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可是一时无应对的法子?那要不你先告诉我们这雪何时能停?”
孔师爷一副看傻子的样子看着孙勤和,这人该不会是真的被冬雷吓得失心疯了吧,这世间哪有人能料得准天象万千的。
若真能说得准,那可就不是人了,是神!
乙儿几乎是脱口而出,“半月之后,再无降雪。”
这会孔师爷关爱的眼神看者眼前的乙儿,真是口出狂言啊,小小丫头竟敢妄说天象,他就等着孙勤和把人给赶出去。
“半月,这再多下三日本官都怕会出乱子,再下半月,这可如何是好啊。”
“大人竟然是真的信了这黄毛丫头所说之话?”孔师爷不敢相信的瞪大了双眼。
“师爷有的事情可不能不当真啊,本官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这姑娘说准了打雷和下雪的时间,分毫不差,哪里还能有假的不成。”
“大人,您怕是着了魔了,老夫还是先去瞧瞧城门外的灾民堆成几何了,俗不奉陪。”说完就生气的甩了甩衣袖,大步的走了出去。
乙儿除了刚刚说了一句话,就又陷入了沉思,她应该记得的,关于雪灾如何应对,当时他们到底是怎么处理的?
但只要一细想,脑子就又会撕裂般的疼,双手抱着脑袋控制着自己不去想。
可眼前却又浮现出了昨夜梦里的那个身影,还是那个看不清样貌的年轻人,此刻竟一步步的朝着她走来。
孙勤和被还要再下本月的雪给愁死了,已经顾不上和孔师爷解释太多,让一个小厮跟上去瞧瞧,就求助的看向乙儿。
只见眼前的小丫头,双手举在耳畔,双拳紧紧的圈紧,全身在不停得颤抖。
“乙儿姑娘,你还好吗?”
“东北,东北……”只听她不停的喃喃着几个字,孙勤和伸长了耳朵,费了好大功夫才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东北?姑娘是想说东北有什么吗?”孙勤和也在嘴里嘀咕着,东北有什么呢?
哦,对了,是东城门,东城门就是灾民最多的地方,她是算出来东北的祸患最大?这可真是神了!
孙勤和眼睛一亮,心里又燃起了希望来,“姑娘,是不是加强戒备东城门?”
“不,堵不如疏,开仓放粮。”
“这怎么行呢,乙儿姑娘常在内宅走动,怕是不知道,因为连月的积雪,早在年前,太原城的粮仓就已经开过三次仓了,现在根本就没有囤积的粮草可供救济的了。不然本官也不会一直积压着百姓不开城门了,这也是下下之策,若是让这些灾民进了城,发生了□□,那可都得算在本官的头上了,届时就算是压上本官全家的性命也不够啊。”
“家,家里有。”
孙勤和愣了片刻,她到底想说什么?这些方法若是可行,他早就办了,就是因为目前官府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渡过此次的雪灾了……
对了,靠官府的不行,还有城内商铺甚至是大族之家,他们都囤有足够一两年的粮草,之前是他害怕得罪本地的官绅,现在他的小命都难保了,哪里还能在乎这些!
“多谢乙儿姑娘提点,某受教了!”孙勤和急匆匆的就要去找孔师爷商量对策,有听到乙儿在低声喃喃着。
“东北,有贵人。”
脚步一顿,看来等粮草的事情一解决,明早就要往东边走上一遭了!
☆、19。冬雷(九)
说罢,孙勤和就带着人直奔衙门去找孔师爷。
孔师爷在太原城内声望极高,如果有他出面再加威逼利诱,那些世家大族不管如何总要有所表示才行。
其实他也是在赌一个拖字而已,他早就知道把灾民拦在城门外始终不是个办法,可相比较整个太原城内所有百姓的安慰,他只能牺牲这些灾民的了,就赌这场暴雪能短时间的结束。
没想到却还有半月之久,乙儿说的对,既然不能够一直堵住不然灾民进城,还不若想办法救济灾民,派人严加看管,到底是堵不如疏。
孔师爷果然还在衙门,看到孙勤和回府还很是诧异,不过听了孙勤和的意思却是更为惊讶。
他其实心里早就不赞同孙勤和的做法了,十日之前的那场小雪他就用这个方法拦了所有的灾民,大多数的灾民不是去了临城就找了别的法子活下去了。
可这次的电闪雷鸣加暴雪可就没这么简单了,可是又没有更好的方法,粮库空虚他比谁都要清楚,孙勤和提的这个方法他也不是没有想过。
但是这方法提出来首当其冲的就是他孔家,他自己愿意说服孔家带头捐粮,可其他世家会愿意吗?
