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千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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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千娇- 第4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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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泰大哭:“奴婢只想在娘娘身边服侍,帮您做些添置柴米之事也是有用的。”

金盏微笑道:“我不再是端慈皇后,可也不需要我亲自劳心柴米琐事,符家还没沦落到那份上。”

就在这时,听见有人喊道:“皇后驾到。”

符金盏转过身,微微屈膝道:“拜见皇后。”

“大姐!”符二妹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听说你要走……”

金盏道:“不过是回家。”

符二妹道:“以前我在符家,姐姐在东京,终不得相见,这才相聚数年,又要分别。”说到这里,二妹的眼睛都红了。

若是换作别人这么说,金盏会认为她是来看笑话的,但她太了解二妹,这话倒是实在话。二妹心机不深、也没什么棱角。

金盏微笑道:“你真是傻,天下的亲姐妹,本就该分开过活。”

俩人说了一会儿话,二妹欲言又止,终于轻声道:“大姐帮了陛下不少,而今却什么也没得到……”

连符二妹也认定金盏会退出这个舞台,成为过去。是的,改朝换代了,以前的东西能抛弃的就该抛弃,不然何来新气象?主要缘由,是江山社稷与儿女私情无法比拟,轻重明显。

金盏似乎还看得开,悄悄说道:“怎么会什么都没得到?官家将把那些好的念想,回报给二妹和符家。”

“大姐……”二妹抿了一下嘴唇,“你对我真好。”

金盏道:“我对自己人,都是用心对待。”

就在这时,张氏和杜氏求见,金盏叫曹泰去迎她们进来。二人上前行礼,金盏好言道:“你们倒还记得我。”二人也说了些好话。

符金盏看向与自己相处最久的杜氏,“官家恩准前朝嫔妃自愿回家,你是否离宫?”

杜氏一脸无奈伤感的样子,有气无力地说道:“我而今在宫中无名无分,也很想家。可是父母已逝,回去只能靠着弟过活,我们姐弟自小一起长大便罢了,可弟而今已成家立业,我去靠着弟媳也不是办法。”

张氏意味深长地嘀咕了一句:“杜姐姐的弟弟是内殿直大将哩……”

杜氏立刻回敬道:“您也不想离宫罢?”

张氏道:“我娘家的人已经快十年没见过了,我已出家,空门便是去处。”

杜氏不动声色道:“那也是因为您的外甥是大将罢?”

张氏冷笑道:“外甥能指靠什么,原不是一家人。”

金盏没理会她们含沙射影的话,这要是数月前,她们岂敢在自己面前争这种话?金盏看了一眼二妹,不过金盏倒不是太担心,她不认为二妹的地位会受到威胁……二妹这个皇后有点特殊,她和郭绍以联姻目的成婚,却有感情,一般的人难以对她造成影响。

……准备了好几日,行程几乎备妥了。那“北国彩面”活下来的一众女子身份已变成滋德殿的宫女,作为金盏的侍从回河北,另外还有个宦官曹泰。护送队伍的是禁军内殿直骑兵,毕竟金盏是魏王的女儿。

离宫的日子将近,金盏竟是感觉莫名惶恐。她在这座皇城里呆得太久了,已经整整十年,几乎没有出过皇宫,有数的两三次出宫,也只是在外面短暂逗留。十年,一直在一个地方!

当马车驶离宫门,符金盏不禁挑开车帘回顾那宫城,便是被钻墙围得严严实实的一座大宅子,在外面看,那围城根本是一座牢笼罢!?

但人世间到处都是牢笼,无非从这个牢笼跳到那个牢笼罢了。

人在牢笼里呆久了,却反会产生依赖。在金盏眼里,那些墙不仅拘禁了人,也保护了人。而今骤然没有了墙,她极不安生,又如浮萍一般的感觉。

昔日曾多次执政,掌握天下的权力,可是让她真正出来面对天下,却觉得连小事也无法掌控。那座围城里神秘的权力,很强大,却也很虚无。

金盏一路上十分沉默,几乎没说话。

离开东京后,景象很快就变成了成片绿幽幽的庄稼地,其间偶见村落。原野上的景色与皇城全然不同;曾经的奏疏上言称中原人口稠密,但实际上郊野的人并不觉得多,一片土地只能养活那么些人。春色迷人,却有一般落寞之感。

