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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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宴-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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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玄瑾起了疑,扭头问管家:“丞相走后,这里可曾有人来过?”
  管家点头:“大人生前故交甚多,死后不免都来吊唁一番。”
  脸色有些难看,江玄瑾拂袖起身,朝管家一拱手,带着她便往外走。
  “怎么?你想要的东西被人拿走了?”怀玉小声问。
  江玄瑾道:“也不知是陆景行骗我,还是当真有人将信拿走了,且去飞云宫再找找。”
  司马府有,飞云宫也有,他想找的密信是什么,李怀玉已经清楚得很了,当下就加快了步子跟上他。
  飞云宫曾经是宫里最为华丽的居所,父皇疼宠她得很,恨不得把所有珍宝都塞进她宫里。宫人们说,就算晚上熄了灯,飞云宫里也会有宝石珍珠映出月光来。
  然而眼前这座宫殿,已经没了往日的繁华热闹,从门口进去就冷冷清清的,除了带路的宫人,别的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画壁前庭、雕梁花台,这地方她闭着眼睛都能知道哪里放着什么。
  喉咙禁不住地就开始发紧。
  一到这里,江玄瑾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这地方比司马府大了好几倍,要找一封小小的信,无异于大海捞针。
  进了主殿,他侧头想嘱咐身边这人两句,结果抬眼就看见她盯着内室的某处,眼里神色竟有些哀伤。
  “怎么?”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了内室里放着的如意合欢榻。
  脑海里瞬间有无数画面闪过。
  三月春光正好,他目光平静地站在这前头,奉上了一杯鹤顶红。
  “恭送殿下。”他当时说。
  丹阳穿着一身瑶池牡丹宫装,端坐在那榻上,大方地接过他递的毒酒,一饮而尽。
  “君上一定要长命百岁啊。”她怨毒地笑。
  心口微震,江玄瑾摇头凝神,再往旁边一看,白珠玑仍旧在盯着那软榻,只是眼里分明满是惊叹。
  “这榻真美!”她双手捧心,仿佛刚才他瞧见的哀伤都是幻觉。
  江玄瑾怔愣,继而垂眸,伸手揉了揉眉心:“别看了,去找东西罢。”
  “好!”怀玉乖巧点头,跟着他往内室走。
  以丹阳的性子,密信一类的东西许是藏在了机关里?江玄瑾没去翻找柜子,反而是在墙上认真地敲起来,从东墙敲到了西墙。
  李怀玉看得有点着急,又不好提醒他什么,只能装作认真地随意查看书架。
  找了一圈也没有收获,江玄瑾忍不住道:“难不成陆景行当真是骗我的?”
  谁骗他了!怀玉忍不住了,状似无意地走到那合欢榻旁边,掀开软垫,惊呼一声:“呀!”
  江玄瑾看过来,就见她掀开的软垫下头,有一块方形的木头,颜色与旁边不同。
  他走过去,伸手把那块小木板掀开,就看见满满一叠信封,都藏在那木板下头的匣子里。
  “好多啊。”怀玉故作惊叹,帮着他把那些信都拿出来,随意翻了翻,抽出一封字迹最为工整的,不动声色地在江玄瑾眼皮子底下一晃。
  “就是这个。”抓住她的手腕,江玄瑾把信封打开。飞快地扫了一眼。
  是司马旭的亲笔信,内容也和陆景行说的一样,他没有撒谎。
  “走。”将那一叠信都拿着,江玄瑾带着她便起身离开。
  怀玉微笑,跟着他亦步亦趋地往外走,临出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飞云宫里安安静静的,各处都已经蒙了一层薄薄的灰,没人会再在合欢榻上抱着怀麟问“朕和皇姐哪个更好”,也没人会在这宫里喝酒打闹,借醉问青丝她是不是天下最美的姑娘。
  这个地方,终究是不属于她了。
  拳头紧了紧,李怀玉别眼不再看,低头跟上面前的江玄瑾,一脸傻气地感叹:“这地方真大。”
  江玄瑾正想着手里这一大叠信,应她一声,下意识地就空出一只手来,拉着她走。
  手心一暖,怀玉咧嘴笑了笑,扯过袖子将两人的手盖住,紧紧地拉着他不放。
  司马旭写给长公主的密信找到了,只要再找到长公主一开始写的那封信,就足以证明这两人私下和解过,长公主没有杀司马旭的动机。
  可是长公主写的信不知被谁拿走了,再回去司马府找也是无用,江玄瑾回到墨居,看着那一大叠信,有点发愁。
  这些信除了司马旭写的,大多是韩霄、徐仙等人的来信,他看了两封就不想再看,左右不过是他们在向丹阳禀告某些事情。
  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找到长公主写的信。
  “今日可还随我出去?”又是一日大晴,江玄瑾起身更了衣,看着床上那眼睛也睁不开的人,轻声问。
  怀玉伸出手摆了摆,道:“你昨日那般折腾,我哪里还有力气?自个儿去罢,我明日再与你同行。”
  床边的人摇了摇头,也没为难她,带着乘虚就出了门。
  等主屋门一合上,怀玉睁开眼就拖着身子下床,低声喊:“青丝。”
  青丝应声而来,就听得她吩咐:“拿笔墨纸砚来,别让人瞧见了。”
  “是。”
  想要长公主的密信还不简单么?她人就在这里,重写一封不就好了?
