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挺的鼻梁撑在口罩下,仅有眉眼,他裸/露在外的五官在视觉上仍旧让人感受到攻击性。
饶是闻姜看过众多圈内的男星,仍旧在第一眼被他震慑,即刻记住他的双眸。
她开门,她上车,对方均没做声。
只在最初的时候往她所在的方位瞟过一眼,平和平静。
前方副驾驶位里还坐着一个人。
见她落座,副驾驶位上的人转身问:“你也去色达?”
闻姜“嗯”了一声,车上静寂的氛围让她不欲多谈。
而后副驾驶位上的那个年轻男人回头,对此刻坐在她身旁的男人说:“寒哥,我们今晚继续走,还是在这里留宿?”
☆、第3章 野性
第三章:野性
这问句乍出世,车外雨势骤然加急。
拍打在车窗上的雨滴铿锵有力,像是沉闷的鼓点砸在鼓面上。
前排坐在驾驶位的老王打开车内壁灯,同时回头对坐在闻姜身侧的男人说:“雨这么大,温度又低,下半夜雨停路面很可能结冰。这段路两侧都是峡谷,不安全,留宿一晚比较好。”
车上的人都在等同一个人做决定。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人和代驾司机老王的这两句话让闻姜明白,谁是车上的主宰者。
她用眼角余光打量身侧以口罩遮面的男人,他静而沉的眼眸几少波动。
壁灯一开,他印入她瞳孔的眉眼更为清晰。
眉峰凌厉。
眼角狭长。
冲锋衣半开,露出他线条流畅的锁骨,让人看一眼,便自然而然联想那布料下是何种壁垒分明的躯体。
男人有很多种。
闻姜从这个陌生男人身上嗅到的是野性。
虽然他不动声色,虽然他像静流般安宁。
他的存在感过于强烈,闻姜只能想到一个词——暗涌。
***
闻姜不着痕迹地继续用余光描摹男人的轮廓,很快便听到一道沉稳清润的嗓音从身侧传来:“程放。”
被唤名字的坐在副驾驶位上的男人回头:“寒哥。”
那道声音继续说:“停下看看,不走了。”
**
伞冒在车内地毯上晕染开一小块儿水渍,闻姜下意识地拿起伞准备挪地儿。
此前包车,刚刚在半路被下车。
这会儿刚上车,又要再下车。
这一日的行程,有些多舛。
闻姜没不悦,那个叫程放的男人下车几步钻进客栈,她和司机老王也走向客栈的檐下躲雨。
只有那个男人,同样撑着一柄黑折伞下车,但独身站在车旁雨幕中,没有向客栈靠近。
闻姜的视线下意识地跟着他颀长的身影动。
这次不是因为看他,而是在看他手中撑着的那把伞。
那把和此刻她撑着的伞一模一样的黑色长柄伞。
她眉微蹙,为这个巧合。
她从n市出发时,所带行李不多,这柄伞是其中之一。
四处游走,她需要一柄能遮风避雨的伞。
这伞并不是烂大街的款式,是她前几年拍一部短片时所用的道具之一,是那部片子的特供款。
因为喜欢,戏拍完之后,她便留了下来,一留就是四年。
按理说,这伞没可能在市面上流通。
***
闻姜思绪没跑很远。
没多会儿,程放出来,告诉老王:“王哥,老板方言口音重,我不是很能听得懂,麻烦你去沟通一下。”
老王笑:“像外语不成?”
他话落利索地拽了下厚重的皮外套,摆摆手进去,换程放和闻姜站在原地。
老王一走,程放才慎重地开口:“让你等了很久,又不走了,抱歉。”
闻姜微扭头,手指上挑托了下挂在鼻梁上的眼镜:“你们帮我,我还挑,我脸就长那么大?”
程放笑,撞上她直白清淡的眼神:“你叫什么?”
闻姜说:“闻蘅。平衡的衡上长了一把草。”
程放看了眼她棒球帽下的后颈,发短到他几乎没在女人身上见过那种长度,这女人的形象像从她口中吐出来的话,有点儿酷。
他交换信息:“我是程放,工程的程,开放的放。”
闻姜嗯了声,下颚一挑,问:“那个男人呢?”
程放玩味地看着她:“看上我哥了?”
闻姜接话:“也姓程?”
