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了身子避开,没接小钏的东西:“老太太给二小姐找的自是好亲事,那男方是有功名的,二小姐嫁过去是长房太太。秀才娘子。”
菊影没有说错,周家无论家底薄厚,却是正经人家。周秀才有功名,若是他的两个弟弟日后得以入仕。就能给寡母请个节妇的牌坊。金嫦是长房长媳,也会受人尊敬。
小钏见菊影不肯收下,脸上一红,有心就此谢过离开,可又一想,就这样回去终归是不能向四太太交差的,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四太太也知道老太太亲自给二小姐寻的亲事,一定是顶好的。可听说那家人一贫如洗,上有老母,下有弟弟,四太太没别的意思,就是舍不得二小姐嫁过去给人当佣人,像粗使丫鬟那样使唤。”
菊影在心里暗笑,难怪老太太看不上四太太,平日里看着聪明过头的人,脑子里却是一团子浆糊。你家女儿能嫁到周家,那是留了一条活命。
她又想起金老太太说的,让二小姐嫁到董家做姨娘,不过就是让她换个地方去死,到时还能因此再和董家谈条件。
想到这里,她打个冷颤,听到小钏还在求她在老太太耳边吹吹风,让二小姐留在京城,她忍不住讥讽:“小钏,你有这个和我说话的功夫,还不如去劝劝四太太,让她别总想着瞎掺和,二小姐嫁了,也还有六小姐和八小姐,为了两位小姐想想,还是少说几句吧。”
小半个时辰后,焦氏从小钏口里得知菊影的这番话,气得破口大骂:“这小浪蹄子,还管起老娘的事来了,她算是个什么东西,仗着自己是家生子就以为高人一等了?还想着接替宋秀珠服侍三老爷啊,她倒是想得美!有五丫头在这家里,就轮不到她!”
小钏吓得连忙把木门关严:“我的好太太啊,您小点声音,眼下不比从前了,这西府里,就属金禄家的和菊影面子最大,若是让人听去了,告诉了老太太,还不知道又会如何呢。外头闹流民,四老爷一时半刻也不能进城,三位小姐可还都在老太太手里捏着呢。您忍一忍,待到四老爷和舅爷来了,什么事都好说了。”
焦氏还想再骂,可听小钏提到舅爷焦海,便想起她那不争气的侄儿,若是没有他,嫦姐儿怎会被送到添香胡同毁了贞节,又怎会连个姨娘都做不成,还要嫁到山西去啊。
她骂了几句侄儿,却又想起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还是金玲珑,若不是金玲珑使坏,嫦姐儿就不会错把聂氏的丫鬟当成陈氏的人,也就不会被人抓了把柄关起来。
所以她又开始骂玲珑,骂了大半个晚上。
玲珑在外面晃荡了一个多时辰,看看还是二更天,便又去了浚仪街。
明明知道还会是铁将军把门,可她还是每隔一两天就来这里看一看,万一有人回来呢。
寒风习习,玲珑连打了几个喷嚏,小声嘟哝:“哪个坏蛋在骂我啊,招他惹他啦。”
还是那把大铜锁,玲珑撇嘴,飞身上墙,直奔最后一进院子。
晚上风大,把门窗吹得咯吱吱直响,玲珑站在院子里发了一会儿呆,凉风嗖嗖地直往脖子里灌,她缩缩脖子,觉得好冷,便推开一间屋门,进了屋子。
玲珑找到烛台,烛台上还有半截蜡烛。这是石二日常起居的屋子,虽然桌上的摆设都不在了,可也不像前面几进下人住的院子里拿的那么干净。炕上还铺着厚厚的丁香色漳绒坐褥,摆着丁香色绣着晚香玉的大迎枕。
她坐到炕桌前,想稍微暖和一会儿便回家里。却忽然发现炕桌下面还有个物件儿,她以为是张纸,可摸过来一看,却见薄薄的,还有弹性,原来是一张人皮面具。
石二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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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一章 报应不爽
玲珑心细如发,这里的屋子她全都仔细查找过,尤其是这第五进院子,就连坐褥下面都看过了,如果炕桌下面有东西,她早就发现了。
……师父回来过?
