闪,又缩了回去。
小十七?
记得上次见到他时,他是梳着两个勉强扎起的小抓髻,这次换发型了。
“十七弟,别藏了,皇嫂看到你了。”玲珑来了兴趣,上次她缝了荷包,让颜栩有机会带给他,也不知他收到没有。
“十七弟?十七弟?”
玲珑连叫几声,那个梳着朝天辫的小脑袋才重又探出来,这次玲珑看清楚了,他的头发全剃了,只在头顶留了一撮儿,梳成了小辫子。
大武民间也是这样,有的男孩子是从小就把头发剃光,有的是到四五岁时剃头,只留一撮儿,说是这样才能憋出一头又黑又好的头发。上次见小十七时还没有剃头,显然是刚剃不久。
他的朝天辫上系着红头绳,看上去特别趣致可爱。如果不是这么瘦,就像年画上的福气娃娃。
玲珑蹲下身子,让自己和小十七一般高矮,她问道:“皇嫂让你十二哥带给你的小荷包。你喜欢吗?”
她的声音又绵又软,还带着童音,小十七又放松了一些,他从石柱后走了出来,走得很慢。一步一步,边走还不停回头,像是担心有人会从背后跳出来。
玲珑不禁蹙起眉头,小十七的生母程嫔不仅是皇帝公公宠爱过的人,她还是皇后的堂妹,按理说,这样的一个孩子,又是养在皇后的眼皮底下,还会有谁敢欺负他?
玲珑不由得又想起上次见过的那个胖大宫女,小十七见到那宫女时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
皇子们都是很小时便交给乳母和宫女们带着。颜栩也是这样,他身边有花雕,还有……
唉,以前竟然以为那是他的女人,现在想一想,那分明就是他的保姆啊,自己当时真是脑子进水了。
看到玲珑蹙起眉头,小十七瑟缩了一下,在距离玲珑几步远的地方停住,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看到那张白净却又消瘦的小脸。玲珑心中不忍,这孩子就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虽然胆怯,却还是很机灵。自己方才不过就是蹙蹙眉头,他便小心翼翼。
她想起刚到老宅时的她,那时她也和小十七差不多的年纪,好在那时她身边还有相依为命的杏雨,可小十七呢?为何每次看到他,他都像是一个人偷跑出来?皇子们不是应该都像颜栩那样。前呼后拥的吗?
“别怕,到皇嫂这里来。今天喝了腊八粥吗?喜欢喝吗?”她尝试着和这孩子说些轻松的事,她的口气欢快,像是说着一些很快乐的事。
小十七果然缓和下来,他一步步走到玲珑跟前,指指腰上的小荷包,冲着玲珑抿着嘴笑了。小荷包上绣的是两只憨态可掬的小猪,其中一只还打着雨伞。小荷包的边缘处,则缀了几只形态各异的小金猪,走起路来,小金猪一晃一晃的,非常有趣。
“腊八粥喝过了,不能多喝,会闹肚子的。”他的声音很细很小,却带着孩子特有的清甜。
玲珑叹了口气,腊八粥怎么会闹肚子,想来是凉的吧。
这么大的皇宫,送到各处的腊八粥难免会冷掉,可这是皇子啊,即使粥冷了,也应该有人给他热热吧。这孩子过的是什么日子!
“你平时经常闹肚子吗?”玲珑问道。
小十七点点头,却又马上摇头:“没……没有……我没有生过病,真的没有,皇嫂……求求您,别告诉父皇和母后。”
玲珑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是吃了一惊。
难怪那个骗子颜栩有那么多鬼心眼,这皇家的孩子肯定是在娘胎里就学会算计人了。
眼前的小十七只有五岁,就差点把她带到坑里去。
她板起脸来,看着小十七乌溜溜的眼睛,那双眼睛和颜栩很像,都遗传自靖文帝。
“十七弟,你想让皇嫂帮你转告父皇和母后,那些人没有好好侍候你,他们都在慢怠你、欺负你,是吗?”
小十七毕竟只有五岁,没想到才不过两三句话就被眼前的小皇嫂给拆穿了,他可能有点不好意思,可也不过就是目光稍微闪了闪,便重又一派天真。
“皇嫂是好人,像仙女一样的好人。”声音奶声奶气,真好听。
玲珑苦笑,好人一般都很笨,我在这个小东西眼里,就是个笨蛋吧。
难怪那天看到小十七时,颜栩就对她说,宫里的事不要去管。
“你为什么自己不告诉父皇和母后呢?他们不是很疼你吗?”