程放眯了眯眼:“不是。是我哥,也是我老板。姓陆。”
程放有所保留,闻姜没追问到底。
她只反问程放:“下雨搁外面站着撑伞淋,你老板有作的习惯?”
程放:“……”
他愣了几秒,而后忍笑到抽搐。
他跟着陆时寒多年,第一次见人把“作”这个词用在陆时寒身上。
往色达走的这段路,怕是再也不会闷了。
***
两人站了没多会儿,老王从客栈内出来,带来一个算是坏消息的消息:“这家店的房间都很简陋。”
程放看了眼闻姜,又将视线调回老王身上:“简陋到什么程度?”
老王挠头,觉得情况有些棘手:“剩下的能住人的两间房,都是已经入住了个别旅客的大通铺。我们是走,还是留?”
程放没即刻做决定,先问闻姜:“有洁癖强迫症之类的吗?通铺,你能接受?”
闻姜淡然,视线瞄向那个“不合群”的男人:“他如果可以,我没有必要挑剔。”
程放静静地看着她,笑开:“寒哥不挑,看来你必须得行了。”
程放话落看了眼远处的陆时寒,又看了眼身侧体型稍宽略显粗犷的司机老王,再看了看此刻身旁高佻纤瘦的“闻蘅”,想到那个通铺会造成的“同床共枕”的事实,无声一笑。
他陪陆时寒踩外景地多次,这次“人气”最旺。
☆、第4章 势均力敌(增)
第四章:势均力敌(增)
程放站在原地等老板陆时寒。
闻姜跟着司机老王先行进客栈在前台办理登记入住。
这间散落在路边的客栈要求不严,老王只登记了他自己的证件,后面随意地附了几个名字。
闻姜扫了一眼那些单据,见到了老王签在上面的字迹。
理论上老王写得应该是汉字,但她看过,却觉得他只是随意地在纸上画了几条抽象的线。
她唯一能识别出来的,只有一个笔触拉得很长很张扬的“王”字。
老王同老板交流的话她听着费劲,这字看着也费劲。
“书法不错。”老王落笔后,闻姜随口一说。
老王笑了下,出乎闻姜的意料,他带了些幽默感回:“比不上医生写的处方,艺术性没他们高。”
他话落摸烟,问闻姜:“可以抽吗?”
闻姜抬眸,从一旁的柜台上摸过店家陈列在那里的打火机递给老王,倒没给他点火:“你随意。”
常年跑中长途接触高原地带,老王的眼窝有些深,缭绕的烟雾乍起,他位于烟雾后的眉眼便显得更为沧桑。
他嚓开打火机,淡蓝色的火苗吻在烟上。
“你一个姑娘去色达干什么?”老王吸了口烟才问。
闻姜随意一扯:“向佛。”
老王哦了声:“稀奇。”
闻姜又换了种说辞:“闲着没事儿,见多了别人灌心灵鸡汤时配的这地方的图片,来开开眼。”
“那地方漂亮是真漂亮,色达的五明佛学院里也有不少全国各地来的汉人在修行。有很富的富商,也有事业或者感情很失意的……loser。”老王看了眼闻姜棒球帽下短到人手触上去应该会觉得很扎手的发,叹了口气,“我不信佛,不太懂,光觉得新鲜。”
捕捉到老王盯着她头发时目光停顿探究的那个瞬间,闻姜解释:“之前没见过女性顶着这么短的发型?别想太远,我不是削发准备做尼姑。”
老王闻言沉思,眼前这姑娘发削过极短,又是独自上路,且几乎没有行李,还说向佛。
他此刻不太信她的解释:“我不懂,但也能接受别人的信仰。”
闻姜不喜欢萍水相逢的人这么“善解人意”。
她脸上难道写着她想做尼姑,她要去修行?
闻姜干脆扯了个她觉得容易被人接受的理由扔给老王:“原来的头发病了一场全掉光,这是病好刚长出来的。”
老王掐着烟看她。
望向她的目光里探究是没了,但全换成了同情。
闻姜咬了下舌,竭力控制着说脏话的冲动。
真tm见鬼,这辈子她最不缺的就是同情。
***
和老王聊了这几分钟,闻姜不知道程放和那个她只知姓氏的男人陆某为什么动作那么慢还没进客栈。
不想老王继续探究她,闻姜换了个话题:“那俩人呢,去干什么的?”