东京到大名府并不远,一处在黄河南岸,一处在黄河北岸,只消从黄河渡口的浮桥上一过,大名府便更近了。就算人马不赶急,也不出十天就到。

夜宿驿站,外有内殿直禁军守备,内有近侍,但她仍不安生。此时中原周围十分太平,那不安生的感觉非来自外面的危险,而是来本心。一路上她就没睡好过觉,白天又在马车上昏昏欲睡,半睡半醒之间,一切仿佛都是一场梦。

不久后禁军护送她们至大名府,入城后终于到地方了。

大名府最尊贵的家族就是符家,这座城的所有事几乎都是符家说了算,也是金盏的娘家。但是,这里对她来说完全陌生,因为她儿时成长并不在大名府。

金盏第一次出嫁河中府时,符家在兖州,在此之间从没在大名府呆过。金盏从踏出符家一步起,便几经辗转颠沛,去过很多地方,中途寡居回符家也没留多久,很快就被郭家看上联姻了……等到了东京,一呆就是十年。

马队静悄悄地进入陌生的城池,又到了陌生的府邸。

……金盏的马车从后门入。杜成贵是禁军比较有身份的武将,到魏王府前殿受到了符彦卿的亲自款待。

周朝后期至许朝初,除了边陲异族,而今异姓王只剩符彦卿一人。但符彦卿确实老了,以如今天下战乱日渐平息的局面,他的王位不可能再能传给儿子。

杜成贵在宴席上观之,符彦卿身体似乎无大恙,但头发胡须白了大半,皮肤干枯成皱,眼睛也比较浑浊。实在是岁月无法抗拒。

杜成贵与之交谈,大抵礼节寒暄还能说清楚,一般的事没什么异样,但再深谈几句,杜成贵便觉得他已经有点昏聩。

符彦卿的续弦夫人湘氏常伴左右,倒还年轻知事。听说其长子符昭序也从雄州回大名府,大名府内外诸事、却也没有因为符彦卿的昏聩而有影响。

符彦卿喝了几杯酒,稍作陪宴便离席。离开时,其夫人搀扶着他,他的身影有些佝偻。

留下其子符昭序及大名府一干名士陪饮,观赏歌舞,礼节甚是周到。

这些状况,杜成贵回京后也要如实奏报。他此行之前便琢磨过,除了护卫皇后的姐姐,此行的任务也可能包含探问魏王状况。

第七百三十九章请了尊佛

魏王府内宅比宫廷小很多,人也少了,不过不远处的一片桃林的花朵开得正旺,平添了几分美丽。

符家还是很安稳的地方,金盏刚安顿下来,也无须跟着她回来的宫女随时跟着。这时曹泰入内求见,他依旧十分恭敬,小心服侍没有半点怠慢。

曹泰躬身道:“奴婢离宫时,官家召见奴婢,拿了一样东西,叮嘱奴婢定要交给夫人。可在路上夫人一直没露面,这是官家亲手给的东西、下了圣旨,奴婢不敢太草率,此时才送到夫人跟前。”

“哦?”金盏好奇地问,“是何物?”

曹泰赶紧避过身,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来,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地打开。就好像一个节俭的老太婆要掏钱似的慎重其事。

连金盏都被他的模样弄得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瞧着。

曹泰好不容易才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双手捧了起来,跪拜在金盏跟前,把双手举于头顶进献上来。

金盏看着那东西愣了愣,俄而便拿手绢遮着嘴“噗嗤”笑出声来,那笑容如同桃花林的花朵一般美,又好似要笑出眼泪来,她的眼睛也变得红红的。

曹泰一脸茫然,他似乎明白点什么,又似乎不明白。

金盏伸手把东西拿起来:一块刺绣红绸。便是郭绍出征幽州前夕,金盏给他绑在剑柄上的红缎子……传说红绸能辟邪,很多将士出征时内衣里都藏着红缎。当时金盏是愿他平安顺利。

而今这块绸缎又送回到了她手里。

没错,正是那块红绸,展开成长方形,中间绣着一只针脚凌乱的朱雀,但看起来似乎有点像一只小鸡。金盏绣的,一眼就确定了。

“真是丑,唉。”她撇了一下小嘴,轻轻叹息一声。不过神情之间明显轻快了不少。

曹泰忙道:“官家还记得您哩。”

听曹泰的口气,他似乎并不知道郭绍出征前,金盏送过他红缎的事;抑或听人说起过,但是不记得了,毕竟这事儿不算大事,一点风浪都没起,又过去一年多了。就算曹泰还记得这事儿,恐怕也不懂。

