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千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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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千娇- 第4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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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彦俦立刻转头问道:“到得何处?”

武将道:“快到了。”

高彦俦立刻招呼部将侯茂过来,说道:“你来安抚主动前来的百姓,但收入营地时要登记造册。这些人一般不会独自前来,都是乡里结伴,要他们的同乡证实身份。”

侯茂抱拳道:“末将明白。”

高彦俦立刻带人去迎接皇帝。

……郭绍在驿道上碰见了高彦俦的人马,迎面一群人纷纷下马弯腰抱拳执礼道:“恭迎陛下!”

“免礼。”郭绍道。

高彦俦又不动声色道:“下雨天寒,末将请陛下将息龙体。”

郭绍点头应付了一下。他身穿甲胄骑着马,头上没有遮掩。雨虽然下得很小,时间一长也浸透了盔甲衣衫,头盔和板甲上布满了水珠,帽檐下凝聚在一起的水珠时不时往下滴在脸上,凉意十足。

郭绍的脸色不太好,话也很少,只说道:“带朕看看建城的工事。”

他的音色很低,不过吐字比较厚重,听起来倒也叫人踏实。

“喏。”高彦俦抱拳应允,转身上马。

一行人缓缓骑马向河岸的一片工地走去,郭绍座下的黑马甩了甩头,把水珠甩得飞到空中。满地泥泞,马儿似乎也在表示不满。

高彦俦指着前面的一众百姓,将他们的来历缘由说了一通。

郭绍听罢称赞了一句,又道:“也得谨防奸细混入其中。”

高彦俦道:“末将已有提防。”

一行人绕城一圈,修建的城墙周长并不长,许多民壮正在冒雨运土,一些人抬着木舂在土墙上吆喝着使力。

接着人们来到一处地形较高的山坡上。一个工部官员下马来到郭绍马前,将一幅图纸呈送上来:“陛下所见城墙很小,这是临时的工事,皆听从军府的安排。”

郭绍拿着图看了一番,又眺望面前的工地。

实际上现在修的不是城墙,只是一道土墙,再以壕沟在外,仅仅算是临时的防御工事。因为马上要进入冬季了,建造城墙更加困难,时间也不够……辽军可能在冬季主动进攻,现在的准备便是为了冬季的防御;有个地方立足,囤积粮草和兵马。

等站稳了脚跟,才会重新在工事外面筑城。已经设立了行政建制,津州城迟早会建造起来的。

郭绍回顾左右道:“土墙工事要赶紧建立起来,高将军定要多派斥候在四下巡视。你们这里离涿州最远,若是耶律休哥前来袭扰,多半会选择津州为目标。”

高彦俦等忙拜道:“臣等谨遵圣旨。”

郭绍遥指蒙蒙细雨中的远处,又道:“等主城工事建起来,乡军会增援津州,在东北面围绕城池建堡垒,以交错两层部署,作为预警和外围攻防支点;剑南军主力坐镇中心,保卫粮仓。又有后方禁军精骑为援,可保津州安危。”

大伙儿纷纷附和一番,称皇帝运筹帷幄云云。

“驾!”郭绍轻踢马腹,从山坡上冲下去,众人见状也纷纷跟随上来。

郭绍进入工事区巡视,他瞧得十分仔细,连厕所和排水渠都有询问。还有军士和民夫的伙食、冬衣、住所等等。他来到一个草棚厨房里,从竹筐里拿起一块麦饼,撕了一块尝。

高彦俦急忙找了一条木凳上来,请郭绍上坐,于是皇帝便在一个草棚里,一手拿着一个麦饼,一手拿着一根树枝,在泥地上一面画一面讲述军府设计的战法。

诸将围在周围听着,时不时议论几句。

就在这时,听得外面有人说道:“陛下在房子里面。”

老将覃石头便带着一员传令兵走了进来,传令兵双手呈上一份奏报。郭绍将麦饼放在案板上,拿起奏报一看,说道:“幽州得到消息,辽国南院换人了,萧思温官复原职,接任南院大王。”

众将纷纷嚷道:“萧思温乃陛下手下败将!”“这厮非陛下对手……”

郭绍不置可否。当年先帝北伐,郭绍在涿州确实曾大败萧思温;但今年初攻幽州时,他发现萧思温很会收集消息,有针对地部署城防,并且行之有效。

郭绍没有打击众人的信心,由得他们鄙视萧思温;不过心里对此人并不轻视。郭绍没见过萧思温,但从战阵上两次接触看来:萧思温用兵不如辽国名将,对特定战场的嗅觉和经验都不足,但对大局形势的把握却非一般武将能比,而且比较开明,能够极快地学习改变方略……听说辽国皇室只和萧氏联姻,而且萧氏是指定的宰相之族,难怪谋略更胜其他契丹人一筹。

