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望着镜中容颜,心叹一声,又想到那回在宫里见到徐氏。分明差不多的年纪,那徐氏也不晓得如何保养的,皮肤白嫩,光滑如脂,同少女一般。
王氏梳妆了一番,知安国公不喜太过浓妆艳抹,只稍稍涂了一些脂粉,待听到安国公进来的时候,才起身相迎。
安国公生得俊美儒雅,又成熟稳重,男人同女人不一样,女人再娇美,青春也就那么几年,而男人则随着年龄的增长,会越发的有魅力。这个年纪的安国公,正是最有魅力的时候。
王氏莞尔一笑,上前行礼道:“国公爷。”
安国公对那事儿并不热衷,所以即便是来王氏这边,一个月的次数也就那么几回。王氏心里虽有不满,可这也有好处,安国公身份尊贵,身边没旁的什么女人,那可是多少女人都羡慕不来的。如此,王氏也就没有什么好怨的。
王氏亲自伺候他更衣,嘴里喃喃说道:“这让哥儿成亲之后,的确有些不一样了,瞧瞧今儿他待阿璐,这小夫妻两人真是恩爱……”王氏晓得安国公不喜薛让,平日在他面前也很少提及薛让,可如今薛让成了家,老太太又如此疼爱甄宝璐这个孙女婿,王氏心里也有些忐忑,若是安国公也渐渐开始对薛让上心,那可就不妙了。
眼下,她一面说着这事儿,一面小心翼翼打量安国公的表情。
哪知安国公听了,眉头一蹙,重新将外袍穿好,整理了一下,冲着王氏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睡吧,我改日再来。”
王氏表情一滞,暗道自己真是多嘴,这才眉目恭顺的送他出去。
等安国公出去了,王氏才气愤的坐在绣墩上,胸前起起伏伏,有些咬牙切齿。这么多年了,安国公洁身自好,外人都道他们夫妻二人鹣鲽情深,可又有谁知道,这安国公待她素来冷淡,便是在房事上,也不过是例行公事的敷衍一番,每每都只是弄上一回,便草草结束。
这时候,冯嬷嬷正进来,朝着王氏道:“夫人,倚兰居那边的丫鬟过来了,说是兰姨娘发了高烧,需要请大夫……”
王氏本就气恼,这会儿哪里还会管别人,当即恼火道:“就她生得娇气,不过是个下人罢了,真把自己当成主子了?”
这倚兰居里住的不是别人,正是安国公唯一的妾室兰姨娘。说起这兰姨娘,王氏也是一肚子气,这兰姨娘是先前那陆氏的陪嫁丫鬟,后来被安国公收了房。王氏最讨厌的便是陆氏,瞧她自个儿走了不说,还留下个姨娘,简直是膈应死人。好在这兰姨娘体弱,这一年到头大病小病不断,安国公也从未踏进过她的倚兰居,这才令王氏好受些。
冯嬷嬷道:“那夫人的意思是……”
王氏深吸一口气,说道:“少夫人刚进门,这个节骨眼上请大夫,多晦气。让她好生在榻上休息,再忍几日。”
冯嬷嬷领命,这便出去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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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甄宝璐的回门日,一大早便起来了。没有晚上的折腾,甄宝璐一觉醒来神清气爽,气色也相当红润。待洗漱完出去用早膳时,甄宝璐发觉屋内那四个丫鬟都不见了,而是换上了几张新的面孔——这几个新来的丫鬟,个个低眉顺目,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
想到了什么,甄宝璐侧过头看了看薛让的脸,见他若无其事的夹了一个水晶梅花包给她:“多吃点。”
昨晚没有闹腾,甄宝璐并不怎么饿,可这会儿却是给面子的吃了。
她眉目弯弯,相当受用,待之后薛让进屋换衣裳,甄宝璐才问祝嬷嬷:“那四个丫鬟是怎么回事?”
祝嬷嬷一张胖胖的脸笑盈盈的,说道:“昨儿大公子问老奴您睡醒之后做了些什么,老奴同大公子说了,想来是大公子瞧见夫人您有些不悦,所以猜到了几分,便将那几个丫鬟给换了。”
是这样吗?
甄宝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瞧着大公子这般疼爱她家姑娘,祝嬷嬷心里头开心,却也不得不提醒一句:“那四个丫鬟到底是国公夫人挑选的,大公子如此不给面子,这国公夫人定然会将怒气撒到您的身上的。”
第95章
甄宝璐却是不在意。她早就做好准备了,便是没有这一回,下回王氏还是会找她麻烦的。而且这事儿本就是王氏做得太恶心人了。甄宝璐满不在意,只说自己知道了。
待和薛让上了去齐国公府的马车,甄宝璐才双手托着下巴,眼眸含笑的静静望着他。
薛让被她明亮的大眼睛看得有些脸烫,旋即伸手将人抱了起来,让她坐在他的腿上,两人的身体亲密的靠在一起,他俯身抵着她的脸颊道:“看什么?”