但金盏却比曹泰明白,也更聪慧,一眼就瞧出其中含义了。

金盏想到一件有意思的事:郭绍称帝为天子,御批奏章定天下,却写了一手难看的字;自己是个女子,却把女红做得歪歪斜斜。

她想到这里,觉得好笑,又笑了一声。第二次露出笑容,比刚才的笑意更加美好了。

就在这时,魏王府上的一个妇人在外面唤“大娘子”,曹泰出去把她叫了进来问什么事。妇人道:“阿郎要用晚膳了,请大娘子去用膳。”

金盏道:“我今晚着实有些累,也没胃口,不想吃了。你去回禀父亲和姨娘,明早我再去给二老敬茶问好。”

妇人应了一声,出门去了。

金盏不想动,这府上也有好些她不熟悉的人,包括魏王续弦那个湘夫人,一时间她不想面对。

但转念一想这样又有点失礼,为了稍稍好一点,金盏又吩咐曹泰:“你过去一趟,转告我的意思。”

曹泰道:“奴婢这就过去。”

……曹泰急忙出门,赶上那妇人,与她一并去前院。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一座比较高大的房子,刚走到一道房门附近,便听得里面的一个妇人声音道:“咱们家请了尊佛回来供着!”

曹泰在宫里呆惯了,见多识广,一听这口气就不对,拽住旁边的妇人小声道:“里面的人不高兴哩,咱们稍等一会儿再进去。”

妇人忙点头,低声道:“说话的是张夫人,大郎君(符昭序)的夫人,她是过世的老夫人娘家的人,有点厉害哩。”

曹泰不动声色,心道都不用套这妇人的话,她就忍不住说出来了……好像知道得多,有什么好炫耀似的。

符昭序的声音立刻道:“在爹和姨娘面前,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张夫人的声音酸酸的:“我自然不敢对爹和姨娘抱怨,我和大郎说这事儿。你说什么,心疼她旅途劳顿,又亲自吩咐厨房,另外做更好的膳食给她送去。供佛也没这么用心的罢?”

符昭序道:“我怎么对我妹,如何惹到你了?”

符彦卿的声音道:“小事有甚好说的?”

另一个妇人的道:“都是自家人,大郎对他大妹好点,你别往心里去。”

听起来符彦卿有点不耐烦,不愿意理会这事。而刚才说话的妇人应该是湘夫人,湘夫人显然在府上地位权力不高,说话的口气很软,以劝为主。

她比符彦卿的已经过世的元配张氏差远了,甚至连儿媳张氏都比不上……过世的老夫人是在场儿女的亲娘,张氏是老夫人的亲侄女。

张夫人的声音道:“我知道都是自家人,那更应该没有贵贱之别罢?”

长辈的言辞无力,完全无法压住张夫人的怨气,她的声音又道:“她身边差不多二十个小娘服侍,这些人还只是近侍,府上还得派干粗话的,这排场比姨娘您大多了。这些人不也得府上养着?竟然还有宦官,王府上没养过宦官,连阿郎都没享用的气派。咱们家得供奉着一个娘娘,都得把她当娘娘侍候着……”

符昭序的声音道:“咱们家又不缺这点。”

张夫人的声音道:“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符昭序道:“我符家,父亲乃堂堂魏王,叔伯兄弟皆为将帅,柴米再贵,还养不起二十几个人?况且,大妹乃皇后……皇后的姐姐。”

张夫人道:“皇后还叫我大嫂哩!她是做过皇后,可那是前朝皇后,现在她也就是符家之女才有点身份,不然和庶民有何区别?何必这样厚此薄彼,好像她就贵,咱们就贱。以后符家内事,都让回娘家寡居的符家女儿做主算了!”

就在这时,符彦卿的声音淡然道:“大妹就算是庶民,她也为符家出了不少力的。”

曹泰听到符彦卿发话,心道,人道魏王年迈昏庸,但时不时说句话却颇有深意。

张夫人的声音嗲声道:“爹……”声音拖得长长的。

符彦卿道:“好了,准备开饭。”

曹泰听到这里,拽住旁边的妇人招了招手悄悄道:“先离开,再等等再去。”

不料刚想走,忽然两个端着木盘的丫鬟大声道:“咦,王婶,你怎么和这位公公站在这里?”

曹泰的额头顿时冒出几条黑线!

里面顿时传来一个声音:“谁站在外面?”

曹泰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躬身拜道:“奴婢拜见魏王、湘夫人、大郎君、张夫人、六娘子……”

张夫人等符彦卿不耐烦地说了一声“免了”,便立刻问道:“你来作甚?”

曹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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