玲珑心中狂喜,她对石二层出不穷的假脸一向腹诽良多,无论前世今生,她对这种人皮做的东西全都抵触,可现在拿在手里,并没有想像中的可怕。面具处理得极为精细,薄如蝉翼,戴在脸上应该极易贴住,和原有的皮肤融为一体。
也不知道师父的真正面貌是什么样的,他一直戴着面具,真正的那张脸可能惨不忍睹。
不过这又何妨呢,秦玛丽美若天仙,可害起她来却是心如蛇蝎,处心积虑;石二师父无论长得有多么丑陋,却对她不薄,无论前世今生,玲珑都没有亲人疼爱,唯一疼她的娘亲疯得不认识她。和秦玛丽不同,石二对她的好,从不计回报,更不是为了报复。
是了,这是玲珑心里永远的痛,她甚至不愿去想,前世直到她临死的时候,她才知道当年遇到秦玛丽并非偶然,而是早已安排好的,就连最初收养她的老奶奶,也是收了钱的……
玲珑越发觉得心里有愧,既然师父能回来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她要祈求师父原谅她。
她在灶间找来碳灰,用簪子醮了,在丝帕上写了:师父,对不起,是徒儿不孝,您不要再生气了。
写完了,就把帕子放在炕桌上,又用烛台压住边角。这才收起那张废弃不用的面具,满怀希望离开了浚仪街。
只要师父原谅她,她就是倒挂上十个时辰,也不会心存不满了。
想到师父对她的维护,浮苏慈爱的唠叨,玲珑心里就暖暖的。
能做他们的孩子,一定是很幸福的。当徒弟也不错啊。
那晚玲珑睡得很踏实。师父看到帕子上的留言,一定会原谅她的吧。
流民聚在城外已有十多天,顺天府尹连同几位善长仁翁。带了几十担干粮米面,到城外劝说。顺天府尹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石头打得奄奄一息,那几位善长仁翁也是头破血流,干粮米面被一哄而抢。
这件事的严重性已经超出想像。朝廷终于动用了西山大营的人驱赶流民,有负隅反抗的捉住捆了。
紧闭十几日的城门终于重新开放。不过几日,便又有流民涌进城来,就连内城的大街小巷也常能看到三五成群的流民。
李升终于回来了,这阵子他都在香河。“照应”宋秀珠。香河庄子是金敏的私产,金敏事先也已经让那边的人照应了,可宋秀珠毕竟是落地凤凰不如鸡。这些庄子里的人也不是傻的,看到宋秀珠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又疯疯颠颠,便心知肚明。开始几日还是小心服侍着,没过几天也就怠慢了。
李升去了以后,按玲珑的吩咐,假扮成卖针头线脑的货郎,和庄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搭上话,说起金家的宋姨娘,是如何发疯,发起疯来六亲不认,先是砸破了老太太的头,后来又差点把老太太掐死。
没过两天,整个庄子都知道,这位新来的宋姨娘不但是疯子,还是那种最吓人的武疯子。
偏偏宋秀珠还喜欢在庄子里四处转悠,她一出来,大人们便急忙忙把自家孩子叫回来,生怕招惹了这位疯姨娘。就连田庄里服侍她起居的两个小丫鬟也吓得跑回家,让老子娘求田庄的管事放她们一条生路。
这里只是一座小田庄,和金家在西岭的庄子不能比。这里无论是管事,还是庄子里的佃户,都能扯上亲戚。论起来,这两个小丫鬟还是管事的远房侄女。管事无奈,只好换了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来照顾宋秀珠。
这两个婆子为了省事,索性把宋秀珠反锁在房间里,除了一日三餐和倒马桶以外,轻易不会打开房门,免得她疯疯颠颠到外面吓坏了小孩子。
宋秀珠的疯病其实还并不甚严重,也只是偶尔失控,却被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当疯子关起来。她要见管事,软硬兼施,哭得泪人儿似的,我见犹怜。
她生得楚楚动人,三十几岁的人了,走起路来还是风摆杨柳,就连哭起来也如梨花带雨,别有风韵。
可惜这里是乡下地方,这两个婆子都是土生土长的乡下婆子,听说她是被东家轰出来的姨娘,早就心存轻视,又见她连哭都和田庄里的妇人不同,在男人眼里宋秀珠所有韵致风情,在这些乡下婆子眼中就是狐狸精转世。
宋秀珠的苦苦哀求,不但没有受到优待,反而就连管事也不敢再过问她的事。
整个田庄里都在传,这个宋姨娘十有八、九是娼妇出身,疯成这样了还在想着勾男人,管事虽然胡子一大把,可却是田庄里最有身份的男人,宋姨娘哭着喊着要见他。