小十七有几分沮丧,解来荷包上的丝带,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纸包,他郑重地把纸包双手递到玲珑面前:“我是小孩子,我说的话没有份量,他们不会相信。皇嫂,请您帮帮我吧。”
玲珑打开纸包,原来是一包糖莲子。
她不禁莞尔,这小鬼头怎么这么多的心眼,装可怜被识穿了,立刻就变成小大人,郑重其事的。
龙生龙、凤生凤,这话没有错。可为何家里那位就不一样呢,不是只有老鼠的儿子才会打洞偷东西吗?
第三五一章 侍寝丫头
“皇嫂刚过门,初来乍到,我连永华宫里的人还没认全呢,我就是告诉母后,那些人对你不好,母后怕是也不会相信。”
小十七虽然人小鬼大,可他也就是个五岁的孩子,就看他在这么冷的天气里,衣着单薄的跑出来,也能猜到服侍他的人肯定没有尽心尽力。程嫔还活着,但她已经不能再保护自己的儿子,年仅五岁的小皇子,即使养在沾亲带故的皇后宫里,在那些太监宫女眼里,他也只是个自幼失怙的小孩子而已。皇后若是问起来,他们便敷衍敷衍,对付一个与皇位无缘的小孩子,他们有的是办法。
但玲珑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别说她只是个刚过门的小王妃,即使是如梁贵妃那样的身份,也不能在皇后面前指责永华宫的人。
她有些歉意的看着小十七,有些事,即使是像她这样的“成年人”,也是无能为力的。
小十七眨眨黑白分明的眼睛,冲着玲珑笑了。玲珑看得清楚,这笑容里分明是充满着鼓励。
被一个求助的孩子鼓励?
这感觉有点怪怪的。
小十七的眼睛和颜栩很像,略长的内双眼皮,但如果说颜栩的眼睛像千年寒潭,那小十七的眼睛则像山间清泉,清澈澄明。
“皇嫂,其实您可以把我接到你们家住些日子啊,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虽然快过年了,可我也能住在兄长家里啊。”
玲珑愣住,随即秒懂。只要到时候这孩子哭着喊着不肯回宫,再稍做布置,很多事就能浮出水面。
这孩子的小脑袋是怎么长的?这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还是有人教给他?
如果真是有人处心积虑……
玲珑面色严肃,看向小十七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这是谁教你的?”
小十七怔了怔,忽然就狠狠跺跺脚:“你不肯帮我就算了,我以为大人们才会这样,没想到你这样的小孩子也这样,算我看错人了!”
说完。他劈手抢过玲珑手里的那包糖莲子。头也不回地跑了。
看着那根小小的朝天辫消失在汉白玉石柱后面,玲珑笑着摇摇头,小十七挑上她。原来只是因为她也是个小孩子……
我比你年长七八岁呢,我是你嫂子,小孩子!!!
刚刚走出永华宫,就见颜栩急匆匆走过来。小顺子和小德子在后面一路小跑地跟着。
看到他来了,玲珑曲膝行礼。颜栩却一把拉住她,问道:“母后把你留下干什么?”
显然,他已经知道皇后单独留下她一个了。
玲珑牵牵嘴角,做了个自认为贤良淑德的微笑:“劳烦王爷惦记。有位嬷嬷以后会住到咱们府上,先回去吧,妾身还要去安排嬷嬷住的地方。”
颜栩怔了怔。压低声音问道:“教习嬷嬷吗?”
玲珑摇摇头:“不是。”
颜栩松了口气,既然不是教习嬷嬷。那也就是说并非是母后看自家媳妇不顺眼,要找人修理她。
“那是什么嬷嬷?”他又问。
看来他是问不明白不肯罢休了,玲珑不愿和他在永华宫门前多说话,只好小声说道:“是燕喜嬷嬷。”
说到这里,她的脸已经红了。
燕喜嬷嬷?好吧,颜栩的耳根也红了,这人脸皮厚,好在耳根那里的皮肤相对要薄一点儿,所以每次就是那里红红。
他立刻心情舒畅,现在燕喜嬷嬷住到府上,我看你还敢不陪我睡觉,哼哼。
母后真好,知道儿子这些天被媳妇轰出来了。
回到东华胡同,小两口先后下了马车,玲珑径自走到早已候在那里的小油车前,杏雨掀了车帘,玲珑靠到暗红色的丝绒迎枕上刚刚坐定,就见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