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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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宴-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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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景行一顿,伸手把她的拳头拉过来,皱眉看着上头砸出来的伤口,摸了摸袖袋,颓然地道:“祖宗,我没有带药来。”
  怀玉恼道:“你能不能骂我两句?”
  “你这要求有点特别,但我还是不想满足。”陆景行勾唇,凤眼里带着笑意。
  怀玉怔然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儿。伸手扶额,忍不住也低低笑了出来:“哪有你这样的人,压根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似的。”
  “我知道,但天无绝人之路不是吗?”陆景行道,“只要你还活着,一切都好说。”
  哭笑不得地抹了把脸,怀玉道:“陆景行,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殿下多虑。”他对答如流,“草民眼睛还没瞎。”
  爆了句粗,怀玉一脚踹到栅栏上。
  陆景行勾唇,从后腰摸了他的折扇出来,往面前一展,道:“殿下要是哪日对草民动了心,倒是可以说一声,草民给过嫁妆,还没尝过给聘礼是什么滋味儿。”
  “你就贫嘴吧!”李怀玉又气又笑。
  皓月当空,已经没有月中的那么圆,夜风凉得沁人衣裳,牢房里的声音传出来。显得有些小。
  江玄瑾靠在外墙上,沉默地听着里头的人嬉笑打骂,手上一圈儿白布在夜色里有些醒目。
  “我之前说,你总不信。”柳云烈坐在旁边放着的肩舆上,脸色苍白,手还捂着腹部,“如今是彻底信了吧?”
  说着,又嘀咕:“不过也怪不得你,她男人极多,自然最明白如何蛊惑人心。”
  站直身子,江玄瑾抬步往外走:“你费心了。”
  “能让你看清她的真面目,我的心就算没白费。”示意随从抬起肩舆跟上他,柳云烈道,“赶快写休书吧,眼下不宜再同她有牵扯了。”
  走了两步,又停下步子,江玄瑾侧头问他:“徐仙等人,为什么会突然造反?”
  他进宫,本是打算同齐翰对质的。谁知道齐翰竟然说徐仙有谋逆之心,已经在暗处准备好了兵马,要他先将别的事都放一放,全力护驾。
  他本是不信,结果静待五日之后,徐仙当真动了禁军、挟持陛下。
  可是,原因呢?徐仙不是个会冲动的人,朝中有他在,就算陛下遭遇了不测,造反之人也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那他为什么还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是因为……丹阳吗?丹阳想谋反?
  可是,她如今已经换了一副身躯,骨脉里流的都不再是皇室的血,谋反来有何用?
  一想到她,他心口还是闷痛,痛得嘴唇都发白。
  “反贼的心思,我哪里知道?”柳云烈道,“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现在为了保命。定会用各种借口来开脱,你切莫再信。”
  皱眉看他一眼,江玄瑾目光幽深:“你的话,我就能信了?”
  柳云烈一顿,继而笑道:“你也不必信我,信你看见的事实就可以了。”
  “他们谋反,是事实。”
  垂了眼眸,江玄瑾继续往外走,出了大牢的范围,一路往江府走。
  上马车的时候,他有些走神,一步没有跨稳,差点摔下去。
  “主子!”乘虚焦急地扶住他,“您还好吗?”
  怔愣地看了那车辕一会儿,江玄瑾突然就想起之前赖在这上头不走,非要跟他一起去药堂的人。
  那个时候的李怀玉,分明知道他是谁。到底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对他唱出《春日宴》的?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我想与你,长相见呢~”
  心口一疼,江玄瑾咬牙,眼里陡然染上恨意,捏着拳头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沉声道:“走回去罢。”
  “什么?”乘虚以为自己听错了,看了看他们所在的位置,又看了看他家主子。
  江玄瑾执拗地重复:“走回去。”
  他不想再坐这辆马车,也不想再想起牢里的那个人。
  可是,为什么呢?他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看起来眼里都是情意的一个人,竟是一直在骗他的?为什么口口声声说着心疼他的人,竟是一直存着要杀了他的心思的?
  为什么答应了不骗他,结果从来没有说过真话。
  为什么说好了不松开他的手,结果还是以这种方式松手,叫他跌落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为什么啊……
  “你真好看,我想把天下最甜的橘子都剥给你吃!”