温热的气息徐徐喷在她的脸上,痒痒的,甄宝璐难得没有害羞,对上他漆黑的眼眸,抬起小手覆在他的脸颊上,声音软糯道:“没什么,只觉得你好看。”
薛让还是头一回听到她这般说她,不由得一顿,而后笑笑道:“你喜欢就好。”
甄宝璐瞧着他这样儿,当下弯唇,也不去提那四个丫鬟的事儿,待到了齐国公府外面,小夫妻俩才下了马车。
今儿甄宝璐梳着随云髻,一派妇人打扮,穿着打扮也是华贵端庄,精致的小脸气色红润,瞧着便知在婆家过得极好。甄宝璐同薛让刚进门,便见那穿着一身墨绿小袍的白胖团子跑了过来,抱着她的手臂扬起脑袋道:“姐姐……”大眼睛湿漉漉的,一副被抛弃的可怜巴巴的样子。
甄宝璐捏了捏荣哥儿的脸颊,道:“尚哥儿呢?”
荣哥儿不满的瘪瘪嘴,仿佛是同哥哥闹脾气了,说道:“在里面呢。”然后看了一眼自家姐姐身旁的薛让,原是不情愿的蹙着眉的,犹豫了好半晌,才乖乖的开口叫道,“二姐夫。”
叫得分明是薛让,可甄宝璐的脸却烫了烫。
她忍不住侧过头,弯唇看着这位“二姐夫”,这会儿也是眉目柔和,看来这声姐夫非常受用。
薛让心情愉悦,当下便塞了一个大大的红包给荣哥儿。
荣哥儿收下,赶忙笑笑道:“谢谢二姐夫。”脸上登时没了对薛让的不待见。
甄宝璐原想可是记得,她这位弟弟是个不贪财的,这会儿一个红包便将他收买了,便恨铁不成钢的伸出指头在他胖脸蛋上戳了一下,登时仿佛是肉包子被戳瘪似的模样。
“……出息!”甄宝璐嫌弃道。
荣哥儿将红包塞到自己的怀里,一张胖嘟嘟的小肉脸一本正经道:“荣哥儿要努力攒钱,以后买漂亮裙子和好吃的给眉眉。”
敢情这银子不是为他自个儿攒的,而是为小江眉攒的?甄宝璐细细想着那小江眉的眉眼,小姑娘长大自后定然是个漂亮姑娘,而且她的性子随她的娘亲卢氏,这般被教养着,那肯定是才貌双全呐。甄宝璐瞧着自家胖弟弟,小小年纪,就晓得疼小姑娘了,不过……她家尚哥儿也很喜欢江眉呢。
甄宝璐有些发愁,虽说荣哥儿和小江眉认识在先,而且两人相处融洽很是亲切,每回见着,便亲昵的拉着手,小姑娘一口一个“荣哥哥”,叫得可甜了,可她还是觉得尚哥儿难得有喜欢一起玩儿的小姑娘,就这么被抛弃了,实在是太可怜。
甄宝璐有些担心,怕两弟弟同时喜欢上一个姑娘,可又想着,眼下这三人都还是孩子,她想的也太远了。
甄宝璐随薛让进了前厅,里头老太太、甄如松、甄三爷这一大家子都在了。
老太太望着进来的这一对玉人儿,只觉得样貌登对,站在一块儿实在是太养眼了。老太太忙将甄宝璐拉到手边,上下打量一番,见着孙女气色颇佳,想来过得不错,这才欣慰的拍拍她的手:“好孩子。”
甄宝璐叫了一声“老祖宗”,又领着薛让叫了爹娘和叔叔婶婶。
薛让一袭宝蓝色锦袍,身姿笔挺,高大俊美,平日里在安国公府自个儿家里,都是冷着一张脸的,可今儿随妻子到了娘家,却眉眼染笑,相当的恭顺温润。
甄宝璐这般看着他。以后她和他才是一家人了,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妙。
薛让在这边同岳父甄如松说话,而甄宝璐按例被徐氏叫进里屋说话。
新娘子回门,这当娘的自然是要问问在夫家的状况,还有和女婿的房事。许是嫁了人,甄宝璐这脸皮也厚了些,说道:“娘放心,大表哥对我很好,大家也都挺好相处的。”
女婿对女儿好,徐氏是信的,可这安国公府的人好相处,徐氏哪里会信?不说别人,单说那王氏,这哪里是省油的灯?徐氏说道:“成了亲便是婆家的人了,有些事情咱们也不好再插手,这日子是你们自己过的,你自个儿聪明些把握分寸就是了。这自古以来,婆家最难相处的便是婆婆和小姑子了,这小姑子,你同她是要好的姐妹,倒是不用愁,只是那婆婆……这位安国公夫人可是出了明的精明能干,你凡事也小心些。”
甄宝璐有些记不清,她这位娘亲有多久没有和她说过这么长的话了。
她微微一笑,点头道:“女儿知道。”
徐氏笑笑道:“想你姐姐,生得乖巧聪慧,在忠勇侯府过得如鱼得水……”说起长女,徐氏与有荣焉。
