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点儿。”
张乔脚尖又推了推。
把一团纸狠狠砸进了纸篓里,宇凡盘起双腿又开始哈哈大笑。
“小声点笑,嗓子都沙哑了。”
“关你什么事!”
“我这是为你好。”
“我不需要!”
“对不起,我多事了。”
虚虚拿捏住的书“呼啦”一声翻到最前页。
“乔乔!事情办成了!”傍晚,陈力兴奋地拿着一叠资料回到家,在水龙头下匆匆洗了脸,把淌下来的水顺着面颊一揩就跨到了房间,急急找到了张乔。
“镇上说,你现在户口是在我们家,你爸妈的事碍不到,如果不仔细追究的话不碍事。”
眉毛上的水珠还在往下滴,神色间有一种不同以往的兴奋。
什么追究不追究?宇凡竖着耳朵默默把电视声音调小了一点。
“谢谢叔叔!那我就可以直接去了吧?”
“嗯,应该是的!美国那边也不是想要深究。”
美国?
宇凡感到一瞬间,后背好像出了点汗。
“吃晚饭的时候说吧!”陈力手里还拎着一袋子啪嗒乱跳的小鲫鱼,“我去做饭!”
“宇凡啊!你也别老是看电视!乔乔就要出国了,你多陪陪他!”
出国?宇凡瞬间没了笑声,起了球的白色背心在身上随着呼吸一滞一滞的。
过了一会儿,小小的房间里又爆发出惊人的笑声。
陈力蹲在院子里洗刚才的小鲫鱼,先用剪刀给它们破膛,扯出肚肠呀心肺呀什么的,然后用菜刀刮鳞片,呱嚓呱嚓,弄出一院子的鱼腥味。看见路过的人,都要大声嚷着,“我家乔乔要出国咯!美国的大学!”
“哟!”一听是美国,村里人眼睛都放出不可思议的光芒,“真的吗!”
“那还有假!”陈力笑得皱纹都出来了。
这个孩子毕竟也是他养大的,就跟自个儿生的没差,被美国的大学录取了他自然比谁都高兴。
大部分都是羡慕嫉妒恨,也有几个爱说是非的蹲下来低声讲,“要我说啊,你养他白养了!”
“怎么说?”陈力的刀顿了一下。
“你看有几个去国外回来过的,他肯定就是不回来了!你啊,你还想跟着享福啊!”
“是吗?”陈力上一秒还笑得和和气气,下一秒就抄起菜刀猛一抡腕,把人吓得跑不及。“我家乔乔不是这样的人!”
“什么人嘛!都说起孩子是非来了!”
“是吧乔乔!”陈力和美兰一个劲儿地往张乔碗里夹菜,一如他刚来到他家的那个情形。只不过,时光荏苒,当初的人都不复从前。
“嗯。”张乔瞄了眼一脸阴郁的宇凡,小口地扒着饭。
“到那边去以后就一个人了,要照顾好自己。”美兰有点不舍,吃着吃着声音就噎住了,“钱什么的不用担心,尽管问家里要,别饿着自己。”
尽管学费是公费,但光就伙食费也要不少的一笔。
“嗯。”张乔默默夹了一块肉到美兰碗里。“你们别担心,我会照顾自己。”
昏黄的白炽灯被蛾子撞得晃来晃去,餐桌上方淌着一股浓浓的离别之意。
“虽然你一直喊我们阿姨叔叔,但我们也是把你当亲生儿子养的,改不改口没关系,但你可以叫我一声‘妈’吗?”
美兰嗡着鼻子,饭都吃不下去了。
“干什么呢你!又不是不回来了!你说什么话呢!”陈力也吃不下去了,筷子朝天一叉,“净说些什么话!”
宇凡脸色也难看地可怕,他就一直把筷子插在碗里没动过。
“我就是……”美兰后来也说不下去了,挑挑刘海抓住张乔的手,“可他这一去就是个五年……”
反抓住美兰,张乔硬挤出一丝笑意道,“没事儿的……”
“妈……”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
这下可好,情感脆弱的感情动物一发不可收拾,抓住张乔的手又抓又捏,就差把鼻涕糊上面了。
“啪!”一直默不作声的宇凡用力一拍桌子,闷闷地踢开房门,再“砰!”地一声关上,恐怖阴郁的脸把三个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什么孩子呢这是!”