  “不是瞎说呀,我是认真的。等我过了门,一定好好照顾你,不让你冷着,不让你饿着,累了就给你揉肩,困了就……困了就陪你睡觉。”
  “像我这么表里如一的人,说喜欢你就是喜欢你。脸上喜欢你,心里也喜欢你!”
  “江玠~”
  闷哼一声,江玄瑾伸手抓着胸前的衣裳,再也迈不动步子。
  “主子……”乘虚担忧地上来扶着他,一看他这脸色,吓了一大跳。
  分明没受什么重伤啊,一张脸却是苍白得跟手上的白布一样,漆黑的瞳孔里没有焦距,整个人虚弱得像是要倒下去了。
  旁边的御风也上来扶着他,想将他快些带回府。
  “别动。”没走两步,江玄瑾低喘着气,叫住了他们。
  夜色已深,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挂在店铺外的长幡被风吹得飞扬。
  盯着那幡上的“酒”字看了一会儿,江玄瑾挣开旁边两个人的搀扶,径直朝那已经关了门的酒家走过去。
  乘虚和御风都愕然。
  江深今晚也是分外烦躁,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正打算起身去个妾室的屋子里呢,冷不防地就见乘虚白着脸来找他。
  “二公子,您快去帮帮忙!”
  难得见他这么惊慌,江深一想也知道是江玄瑾出了事,连忙披衣就跟着他走。
  江家三公子从小到大都没做过任何让老太爷担心的事,他不受世俗名利诱惑,也不曾有任何不好的习性,就连喝酒,也只在宴席上碰一碰,平日里是素来不沾的。
  然而,当江深跨进那酒家的时候,江玄瑾手边已经放了五个酒壶,还码得整整齐齐的。
  “二哥。”眼睛亮亮的,江玄瑾看见他就招了招手。
  江深嘴角一抽,知他已经大醉,却还是学着他的模样招了招手,过去问:“三弟,你做什么呢?”
  江玄瑾捏着第六壶酒,笑得唇红齿白:“我在喝酒呢!”
  “我知道,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喝酒?”江深在他身边坐下,拿起空了的酒壶晃了晃。
  江玄瑾一顿,像是想了一会儿,才道:“难过。”
  “知不知道有句话叫‘举杯浇愁愁更愁’?”
  “不知道。”江玄瑾孩子气地回答他,“酒好喝!”
  江深长叹一口气,把他手里的酒壶抢过来,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大口,咕噜一声咽下去,吧砸了一下道:“的确还不错。”
  皱眉盯着他手里的酒,江玄瑾不高兴了。
  “听你大哥说,白四小姐出事了。”江深把酒壶还给他,轻声问,“是因为她吗?”
  江玄瑾摇头:“我不认识白四小姐,我只认识长公主。”
  说完,又朝他笑:“二哥知道长公主吗?就是有很多面首、祸害了朝廷八年的那个,被我亲手送了毒酒的那个。”
  江深怔愣,江崇没告诉他这茬,他不知道。
  “长公主可厉害了,死了都还能复生,不仅复生,还骗了我。”江玄瑾嘀咕着,又将手里这一壶喝空,扭头朝掌柜的道,“劳驾,再来一壶。”
  掌柜的穿着寝衣披着外袍,显然是被人从被窝里叫起来的,眼下脸上满是恐惧,二话不敢说,就又奉上几壶过去。
  重新捏上一壶满的酒,江玄瑾伸手撑着眉骨,墨瞳半阖,似笑非笑:“怪不得陆景行对她那么好呢。”
  李怀玉和陆景行,他们是什么关系。全京都的人都知道。
  “别喝了。”江深伸手将他扶起来,“先回府吧?”
  “不要。”江玄瑾摇头,“不想回去。”
  这脾气上来了,当真是谁也劝不住。江深想了想,找来乘虚,让他去买点蒙汗药回来。
  乘虚很为难,但一看自家主子这模样,还是领命去了。
  于是,喝了最后一杯酒,江玄瑾很是安静地睡了过去,睡得很沉。
  他做了个很暖和的梦,梦里四月春光好,草长莺飞,花红柳绿,他在一棵树下醒来,抬眼就看见了白珠玑。
  那张瓷白的小脸蛋甜甜地笑着,高兴地对他道:“我种的橘子树结果子啦,给你剥橘子吃好不好?”