  勾唇一笑,怀玉接过青丝递来的毛笔,下意识地用舌头舔了舔笔尖,然后蘸了墨就开始写。等写好烘干,故意多折揉几番,弄得陈旧些,才让青丝带出去。
  江玄瑾下朝出宫的时候,就又在宫外瞧见了陆景行。
  “君上可找到了信?”他笑着问。
  朝他走过去,江玄瑾道:“丹阳写的不见了。”
  “我知道。”陆景行拿扇子挡了半边脸,“因为在我这儿。”
  微微一惊,江玄瑾皱眉:“你拿那东西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当时墙倒众人推,谁也不肯信我说的话,我可不只能先将这信收好?”伸手从袖袋里拿出东西,陆景行递给他,“你看看。”
  封皮上的字迹甚为熟悉,简单的“丞相亲启”四个字,都能被写得歪歪斜斜,也只会是丹阳的手笔。
  接过信拆开看了看,是丹阳的手书不假,内容也和陆景行说过的一样。
  “多谢。”他道。
  陆景行听得挑眉,摇着扇子失笑:“她与我是最亲近的,你替她翻案,做什么还反过来谢我?”
  江玄瑾不答,拿了信就往廷尉府走。
  陆景行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转身想走,往旁边一扫却瞧见不少宫里出来的人在看着他。
  收拢折扇朝各位大臣一拱手,陆景行笑得不太正经,转身上了马车就吩咐招财回遗珠阁。
  廷尉府。
  柳云烈反反复复将他拿来的信看了好几遍,愕然道:“怎么会这样?”
  “现在还笃定人是丹阳杀的吗?”江玄瑾冷声问。
  柳云烈很茫然,抬头看了他半晌,低声道:“下官不知道此事。”
  他也不知道啊,除了陆景行,谁能知道这些?先前要是有人偏信丹阳一些,陆景行早拿这两封信出来,情况能有转机也不一定。
  “当时……得知司马丞相出事,齐大人就来找了我。”柳云烈喃喃道,“是他说凶手一定是长公主,以朝廷大局劝我,与我商议好怎么给长公主定罪。”
  江玄瑾眉心一皱:“你怎么不早说?”
  “这种事说出来,岂不是出卖了人?”柳云烈脸色很难看,“但你拿这东西来,我突然觉得不太对劲了。”
  岂止是不对劲,他分明就是被人当了枪使!江玄瑾连连摇头:“妄你断案无数,竟会出这等差错!”
  “我……”柳云烈心虚了些,声音都小了不少,“谁知道竟会这样……”
  江玄瑾问:“孙擎呢?开口了吗?”
  柳云烈摇头:“刑都用过了,他不肯说。”
  江玄瑾起身就往大牢走。
  孙擎曾是武将,带的那一群人也都是昔日平陵君麾下之兵,目的很清楚,就是想为平陵君报仇。
  但光凭他一个太厩尉,是不可能完成那些安排精密、时机准确的行动的。他的背后还有人。那个人权力不小,能救他,所以孙擎不肯开口。
  江玄瑾进去看见他,只敲着栅栏说了一句:“你的罪定下来了,齐丞相亲自过的印,秋后处斩。”
  角落里坐着的人一惊,锁链声大响。
  “你说什么?”
  “你以下犯上,谋害人命,难道不该处斩?”看他这反应,江玄瑾心里有了数,却是继续挖坑,“本君倒也想放你一马,但齐丞相说,若不杀鸡儆猴,必会乱了朝野风气。”
  说完,转身就要走,像只是来告知他一声的。
  “君上留步!”孙擎慌了,扒拉着栅栏道,“我只是奉命行事,实则罪不至死!”