张乔看着被他关上的门发呆。
“明天就要走吗?”美兰替张乔收拾着衣服,一会儿眼睛就肿的跟鱼泡似的。
“嗯,学校说越早越好。”
“多带点……”美兰一边收拾一边搜肠刮肚地想着该带的东西,“把梁上那两块咸肉和香肠带走吧,到那里了自己用水浸浸就煮了吃!”
张乔哭笑不得,“飞机上不让带呀。”
“那塞衣服里,反正看不见!”
“阿……妈……”张乔扳过她的肩,“飞机要过安检的,机器检查的。”
“那少带点?”
张乔笑着摇摇头。
忙到晚上九点才差不多安生了,临走之前妈妈拍了下闷睡的宇凡,“明天早上早点起,去送乔乔。”
弓着背,想把自己团成一只虾米的人动都没动。
“宇凡……”张乔闭上眼,轻声坐到了他旁边。
“……”床上的人依旧装作睡觉。
“宇凡?”
“砰!”地一下,宇凡垮着脸从床上坐了起来。
直接无视了张乔,他狠狠戳了一下电视开关,把音量调到最高,然后开始一声不吭地看起来每天看的一个剧,把眼睛瞪得跟死鱼眼似的。
“……”张乔不敢触碰对方,只能静坐了一会儿就回了自己的床铺。
那一夜,电视很聒噪。
凌晨4点的飞机场里人不是很多,张乔拖着陈力的老行李箱,划拉划拉地在前面走着,美兰和陈力在后面一边四处观望一边感叹,“这辈子都没做过飞机……”
“这房子可真大啊……又大又好看……”
“宇凡这孩子也真是的,乔乔要走也不来送送!”
“他昨晚没睡好,我让他别来的。”张乔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三个人,几份交代,几场拥抱,一腔牵肠挂肚,就成了这次送别的唯一内容。
早上陈力和张乔刚走,宇凡就从床上爬起来,没找到衣服,直接把湿漉漉的刚洗的衣服穿上了。
他气!他是气地不得了!那个人太自以为是了!把自己耍的团团转!竟然连走的时候都没有喊自己一声!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他妈的!凭什么!
他心急如火,一路狂奔,踩过刚下过雨的地。溅起一身的泥水点子,头发沉甸甸地挂在额头上,汗水顺着发丝流下的水滴滴答答淌了一脸。
一路尾随着陈力他们坐车,却在陌生的路口迷了路。
问了好久才又到了机场。
“您乘坐的XXXX航班即将起飞……”
宇凡飞奔着进了机场大厅,听着不知名的航班班次,眼泪顷刻间就涌出来,湿嗒嗒糊了一脸。他伸出巴掌用劲地在脸上揉擦,一边揉着一边找人。
死小乔!你个王八蛋!
自己偷偷的跑了算什么意思!
你他妈为什么不能把话说清楚!
你太自以为是!
老子就是因为你而重生的!你欠老子的很多很多!
拍拍屁股就能走吗!
你怎么能心安理得的!
你是白眼狼吗!
他心急火燎地找着人,可那么大,他又没有任何航班的信息,哪能找得到?
他站了很久,站在人群当中,把又湿又透的裤子拎了拎。那条裤子已经掉到了胯骨那里了,肯定很搞笑吧?
衬衫也是湿的,有点往下滴水的迹象,汇聚成一小滴一小滴从衣角往下滴滴答答,整个人好像刚刚淋过雨一样可笑而滑稽。
明明是七月份,为什么会这么冷?
冻得发抖的宇凡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新闻联播》节目时间了。
陈力问他去哪里了,他也没说话,看着他番薯一样红红的脸,美兰一摸,顿时吓得不轻,拿着体温计一测,更加不得了!
实际上他在机场坐了很久,那时候已经有点发烧的迹象,回到家后身体一松,整个人就烧了起来。美兰给他擦身体,泡姜汤,怎么折磨都不管用,后来直接上卫生所挂了两瓶水才稍微好点,但整个人还是迷迷糊糊烧得糊涂。
还在一个劲儿追问着陈力:为什么张乔报美国的事没跟他讲……
“他说不一定考得上,就不让先告诉你啊!”