就说苏家郝家,哪个又是好惹的角色。
“孔师爷,如今危急存亡之际,已经没有什么别的方法可以考虑的了,由你们孔家做牵头人,其他几家是愿意也得捐,不愿意也得捐。”
孔师爷摸着长长的胡子还在思考,孙勤和已经在原地急得来回的转圈了,最后灵光一闪又想起了乙儿的那个堵不如疏。
“孔师爷,您老若是还犹豫不决的话,本官也不强求,既然孔家不愿意来做这个头,本官就去找苏家,只是可惜了孔家在这太原府树立的百年清誉了。”
孔师爷一愣,一想到一直与孔家不对头的苏家,若是苏家有了孙勤和的扶持,再加上这几年苏家的各种产业兴起,再过几十年可能这太原府就真的是苏家的天下了。
“大人,方才是老夫年老脑子转不过弯,这等救百姓与水火之事,孔家是义不容辞的。”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当即孔师爷就带着人直奔孔家老宅,孙勤和又联系了其他城内官绅商贾,连夜收粮。
一直忙活了一晚上,一开始确实是处处阻碍,但好在有孔家带头,五大世家倾力合作捐出了库房的现粮,一夜已经筹到了十石粮食,煮了粥和面省着点吃,应该够这些灾民吃上几日。
再由几家商行合力在城中拦起了一大块空地,作为灾民的临时避难场所,剩下的粮食就要再想办法了,而接下来最为重要的就是开城放灾民了。
孙勤和就休息了一个时辰,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到了东城门,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雪再加此时天色尚早,街上根本还没有行人,就连商户也是紧闭着店门。
城门的官兵也是轮流换了好几波人看守,因为孙勤和的命令,绝对不许有灾民入城,就怕有人里应外合私放灾民进城,他们也已经两日不曾休息了,不敢有一刻的松懈。
远远的就有眼尖的官兵看到孙勤和带着人急匆匆的赶过来,“是知府大人来了!”
当值的领班赶忙从休息的屋内跑了出来,唯恐孙勤和是来勘察他们是否在偷懒的。
“大人,天色这么早又迎着风雪,您怎么来了。”当值的领班是孔师爷的侄孙,叫孔胜生,是个高大威武的汉子,不管从外表还是性格看除了一个姓氏,其他倒是和孔师爷全然不像。
“就是因为这风雪,本官才不得不来啊,胜生贤侄啊,昨日城外的灾民可有异动的?”
孔胜生一张方正的黑脸,被风雪一吹连表情都看不清了,“属下一直派人在城楼顶上盯梢,我们东门外聚集了大约三四百人,暂时还未有异动。”
孙勤和这才放下心来,“胜生贤侄,本官与孔师爷昨夜已经募集了十石的粮食,一会就开城门放灾民,届时要把所有的灾民统一管理起来,等会所有人入城之时,还要靠贤侄出力维持百姓的安危了。”
孔胜生不知道是什么让孙知府有了这么大的转变,但他也是既可怜这些灾民,又害怕处理不当会引起恐慌,现在既然有了办法自然是愿意的。
马上抱拳,朗声道:“大人只管放心!有我孔胜生和诸位兄弟在,势必会引导灾民的同时保护好城中百姓。”
孙勤和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孔家的儿郎看来看去,也就是这个孔胜生有些出息,只是到底家世单薄了一些,不然配玉娘也是郎才女貌的。
孙勤和在孔胜生的陪同下上了城楼,从城楼往下看去,白茫茫的一片雪地里,树下城墙边随处可见拥在一起取暖的百姓。
其中就有胡家村的人,此时胡二正带着村里的年轻小伙去周边挖野菜,看看能不能碰运气抓些野兔田鼠。
而与胡家村人画圈休息在一处的还停有一辆青蓬顶的马车,孙勤和远远的就注意到了,这马车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这些灾民能用得上的东西,可附近又看不到有主人。
思考不了这么多,孙勤和朝着孔胜生使了个颜色,孔胜生吹响了号角,朝着城楼下大喝一声。
“灾民们,醒一醒了!知府大老爷来了!”
