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雨钻进被窝里,还在嘀咕,五小姐从小爱干净,以往回来不管多累,都要洗洗再睡,今天这是怎么了?
玲珑实在是太累了,而且,她的心情不太爽。
除去尤姨娘的事,还有师父的事,总之,她心情不但沉重,而且还很酸涩。
她原本是想到浚仪街练练拳脚,让自己发泄一番,可不但没有如愿以偿,还连累了师父。
玲珑胡思乱想,可还是累极,很快便进入梦乡。
迷迷糊糊的,她又回到那个小岛上,她看到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老人须发皆白,却西装笔挺,脸上的皱纹如斧劈石刻。
他看着她,脸上带了一丝嘲弄的微笑:“小姑娘,你在我这里也卧底了有些日子了吧,都查到什么了?”
她大惊,这个小岛上聚集着一群人,他们当中无论是哪一个,只要离开这里,都会是世界上顶尖的人才。
而她,只是为他们工作的,半年前,她从网上被他们招募而来,她的工作便是将一组组的数据录入电脑,她灵活无比的双手,让她在应征者中脱颖而出。
当然,这只是她卧底的身份。
她接下一个订单,这也是她有生以来数目最大的订单,更是她前世短短一生最后一个订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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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六章 新姨娘
玲珑怔怔地看着那个老人,装出一副懵懵懂懂的神情:“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哈哈哈,你的这张脸,和冷秋的一模一样,分明就是她的女儿。秦玛丽是冷秋的同门师姐,听说她收养了一个孤儿,想来就是你吧。把情敌的女儿当成孤儿养大成人,再让她来送死,这世上也没有比她更变|态更疯狂的女子了。”
玲珑如遭电击,她知道师傅有个叫冷秋的师妹,她也见过冷秋的照片,那是个和自己完全不同的女子。
为何这个老人会说她有一张和冷秋一样的脸,是这个老人骗人,还是那张照片里的女子根本不是冷秋,而是师傅在骗她!
自从那一年她以一千万的价格和师傅了断师徒情份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师傅,也没有听到她的消息。可现在,这个老人却又一次提起了。
“你骗人,我根本不认识你说的那些人,我只是来这里工作的,我工作一向努力。”
老人哈哈大笑,但很快便收起笑容,他对站在他身后推着轮椅的大汉使个眼色,大汉从怀里掏出一把枪递给他。
老人举起了枪
玲珑猛的惊醒,她坐起身来,用了好一会儿,才认清自己所在的地方。
这不是那个遍布高科技仪器的小岛,这也不是公元2013年。现在是永靖十九年,这里是她的闺房。
而她也不再是那个身世诡异的现代神偷兼商业间谍,她是金家五小姐,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
她的师父也不再是秦玛丽。
没有那个阎罗王般的老人,也没有枪,这个时代的西洋红毛人也还没有造出火器。
玲珑长舒一口气。天已蒙蒙亮了,想来她并没有睡多久。
上次做这个梦的时候,她还在西岭的庄子里,那时她还发起了高烧。
玲珑摸摸自己的额头,体温正常,她没有生病,只是累了。昨夜又是一番惊险。这才会做了噩梦。
不知道师父怎么样了,昨夜离开时他还发着高烧。
回来的路上她都在想着心事,忘记问问浮苏。师父这阵子是在哪里落脚的。
可浮苏虽然罗嗦,却不是多嘴多舌的,想来即使她问了,浮苏也不会说吧。
这个梦让玲珑心烦意乱。又担心石二,她索性起床。在窗台上压腿。现在她的小院里的人越来越多,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练功了,她能做的,也只有像这样压压腿。再做上几十个仰卧起坐了。
去给金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她见到尤姨娘。
尤姨娘长期抱病,金老太太恐怕被她过了病气。十天里倒有八天不让她来春晖堂。
尤姨娘三十五六的年纪,精细的眉眼。面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惨白。她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檀香,想来是烧香念佛久了,也沾上了佛香的气息。
只是,念上再多的佛经,真的能令人归于平静吗?
玲珑不相信!