收了奏报,郭绍若无其事地继续巡视此地。

几天时间,他带着骑兵沿拒马河一线走了一个来回,重点实地看了两座城池的工事建造。十月初回到了禁军驻扎的涿州城。

进涿州城后,偶然之间,郭绍认出当年“陆神医”家的房子来,那座小院居然幸免于难,至今仍在。当年郭绍还是武将时,在这院子里诸国。

他侧目观望,发现院墙里晾着衣服,应该有人居住……但肯定不是陆家的人,陆神医已故,陆岚现在在东京。

物是人非,郭绍一时间倒蓦然生出一丝感概,默默地路过此地。他想起陆岚求他的事,果然萧思温到幽州来了,却不知带了家眷没有。

风雨里在泥泞难行的路上奔波数日,郭绍径直回了行宫。

涿州比起中原、江南的都市相距甚远,但总能找到比较好的房子作为行宫。郭绍沐浴更衣,到了卧房消停下来。

外面还下着小雨,郭绍想起那些工地,不禁小声骂了一句:“鬼天气!”

内宅十分安静,远远地能看到一些披甲带剑的侍卫在屋檐下慢慢地走动,他们二人一组,默默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卧房近处,只有宦官王忠和老将覃石头。

郭绍没带京娘出征、已禁欲许久,但此刻依旧沉静不下来,便是没法干别的事,来回踱了一阵还是走到地图前琢磨军务。

“相比耶律休哥,萧思温更趋于保守。”郭绍仿佛自言自语地说。

王忠适时地附和道:“陛下所言极是。”

郭绍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沉思许久,有一种直觉涌上心头:辽军冬季会发动大规模反击!

很多时候,郭绍都凭直觉,正如射箭的准头凭的是感觉一样。那是一种微妙的东西,判断力没有多少理由,却很相信其可靠性……但最近的心境不太好,他从冥冥中捕捉到这种直觉,却无法自信。

或许,可以如此推论:如果辽军要用轻骑袭扰,耶律休哥用兵比萧思温更好;而在这种时候忽然换上萧思温,可能是在积蓄着什么大的动静!

郭绍抬起头看着窗外,细雨极低的声音让周围显得更加宁静……仿若死寂。

是的,这阵子拒马河北线大周军动静极大,辽军却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到叫人不相信辽人会坐视不管的地步。

暴风雨前的宁静。

郭绍看向覃石头:“兵曹司的人由你联络,有什么消息得立刻让我知道。”

覃石头忙道:“末将遵旨,在兵曹司易州分司放了几个兄弟,有啥事很快就能知道。”

郭绍又道:“最近上京那边或许会有消息报来。”

覃石头不明所以,有些敬畏地看着郭绍……好几次郭绍预见一下小事,覃石头都发现说得很准,但覃石头并不能想通皇帝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辽国要在冬季动员大军南下,现在可能就在各地开始聚兵了,这种动员规模很大,只要在上京的人用眼睛都能看出一些迹象来。

郭绍脑子里一门心思想着诸事,劳累疲惫了几天却睡意全无,精神一直处于紧张亢奋的状态。他有点担忧、担心万一什么地方出漏子;又有点期待,每度过一场较量,都能让整个布局前进一步!于是显得有点急躁,巴不得快点看到即将到来的结果。

他长吁一口气,回过神来,周围平静无事,时间仍旧一点一滴地缓慢流逝着,从容不迫,这注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第六百九十四章可记得醉红楼

朝阳的光辉让东京泛上一层流光,温和的阳光穿透初冬的薄雾,洒在万物景色之上。寺塔上黄铜钟在敲击中左右摇摆,金黄的颜色泛着金属的光泽。

汴水河边的街面上,除了城池居民,这几日常见军士。乡军休整后陆续被召集到东京集结、近期便要北上河北前线,有的比较近来的早,闲来无事便进城四处观赏东京风貌。

张家兄弟也与三五成群的将士在街上闲逛,他们穿着五军都督府发的戎服,没带兵器,只是进城看看热闹而已。

“春夏时节更美,现在花儿柳枝都调了哩。”一个士卒说。

但在张大眼里,现在也很美。弯弯的河流、清爽的砖地,挺拔的七级浮屠、亭台、楼阁随处可见,有秀丽亭子,也有薄雾中巍峨的内城城楼。天气有点冷,这里的人却仍旧非常多,车水马龙的热闹劲,比过节还高兴……相比那破败匮乏的村子,东京仿佛是在天上另一个世道。