  原想着流放也行,他半路安排好人,落草为寇也能过了余生,但齐翰怎么能兔死狗烹、卸磨杀驴?
  本就只是合作的关系,他对齐翰从没有效忠之意,眼下齐翰既然不保他,那就不能怪他不守承诺了。
  江玄瑾回过头来,问:“奉谁之命?”
  “齐翰齐丞相。”他答得毫不犹豫,“易泱是他的外孙女婿,劫棺椁那日,就是他提前安排好,告诉我该如何动手的。刺杀你也是他的意思!”
  还真是齐翰?江玄瑾脸色沉下来,伸手拢了拢袖袍。
  “君上,你若答应饶我一命,我还有更多的东西可以给你。”孙擎道,“那些东西足以替你翻案、成你所愿,而我只要活命!”
  重新回到栅栏前,江玄瑾道:“你若愿意指证齐翰,本君就能保你性命。但你若想出这大牢。就得看你给的东西分量如何了。”
  孙擎问:“长公主写给司马旭的信,分量如何?”
  心口一震,江玄瑾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你们都不知道吧?”孙擎自信地笑道,“长公主曾经给司马旭写过一封求和的信,就在司马旭死前不久。那信要是拿出来,她杀人的嫌疑可就小了很多。”
  牢房里光线阴暗,江玄瑾沉默地站着,一张脸都埋在了阴影里:“那封信为何会在你手里?”
  “也是齐翰让我去偷的,他带我一同去吊唁,让我把信找出来销毁。我多留了个心眼,把信留下了。”孙擎道,“你要是救我一命,我就把信给你,并且帮你指证他。”
  “你先说信在何处。”江玄瑾道,“本君查验真伪之后,定护你性命。”
  “那还能有假?”孙擎嘟囔,看他一眼,知道紫阳君向来重诺,便还是先说了:“东西在我夫人身上。你去找她就是。”
  ……
  两封一模一样的信,若不是放在一处,还真看不出差别。
  江玄瑾眼神冰冷,拿起桌上陆景行给的那封信。
  单独看的时候没什么问题,但比起孙擎的那一封,信封看起来新了不少,墨迹也清晰许多,显然是后写的。
  轻轻捻了捻纸张,是民间的宣纸,与宫里用的纸也有些差别。
  信的内容一样,只有些许几个字的不同,他可以认为陆景行没有恶意,只是为了帮丹阳翻案。
  但,后头的这封信,到底是哪里来的?他最善辩字迹,这不可能是有人模仿丹阳的字迹,只能是她自己写的。
  可她为什么要多写一封?完全没有理由啊。
  怔忪间,耳边响起了柳云烈说的话——以她的心计和城府,哪怕是死了都还可能留了后手。
  这难不成。是丹阳留的后手?
  正想着呢,主楼的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立马将信塞回了自己的袖袋,回头一看才发现是白珠玑端着宵夜进来了。
  “你也不敲个门?”他微恼。
  怀玉一手端着一碗醪糟小汤圆,往他面前放了一碗,然后双手抱着自己的,边吃边道,“你看我手哪儿有空?只能用脚推门了。”
  香甜的气味充斥在鼻息间,江玄瑾也懒得跟她计较了,捏着汤匙优雅地享用。
  面前这人永远没把“食不语”的家规放心上,叽叽喳喳地道:“今儿橘子树抽新枝了,明年说不定能结果子。你二哥好像跟二嫂吵架了,可算是吵了!二嫂回了娘家,二哥好像没放在心上。这醪糟好吃吧?我特意让青丝去买的一家老招牌。”
  要是以前,他肯定就不高兴了,谁吃饭这么多话?
  可眼下,桌上灯笼透出来的光暖盈盈的,面前这人说得眉飞色舞,汤水溅到脸上也不管。非得告诉他她这一整天的见闻。
  江玄瑾觉得心里很踏实,这是一种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踏实之感。
  忍不住就伸手捏着自己的衣袖,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汤水。
  怀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看得一愣,接着就满眼星星地道:“你可算不嫌弃我脏了!”
  以前都是拿她衣袖擦的来着!
  江玄瑾放了勺子淡声道:“衣裳总归要换。”
  这解释多余,怀玉直接当做没听见,乐呵呵地抱着碗喝了几口,然后眼神灼灼地盯着他吃。
  比起她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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