管事胡子全都一大把了,又是靠金家吃饭的,哪敢和东家的姨娘扯上关系,索性暗示那两个婆子,只要保住她的性命,别让她磕着碰着寻了短见,就随她去了。
算算宋秀珠到香河也有一个多月了,现在城门也开了,玲珑估摸着父亲也该去看望他的爱妾了,想来到时候又是一场好戏,可惜香河离得远,她不能亲眼目睹。
李升回来了,金春和焦海也到了。
他们二人还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金家又封锁了消息,他们来到京城先到帽沿胡同找孙旺,不但孙旺不在,就连焦振兴也不知去向。
一打听才知道,一个月前来了一伙子人,先绑了孙旺,焦振兴起先还回来过,可没过几日,焦振兴也不再出现。
金春还是一头雾水,焦海却已经勃然大怒,一把揪住金春的领子,骂道:“不用说了,孙旺和振兴都是被你们金家拿去了。你们家也真狠啊,我儿子好端端在京城里,招他们惹他们了,动了孙旺也就罢了,还想断我焦家的后,走,你跟我到金家要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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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君脑子进水了,这章上传却没有发布,刚刚看到,好吧,今天加上这一章会有三更~~~
第二一二章 冯鑫
刚一入冬,焦氏就病了,倒也不是大病。她这病,一半是真的,一半是装的。这会儿靠在炕上,两边的额角各贴了块小膏药,脸色是永不见阳光的惨白颜色。
“四太太,可了不得,四老爷和舅爷来了!”小钏跌跌撞撞跑进来,大冷的天,却急得满头是汗。
焦氏看得来气,骂道:“你胡说什么,四老爷怎会和舅爷一起来?”
小钏急道:“真的是舅爷啊,四老爷就是和舅爷一起来的,这会子从前院闹到后院,三爷正打发人去东府请大老爷和焰大爷、焕二爷呢。”
焦氏心里咯登一声,坏了!
自从金嫦被禁足之后,她先后给金春写过三封信,第一封信是在聂氏派了郑嬷嬷到西府大闹一场,把金嫦关起来之后。那时她忿忿不平,那封信也是极尽挑唆,巴望着金春来京城给她们母女撑腰;
第二封信则是金嫦丢了之后,她让金春带上哥哥焦海一起过来,让三老爷赔女儿,不但要赔女儿,还要连同其他女儿的嫁妆一起赔;
第三封信则是她知道偷走金嫦的是侄儿焦振兴之后。她写信让金春万万不要带上焦海一起来……
金春写给西府的信,是请焦氏走了李公公的门路,用的是官家专用的六百里加急,所以很快就收到了。
焦氏自从金嫦被禁足以后就被软禁了,她给金春的信都是让小钏偷偷送出去的,不是六百里加急,时间上也慢了许多。
至今为止,金春只收到她写的前两封信。她的第三封信到达江苏时,金春和焦海已在赴京的路上了。
听说金春是和焦海一起来的,焦氏就猜到定是没有收到她的信。
自从金嫦回来,她们母女还没有见过面。金嫦被关在容园的小院子里,就连金婉和金娴也不能去看她,更别说她这个当娘的。
得知金嫦是被侄儿焦振兴带走的,焦氏就后悔了。当初若是答应侄儿的亲事。这会儿两人早就做了夫妻。又怎会偷偷摸摸。
金家的人只抓到孙旺,却没有找到焦振兴,焦氏早就吓得半死。焦振兴再可恶。也是她的亲侄儿,兄长的独苗苗。焦氏嫁进金家十几年,对这些大户人家的手段一清二楚。大户人家用起狠招,比她哥哥这样的混混还要阴毒。
侄儿落到金家手里。这条命就保不住了。焦海早让酒色淘空了身子,膝下只有焦振兴这一个儿子。
金春自己过来也就行了。千万不能和焦海一起来,否则就只剩下打脸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金春不但和焦海来了,而且还趾高气扬。叫嚣着让金三老爷还他女儿。
金家这边早就做好准备了,就等着金春和焦海来了自己往坑里跳,这一切早就千算万算。金春进了京城没有听到一点风吹草动,进西府之前也找人打听过消息。也没有一点动静,他和焦海琢磨着,金家丢了个没出阁的小姐,正在想办法捂住,孙旺去报官,金家担心把丑事传扬出去,这才抓了孙旺和焦振兴,为的就是遮住家丑,免得他们把这件事宣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