金老太太的目光从玲珑身上扫过,落在她身边的海棠脸上,冷冷道:“原以为你这孩子是个有福的,现在看来还是福薄了些。”
海棠面色平静,低眉垂目,就似老太太的这两句话不是冲着她说的一样。
金老太太又笑笑,冲着菊影招招手,菊影连忙过来,在金老太太身边站住。
金老太太这才对众人道:“我和三老爷说过了,过几日就把菊影抬了,以后这府里又多一位姨娘了,你们几个要和睦相处,好好服侍老爷。”
玲珑早就猜到祖母会把菊影给父亲,倒也没有吃惊,倒是尤吟秋在内的三位姨娘,全都怔了一下,这才笑吟吟恭喜菊影。
看到她们脸上硬挤出来的笑容,玲珑叹口气,这三位现在心里想的,恐怕不是恭喜,而是刚刚走了一只狼,又来了一只老虎吧。
回到自己院子里,玲珑便拿出三十两银子,让杏雨到金家自己开的金玉楼打上一枝金钗。
杏雨吐吐舌头,一两金子相当于十两银子,三十两银子就是三两金子,金玉楼是金家自己的产业,金家人在这里打制首饰是没有工本费的,小姐让用三十两银子打金钗,就是足两足秤的。
三两重的金钗!
”小姐,您这是给菊影的吧,这手笔也太大了,她就是个姨娘啊。“
玲珑笑道:”别人问起你,你就实话实说。“
不过两日,整个西府都知道,五小姐给菊影的是新打制的三两重的金钗。
五小姐虽不得宠,但她也是西府里唯一的嫡小姐。菊影虽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可她也不过是个姨娘。
虽说嫡小姐打赏父亲的新姨娘也是情理之中,可也顶多就是在自己的首饰里挑上一件,可这是到金玉楼现打的,可见五小姐和菊影关系匪浅。
难怪宋姨娘稀里糊涂就被轰出去了,却原来五小姐和菊影早就是同路人了。
新姨娘成亲的当天,菊影就对金三老爷道:”明天早上,按规矩,妾身要给太太磕头的,可太太还在庄子里,您看,我要不要明天去趟西岭呢?“
金敏皱眉,上次梨香抬通房时,也没有去给冯氏磕头,但梨香终归只是通房,菊影却是姨娘,若是不让她去给冯氏磕头,这件事传扬出去,被御史们知道了,就会告他个宠妾灭嫡的罪名。
冯氏疯疯癫癫,她那病虽说有一阵子没有传染给别人了,可老母亲就在府上,她恨冯氏入骨,如果被她知道,新姨娘专程去庄子里给冯氏磕头,说不定又是一番哭天抢地。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这件事不要传扬出去,外人也不会知晓。
“不用了,就免了吧。你明天去给母亲磕头请安便是。冯氏那里,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菊影应了,便开始卸妆,她刚拔下头的钗环,就感觉有人在看着她。
她转身冲着金敏莞尔一笑:“妾身蠢笨,三老爷还是别看了。”
金敏哈哈大笑:“你怎会蠢笨,我一直都知道,这些丫鬟里面,你是最聪明也最有见识的。那次你帮着宋氏清点库里的帐目,把那些印石、砚台,全都送过来让我挑选,如果不是有你,我还不知道大库里面还有这么好的东西。宋氏哪懂这些,还不都是你看到的,不想让明珠蒙尘,这才让人送到我这里。”
菊影心里一动,那次的事情她还记得,只是那些东西并不是她挑出来的,而是五小姐。
五小姐去给焰大奶奶挑选礼品时,发现大库里还有些被人遗忘许久的好印石,这才硬逼着宋氏清点帐目,又让她把那些名砚和名石送到墨留居。
难道
她又想起五小姐送她的那枝沉甸甸的金钗,心下恍然,这个五小姐,她真的小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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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七章 二月二
金敏原是想过年之后就找个机会到香河看望宋秀珠的,可还没出正月,金老太太就把菊影抬了。菊影虽是丫鬟出身,但她不仅是老太太身边的人,而且自从宋秀珠失势之后,这西府里的大小事宜实际就是由她和金禄媳妇在管着。