就连地上的落叶,张大都舍不得拿靴子去踩,路上非常干净,树叶也不沾泥土。

他不是第一次进东京,多年前来过一次印象也很深,感受和这回全然不同……当时穿着褴褛的衣裳,浑身脏兮兮的,畏缩地靠着角落低头走路,和街上的一比,他会不自觉地觉得低人一头,根本抬不起头,而且担心官差赶他们。

但现在不同,张大等人尽可昂首挺胸地东张西望,尽情观赏皇朝都城的美景。不会有人瞧不起他们,实际上他们很快习惯了被百姓敬畏的目光,这时代武夫是特别的存在。

而且上头的将领不断告诉他们:兄弟们是官家的人!兄弟们保卫官家,东京城和整个天下都是官家的。

张大没头没脑地说道:“上阵哩有点苦,也吓人,可俺觉得从伍挺好……”

这时,汴水河边的小楼里传来了琵琶清脆如珠玉般的美妙声音,几个汉子不禁驻足侧耳倾听,面有陶醉之色。大伙儿不懂音律,但好听的声音还是听得出来。

楼上的一扇窗户开了,一个拿着手帕的小娘媚笑道:“军爷们进来解解乏呗,有美酒,还有美人儿作陪,随便摸……”

张老三等光棍立刻被撩拨得心痒痒的,伸着脖子往里窥探,很好奇里面都有些什么。

又有人道:“上头说这几日军中不禁酒、逛窑子,大伙儿可以放开了乐一乐。”

张大道:“上回发的赏钱都拿回家了哟。”

刚才那人又道:“马上出征,皇室要发安家费,咱们回去找俞十将借点、把这身虎皮换了再来,发了钱还他便是。”

几个人激动地纷纷附和。张大郎拉了张老三一把,悄悄说道:“俺兄弟一会别出来了,在那窑姐身上花多少钱,也不能娶回家,等从河北回来俺们给你花钱娶媳妇是正事,天天都可以睡,还不花钱!”

张老三一个劲点头:“大哥说得对!”

……只可惜众人回去没找到十将俞良,便找到都头。都头也是个热血方刚的年轻汉子,听罢便和大伙儿一起去逛窑子。

俞良跑红莺家去了,他也说不清为啥常想去红莺家。红莺听说他要北伐契丹,晚上却是做了一大桌好菜好酒招待,今天特别热情。

红莺坐在对面,上下打量了一番俞良,端起精致的小酒盏,说道:“这杯敬俞十将是条好汉,大丈夫正当为国雪耻收复失地!”

俞良听得挺起了胸膛,大模大样地受了一杯酒。

不料红莺饮罢又忍不住说道:“俞郎虽晒黑了一点,看起来却还是俊俏细皮嫩肉,那契丹人可都是野兽魔鬼,你这样的人……”

俞良听罢有点不高兴道:“是不是大丈夫岂能貌相?那平素凶狠壮实之辈,不过欺软怕硬,上了阵吓得直哆嗦,本将又不是没见过!哼!”

红莺听罢说道:“俞郎多杀几个契丹人,我最恨契丹人!”

俞良故作豪爽道:“喝了红莺娘子的酒,上阵了多杀敌回报你!”

红莺笑道:“俞郎这回似乎说话都不同了哩。”

俞良道:“二娘便常说我很威武,我以前不觉得,而今却深有感受,那战阵上枪林箭雨,我不是也挺过来了……”

“二娘是谁?”红莺似笑非笑地问。

俞良支支吾吾道:“在岭南救我性命的徐二娘,后来才知道,她是宫廷女御医陆岚身边的婢女……也是个可怜人。”

“陆岚?”红莺沉吟片刻,看着俞良沉声道,“这个徐二娘,你可得抓牢了。”

俞良道:“红莺娘子何出此言?”

红莺白了他一眼,摇摇头道:“你幸好没科举为官,这么简单的事也不明白?陆岚是陛下身边的人,听说曹彬大军在岭南受瘴气所困,亏得陆岚开出了良方,你想想陛下能不感激她?还有此女是枢密使王朴的义女,救过王朴的性命……这都是些什么人?陆岚一句话,或许比你拼十次战功也管用。那徐二娘虽身份低贱,但她见得着陆娘子,你现在懂了么?”

俞良道:“徐二娘待我那么好……我怎好利用她?”

红莺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不是利用,她待你好,你待她更好便是。俞郎听我一回,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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