一个问题重七倒八问了十来遍。
陈力后来也就懒得回答了,只是看着他说,“如果不是他入了我家户口,他去不了。他别的什么都没报。”
再听到为什么的时候,陈力干脆走出房间不再理他。
宇凡一连烧了三天。
他就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睡了三天。
醒来的时候,陈力形容地很形象:那眼睛就跟烧过的灰一样死气沉沉,但当看到妈妈买过来的冰棍儿时,眼睛猛然一亮,跟灯泡似的。
“妈!我要吃肉!”他大叫了一声。
那之后就好了,仿佛一场高烧烧掉了一切烦恼。
之后的日子,宇凡猛然一出门,发现一切好像都变得明朗了,树叶很绿,河水很清,干农活儿的村里人远远地朝你打一声招呼,和蔼、亲切得很。
走路、骑车都一阵风!
张乔算什么!一根葱!
他狐狸眼重新眯起,惬意地走在乡间小道上,奔日子的心气儿十足。本来他就不记事儿,这下眼不见心不烦。
那些莫名的伤感就像是烈日下,滴在柏油马路上的冰淇淋,还没等到擦拭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张乔靠在舷窗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我现在什么也无法做真的是好抱歉……如果我有那个能力,如果我能,我会为你做好多好多……
作者有话要说: 渣攻
30
30、第 30 章 。。。
大学的新生报到没有比宇凡家更热闹的。
爸妈二叔三婶子全都过来了。小小的宿舍几乎全部被他们家给盘下来了,连走路都屁股碰屁股的。这个帮他扫地倒水,那个帮他挂蚊帐理床铺,那个再帮他整理行李,热气腾腾、满头大汗、好不热闹。
用他后来舍友的话说啊,这就叫丧失!
他一个人倒好,在一边看看这个瞧瞧那,当看到自己橱门上还有一张十年前的海报时,立马决心待会儿弄掉它。
怎么说呢,这重生的一世到底没白来,大学都混上了!
以前连个大学生的屁味儿都闻不着!
同宿舍的舍友还好来得晚,所以等大部队差不多撤退时,他们才能好好的整理自己的东西。
“我叫李明东!”睡在他对面的一小伙子朝他打招呼,头上还扎着一个方块布巾,看起来颇有些日范儿。
“宇凡!陈宇凡!”宇凡坐在凳子上面悠闲地看着他们,拿着自己的准考证跟身份证做着深刻的对比。
就在报名的时候,人家说他是三证分体!那妹子拿着他身份证、准考证、录取通知书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末了再跟他本人作对比,发现没有一个像的,加上本人,简直就是四个不同的人!
“热胀冷缩嘛!”宇凡朝她眨眨眼,“拍的季节不同自然就不同咯!”
当场把妹子笑得花枝乱颤。
“是那个唱歌的羽凡吗?”李明东一阵风似的从床上爬下来,拉开箱子到处找蚊帐。
“人家是鸟毛的羽,咱们是宇宙的宇,不能比。”
“噗!”那小伙子笑了,找不到蚊帐干脆不找了,屁股一坐开始自言自语,“反正是往冷里过,蚊子也快死绝了吧!”
就在两个人干瞪眼的时候,门又被撞开了,刚刚已经铺好床铺的人重新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个巨大的电风扇。穿着紧身的背心,上面奇葩地缀着几多太阳花。
“热死了!这里竟然没有空调!老子等会儿再去买几个电风扇!”
他把电风扇“砰”地往地上一放,坐在凳子上“呼哧、呼哧”喘气。
他很有特点的地方是长了一双巨大的眼睛,如果按照比例的话,活像两个柚子嵌在脸上。
本该是可爱的类型,却非要打扮地很man,连说话也老是带脏字儿。还好宇凡他们宿舍的货都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所以后来蛮合得来,大家给他起了个绰号叫球球。
为什么?因为他眼睛大得像球啊!
他睡在宇凡脚那头。
还有跟他斜对面的,是个十足的屌丝,是最后才来的,一来到宿舍就开始到处找网线找插口,开口闭口就是noob、noob,十足的装逼犯儿。
他叫王月归。名字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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