老王反问:“陆先生和小程?”
“对。”
老王摇了摇头,喉咙被烟滚过有些瘙痒,他咳了声:“带了一箱镜头,有可能是拍片的吧?我也不确定。”
闻姜琢磨是有这个可能。
色达是摄影爱好者的天堂。
她想象着那个姓陆的男人用他骨节修长的手架起相机的模样。
那人腿长,臂长,肩宽腰细,看着不仅不羸弱反而很有料。
他气场凛冽,他站在某处拍风景那画面,应该本身就是一处风景。
***
室外远没有室内安宁。
起了强风,雨也没停。
程放见陆时寒收了伞,没急着催他进客栈门。
“寒哥”,他紧贴在陆时寒身侧,“这破天这样,我们即便能到色达估计也得在那里耗段时间,不然就只能拍一堆雨蒙蒙、灰蒙蒙的东西回去,连色达那堆闻名于世的红房子镜头里估计都红不了,更不用说拍星空了。”
陆时寒漆黑的眸移到他身上,话短:“明天会转雪,然后放晴。”
程放只敢在心里吐槽:艹,不光是行走的荷尔蒙,以后老板还要当行走的活体天气播报员?
陆时寒没理会程放的腹语,扯掉口罩拿在手里。
脸部没了遮挡,随即贴面而来些许湿冷的空气。
他告诉程放:“镜头拍不出画面感没有影响。我的眼就是最好的镜头。”
程放跟着腹诽附和:对,你的脑袋还是最好的记忆卡。
程放来不及阻止他摘口罩,但希望他重新戴回去:“寒哥,这东西你还是带着吧。”
他此前求了半天,陆时寒才答应旅途用口罩遮面。
程放身为助理,第一重考虑是:挡住陆时寒的脸,免得他路上招人。
第二重考虑他此刻对陆时寒重复:“这边天冷,我不是怕您受凉感冒发烧吗?在高原地区感冒加上高原反应会死人的。”
陆时寒的唇抿成一条线。
他淡淡地将视线从程放身上移开,再开口语气淡如水:“死了不好?”
漆黑的眸一转,甚至建议程放:“你刚好可以换个温柔的、善解人意的、有良心的还体贴人的女老板。”
程放呸了两声,死什么死,一分钟而已两人话里竟然都提到了死。
“寒哥,你别吓我了,我不是已经有了善解人意的男老板了吗?”程放声音怯怯的,见他作势推客栈的门,追着他走,继续说,“到了色达进佛堂我一定求你百岁长命”。
陆时寒闻言停下迈开的脚步:“好。”
程放以为他说得是口罩,一喜。
紧接着就被陆时寒打击:“你求福可以,口罩不要想。”
他一向怕累赘。
且非弱不禁风。
捂了这大半路,已经是他的极限。
程放哀求似得看着他,陆时寒心依旧没软:“再提这事,踢你下车。你抱着心心念念的它自己想办法回去。”
md……程放继续腹诽,这人到底有没有良心。
程放决定给陆时寒添堵:“哥,路上咱捎那姑娘对你挺好奇的。我跟人聊了几句,挺酷一人。”
陆时寒刚要触到客栈大门门把的手再度垂下来。
他眸中有些剧烈的情绪在翻腾,翻到最后又重新变为一潭死水。
“我们来干什么了?”他收敛好情绪问程放。
程放答:“为新片踩点。”
陆时寒声线压低:“你能记住是最好。边走边踩,不是边走边做。我们举手之劳捎上她,不是为了捎着——上——她。把你脑子里脑补出的西行艳遇史都给我擦干净、扫干净。少说废话。”
程放:“……”
程放:“寒哥,你多接触接触女人,没坏处。”
陆时寒斜他:“我有病?”
程放乐了。
他大概是挺贱的,被陆时寒啐两句,还挺乐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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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外的两人还没进来。
客栈老板先一步带着闻姜和老王进房间。
这间能容纳七个人的大通铺,已经住进去了一对小夫妻。
房间的墙壁上有许多凌乱的字迹,白水泥墙上几乎找不到任何一块儿干净的地方。
闻姜掠了眼那些字,应该是曾经住过这间房的客人留下的。
墙体布满了各种笔迹,就像是大学校园里的那些文化墙、涂鸦墙。
且墙上的某些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