即使是金敏,也要对菊影高看一眼,他冷落菊影,就是违了母亲心意。且,菊影虽不如梨香美貌,可也是如花似玉的年纪,老夫少妾,自有一番旖旎。这样一来,去看宋秀珠的事也就暂时放下了。
过了元宵节,二太太便带着金子烨和金珊瑚回任上了,和她猜想的一样,表姑太太柳玉儿果然出事了。
二月二龙抬头的这一天,依着江苏习俗要吃撑腰糕。金家在京城的亲戚都给金老太太送来了各府用糯米精心制做的年糕,唯独和西府走得最近的苏府没有来。
二月初三是文昌日,学子们都要在那天拜文昌公。去年时柳玉儿就曾说过,待到文昌日的时候,让她的儿子苏苠跟着金子烽一起拜文昌,可直到二月二的那天,也没见苏苠过来。
金老太太就有些不悦了,虽说她心疼这个外甥女,可毕竟不是亲生的,况且金老太太原本就不是和蔼可亲的人。这会儿她便挑剔起来,这个外甥女也真是不懂事,没把她这个姨妈放在眼里。
到了下午,大姑奶奶金璇玑带着一双儿女来给金老太太送春饼,金老太太这才知道范家出事了。
就在十日前,范老爷前妻生的长子和次子,带着二三十人冲进范家在京城的府第,将还在府里的戏班子一起捆了。要送交衙门,罪名就是淫|乱后宅。
据说抓人的时候,那柳玉儿正和戏班子的两名台柱同在一室。
柳玉儿既是官眷,又是孀居,这件事若是真的闹到衙门,她非但要吃官司,就连她的儿子范苠也前途尽毁。
好在范家的大爷和二爷只为求财。逼着柳玉儿把名下的产业田地一分为三。大爷二爷占去七成,柳玉儿母子只落得其中三成。范家大爷又以主母失贞为由,将这母子二人轰出范家宅子。这才做罢。
柳玉儿虽是遗孀,但当年范老爷留下的财产也不过几间铺子和千亩水田,十年前便已分年,如今柳玉儿的家业。全都是她的功劳。可现在又被范家大爷二爷分走大半。
这件事早已闹得沸沸扬扬,范家大爷和二爷担心金家会为柳玉儿出头。早就放出话来,说柳玉儿的姨母也是孀居,柳玉儿把戏班子请过来本是给姨母解闷的,好在金家是规矩人家。金家女眷没有过来。
就是因为范家把金家扯进来,来给金老太太送节礼的那些金家旁支的亲戚们,谁也没敢告诉金老太太。因而,西府里反而是最后知道的。
璇玑在婆家一直帮着婆婆打理庶务。这几日来送春礼的女眷们,无不好奇和她打听这件事,有些长舌妇甚至还问她有没有去过柳玉儿那里听戏。
璇玑气得半死,趁着今天来送春饼,把柳玉儿的事全都告诉了祖母。
金老太太听说范家大爷对外说柳玉儿在府里养男戏子,是为了给她解闷时,当时便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金敏在外面也听到风言风语,先是金媛落水,不但落个抢嫡妹夫君的名声,还被建安伯府羞辱,已是及笄的大家闺秀,却连上门提亲的也没有;然后便是金嫦和表兄私奔,又住进添香胡同,接着又被临江侯府退亲,远远嫁了个小户人家;现在金家女眷又成了京城里茶余饭后的谈资,而这一次,竟然是金家老太太!
金敏想起柳玉儿是金老太太带来京城的,金老太太还曾想撮合她和柳玉儿的亲事,除了包戏子的这段日子,那柳玉儿来京后,十天里倒有八天是在西府。今天他去户部时,就感到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
他暗怪母亲糊涂,又想起自从母亲来京城后,他这个西府就是翻天覆地,不但四弟一家在这里出事,就连宋秀珠好端端地也疯了。
不,宋氏怎会疯,那全是府里下人们乱说的,他从没有亲眼见过。想来就是被气极了,情绪失控而已。
金敏从未像现在这样怪罪过母亲,但他是不能指责金老太太的。想起当日在迎客亭,长兄长嫂兴师动众迎接母亲,自己却不肯相让,硬是将母亲接到西府。若是那****没有强求,母亲便由长兄接进东府,有长嫂聂氏在那里,四弟一家自是不敢大模大样住进来,就是那个柳玉儿也不会登门入室,又怎会凭添了这么一堆麻烦事。
他回到府里,甚至没去春晖堂给金老太太请安,直接回了墨留居。
自从抬了菊影,他每日大多时候,都是留在菊影住的小竹轩。宋秀珠不在府里,她住的碧桐院离墨留居很近,金老太太原是想让菊影住在那里,可菊影不肯,执意搬进长菽轩附近的小竹轩。这小竹轩只有四五间屋子,原是给金媛、金妤的女师傅住的,去年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