他的声音醇厚高远,再加上号角声,马上就有灾民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仰着头看向孙勤和。
马车上的男子原本在闭目养神,突然被吵醒,眼睛微微眯起好似未睡醒的样子,“童儿,去听听那厮在说些什么?”
穿着一身布衣的小童子原本还打着瞌睡,一听到这话瞬间睁开圆不隆冬的眼睛利落的掀开布帘子钻了出去,蹲坐在马车头继续闭目打着瞌睡。
“让众位受苦了,本官是本城的父母官。;quot;孙勤和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不少妇人朝城墙的方向呸了一口痰,“去你娘的父母官,把咱们这些老百姓拦在城外还有脸说是父母官,咱们太原可没你这样的父母官!等雪小些,若咱们还有一条狗命,定要去京师告御状!”
孙勤和擦了擦额头的汗,还好没有真的把人拦在城外半月,不然他的项上人头可就不保了。
“大家别激动,先听本官说,在暴雪初来之际本官面临城内粮库无粮,城内四处动乱的局面,不得不先委屈众位在城外歇息了两日,如今本官已经准备好了粮食和暂避的场所,给大家伙避难。”
一开始还是谩骂声,等听到孙勤和说的诱人条件,马上就有人忍不住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不是为了把我们骗进去关起来吧!”
忍不住挨饿受冻的日子,即使再怎么小的可能,都让底下的灾民激动了起来。
“真的真的,本官以项上人头担保,绝无虚假,等会请众位排好队,老弱病残身体不佳者靠前,身强体壮者往后排,按秩序进城。”
话音落下,底下虽有窃窃私语,却没有一个人行动起来。“要我们信你也行,你自己下来,跟我们一块进去。”
孔胜生拦在了孙勤和的前头,“大人不可啊,若是他们突然发难,属下可不能让您置身于危险之中。”
孙勤和犹豫了许久,还是安慰的拍了拍孔胜生的肩膀,“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就算是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也都是本官的报应。”
孔胜生还是不肯放手,要保护孙勤和一同出去,虽然他一贯看不上孙勤和的做派,但在这件事情上,他孔胜生愿意替百姓相信孙勤和是真心想帮助他们的。
“众人听令,一会开了城门,如果有暴民硬闯的,一律以大人的安危为重!”
“得令!”
号角声响起,沉重的城门在厚重的雪地上划开一道痕迹。
城门外的众人还是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可疑的看着孙勤和。
孙勤和坦荡荡的走了出去,“本官就在此,不知大家可否相信本官这一次。”
就在此时,一个婴孩的哭叫声响了起来,声音越哭越响,孩子的母亲哭丧着脸焦急的安抚着孩子,“娘啊,孩儿夜里着了风现在又饿了,这该咋办。”
“大姐不要担心,本官已经找了数十位医馆的大夫在避难处等着大家了,有什么伤痛的都能得到医治。”
“我不管了,我的孩儿再这么下去会活不了的,我要进城了。”那位妇人抱着怀里的孩子,不管其他人跑在了第一个。
她的家人看到这样的情形,也管不了这么多,跟了上去。
其他人看到有人动了起来也没有顾虑了,一个跟着一个的跑了上去。
也不知是一排的官兵起了震慑作用,还是他们真的没有气力了,一个个真的老实排着队,拉着长长的队伍往避难处而去。
只留下胡家村的村民,还站在原地围着马车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
“这位相公,老身这一大家子与你相伴了一路也是有缘,现在我儿他们还未归,我们这都是老人妇孺和娃娃,知道你是个光风霁雨之人,斗胆求你给大伙出个主意,这城是能不能进?”
童子掀开了布帘,里头的男子从马车里露出了样子,马车外的人眼睛一亮皆是心中一叹,真是好一个风姿卓然的郎君啊。
眼前的男子像是还未睡醒,一双眼半睁半阖着眯起,一头泼墨般的长发只一支竹木簪子随意的挽着,面冠如玉,只一眼就让人有如沐春风只感。
低沉而内敛的声音从内传了出来,“已经无碍了,大娘可带着孩子们进城去了,我会在此等你儿他们回来转告他们,放心去吧。”
老妇人和带着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