  他忍不住跟着她勾唇,却是很嫌弃地道:“酸。”
  “不酸不酸,我给你剥个最大最甜的!”她眼睛弯成月牙,朝他比划了一个月亮那么大的形状,声音轻柔地哄他,“给你尝尝,好不好?”
  好。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回答。
  阳光从树枝间照落下来,斑驳了人的眉眼,白珠玑咯咯地笑着,伸手抓着他,将他抓得紧紧的,完全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
  月亮安静地挂在天上,从牢房的窗口看出去,显得有些小。
  陆景行走了,怀玉靠在栅栏上,呆呆地捂着自己的小腹。
  情况已经是一团糟了,她没敢跟他们多说这个肚子,可从在大牢里醒来开始,小腹里就一直在坠疼。
  她有点害怕,只能尽量平和心态,照医女说的那样,克制住不大怒大悲。
  可是……这怎么能控制得住呢?就算努力装作今日的一切都没发生,不去想怀麟为什么不替她解释,但,脖子上的伤是在的,并且很疼,疼得她想掉眼泪。
  隔壁牢房响起了锁链声,怀玉一愣,连忙跪坐起来,就见徐仙浑身是血地被推了进来。
  “将军!”她惊叫。
  看见她身上无碍,徐仙松了口气,倒在稻草里笑道:“殿下莫慌,一点皮肉伤,不打紧。”
  这还不打紧?囚衣上都沾满了血了!怀玉起身去两个牢房之间的栅栏边,抓着木栏看着他,着急却没什么办法。
  徐仙动着身子靠过来些,喘着气小声道:“殿下,他们想让咱们承认谋逆之罪。”
  “我知道……”怀玉红了眼,“我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假意江玄瑾有难,引她上钩去救,进而用谋逆之罪将他们一网打尽。
  “那……”徐仙犹豫地问,“您知道是谁布的局吗?”
  一问这个问题,怀玉脸色发白,垂了眼死死地抓着栅栏。
  “您还是不肯相信?”徐仙轻笑,“早在之前您出事的时候,臣等就说过,陛下并非您以为的那般纯良无辜。”
  李怀麟是穿着龙袍长大的人,虽说是一直受着长公主的庇护,但他是个极有主见的人,很多时候锋芒露出来,都会让他们吓一跳。
  但长公主,从来没有察觉到……亦或者说,是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的弟弟。
  “他才十五岁。”怀玉哑着声音道,“你让我怎么相信?”
  她宁可相信他是被那些个老奸巨猾的人给欺骗利用了。
  “您觉得,他要是不想您死,谁能逼他写了赐死您的圣旨?”徐仙忍不住沉了声音,“他要当真无辜,御书房前为何会一声不吭,任由您被抓走?”
  “他……”
  “他自小跟着江玄瑾,学的都是堂堂正正的东西。”徐仙道,“而您……做那些事情的时候,从未与他解释过什么,您将他护在那些脏污肮垢之外,可曾想过他会怎么看您?”
  杀了平陵君的长公主、凌迟了老宫人的长公主、大权独揽,刚愎自用的长公主,哪一个在皇帝眼里看起来是好的?
  小皇帝长大了,他也会有一颗惩恶扬善的心。
  而他的皇姐,就是全北魏最大的恶。
  怀玉抓着栅栏,低低地笑出了声:“我……是被他当成亲政给百官的下马威了吗?”
  徐仙点头。
  幼帝亲政,缺乏威严,而灭掉长公主,就是他立威的最快最好的方式。
  “可是……”怀玉下意识地摇头。
  怎么能这样呢?怀麟怎么可能为了立威,就能把她的性命给舍了呢?
  她是真的,把他当亲弟弟在看啊……
  跌坐在地上,怀玉深吸一口气,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殿下?”徐仙吓了一跳,“您怎么了?”
  “我……”伸手捂住小腹,怀玉皱眉。咬着牙轻吸一口气,“我肚子疼。”
  肚子?徐仙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就想喊人。
  “别!”怀玉连忙拦住他,轻声道,“若真如你所说,怀麟想我死,那就一定不能让人发现我不对劲!”
  徐仙顿住,很是担忧地看着她,眉毛皱成了一团。
  怀玉倒在稻草堆里休息了片刻,轻轻放缓呼吸,硬是把这股抽痛给挺了过去。
  没事的,她丹阳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些事打不倒她,一定会没事的。
  反复安慰着自己,她轻抚着肚子,小声地呢喃:“他们都不要我了,你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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