虽说甄宝璐同甄宝琼的感情好,可她知道,自己在娘的眼里,永远的都比不上姐姐,日子久了,总会有些不舒服。毕竟连她自己都觉得,她比起姐姐,差得太远了。便是经历了两辈子,甄宝璐明白了一些道理,对姐姐的感情也是相当深厚,这心里多多稍稍还是还是有些心结。
甄宝璐没有说话。
徐氏却是没有察觉到女儿的变化,继续道:“你姐姐是个有福气的,娘不奢望你和她一样,不过女婿比你姐夫只小了一岁,都二十了,你这肚子也得争气。”
甄宝璐却道:“可是……祝嬷嬷说我年纪太小了,不宜这么快要孩子。”
孩子呢,甄宝璐自个儿也是期待的,可她本就提前两年嫁给了薛让,她刚及笄,不宜这么快要孩子。甄宝璐明白这个理,孕妇生产凶险万分,年纪太小容易损伤身体。这些事情,她自己都没有想过,可是在她身边照顾的祝嬷嬷,却是提醒过她的。
徐氏一听登时蹙起了眉,说道:“你都及笄了,还小呢?人家十二三岁生孩子的大有人在,不照样好好的?”
甄宝璐有些不舒服,她娘亲还不如祝嬷嬷待她关心,可她都已经习惯了不是吗?今儿回门,下回再来不知是什么时候,甄宝璐不想和她这娘亲闹得不欢而散,便小声道:“女儿知道了,晚上我问问大表哥的意思。”
在徐氏看来,这薛让身为安国公府的嫡长子,被王氏视作眼中钉,若是早些有个儿子,在安国公府的地位也稳当一些,绝对是希望她女儿早些给他生儿育女的。这女儿,这辈子最重要的事儿,不过是嫁人生子,哪有嫁了人不生孩子的?
徐氏这便点头道:“的确,你和女婿好好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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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薛让被甄如松叫去书房说话。甄如松从一个黄花梨书柜中翻出几本装订整齐的册子,随意翻开一页,瞧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含笑着对薛让道:“这是阿璐六岁时候的字儿,我亲自教她写的。”
薛让低头去看,是简单的论语,这字儿写得一点儿都不端庄,一个打一个小,比划懒散,一眼便能看出她在写这字儿时的不耐烦和敷衍。许是因为是她写得,这些歪歪扭扭的字儿,他也觉得越看越可爱。
“……阿璐的性子和她姐姐不一样。琼儿三岁便开始识字,乖巧勤奋,非常喜欢念书。可阿璐却是个贪玩儿又爱吃的,每日就喜欢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调皮捣蛋,半点都没姑娘家的文静。我记得她五岁的时候,喜欢吃糖葫芦,我每日傍晚回府,她便会蹲在影壁旁的那个香樟树下,等着给她带糖葫芦。”
甄如松面上满是父亲的柔情,还伸手比划了一下:“她那时候就那么大,小小粉粉的一团,抬头看着我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漂亮。”
薛让弯唇,他几乎也能想象到那个画面。
“我从小就很疼爱阿璐,可她淘气,她祖母不喜欢她,甚至她娘亲待她,也不如待她姐姐那般好。小孩子其实很敏感,因为这个原因,她同她姐姐的关系也不好,每回她姐姐讨好她,送她一些吃的和小玩意儿,她通通都不要。可我看到过好几次,她路过她姐姐院前的时候,小小的身影会在那里稍加停留,然后转过小脑袋多看上一眼……”
甄如松转过头看着薛让,拍拍他的肩膀道,“我真的很疼阿璐,这几年说是不着急给她定亲,可我自阿璐年幼的时候就在想,日后到底要将阿璐嫁给谁,才能真正放心。这个问题我想了十几年,始终想不出最好的答案。”
“直到那日在皇家别苑——你把阿璐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