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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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宴-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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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朝堂中事,从来没有怀颂想的那么简单,瞧瞧,她信了他一次,就被人陷害至死,多惨痛的教训啊!
  只是不知道,她这一死,怀颂到底有没有想明白,能不能继续将李家的天下继续撑住?
  她怔愣地出着神,身边的百姓却是揣着袖子议论纷纷:
  “瞧这阵仗,竟然比司马丞相出殡的排场大。”
  “呸!排场大有什么用?司马丞相死的时候万民跪送,你看看这长公主有什么?大家可都嗑瓜子看戏呢!”
  “可惜了那上好的金丝楠木,何其无辜要葬这个肮脏畜生!”
  “司马丞相在天之灵也该安息了,害死他的人终于遭了报应!”
  听着耳边的骂声,李怀玉就着纸钱抹了把脸,佯装愤怒地跟着骂一句:“是啊,报应!”
  旁边的百姓看了看她,纷纷赞赏:“这位姑娘看来也是心怀正义之人。”
  “想必也被丹阳公主迫害过吧。”
  “没错!”李怀玉重重点头,“她夺我自由毁我名声,害我殚精竭虑劳累八年,实在可恶至极!”
  这么惨?百姓们看她的目光顿时充满了同情。
  李怀玉也有点同情自己。
  八年一场荒唐梦,赢得身后薄幸名啊。不过流芳只得百世,遗臭却能万年,这样一想,嘿!她不算亏!
  咧嘴挤出个笑来,怀玉目送那棺椁从她面前过去,还是忍不住伸手,朝它挥了挥。
  辛苦你啦,丹阳。
  丧灯被风吹得打了个圈儿,丹阳二字来回晃悠,像是也在朝她挥手一般。
  怀玉红了眼,转身就想走。
  然而,就在此时,远处人群骚动,惊叫声若平地春雷般炸响——“快闪开!闪开!”
  几团巨大的稻草被点燃,烧成烈焰高涨的火球,倏地就从官道旁边的屋檐上滚落下来,朝送葬军队中央的棺椁方向压去。
  “着火啦——”
  尖叫声四起,官道两边的百姓慌忙躲避,那些个火团子一路直滚,引燃路上翻飞的纸钱,火势顿时蔓延。
  送葬的护卫队慌了,前头不少人拔了刀,中间的护灵人纷纷捏着刀鞘去挡那火球,然而四周都是纸钱,火势汹涌,挡无可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棺椁上的白绸也烧起来。
  “救火,快救火!”
  方才还井然有序的送葬队伍,顷刻间乱成了一团。李怀玉在旁边愣愣地看着,等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后,哑然失笑。
  她这是多不招人待见啊?竟然连出殡都不得安生,不是说死者为大吗?那些个人是连这规矩都不顾了?
  嗖嗖嗖——
  像是印证她这想法似的,滚落火球的屋檐后头瞬间就蹿出了一大群蒙面人,个个持刀,身手极快,如蝗虫过田般地扑向她的棺椁。
  “护灵!”虎贲中郎将大喝一声,一时间官道上所有武将统统刀剑出鞘,迎上这一群不速之客。
  然而他们这措手不及的,哪里抵得住人家的有备而来?蒙面那一群人分作三队,两队一前一后将棺椁前后的护卫切开厮斗,中间一队带了铁锹,竟直接冲上八驹梨木车,手脚极快地撬开她的棺椁。
  咔!
  怀玉听见了这沉闷的一声响,看着面前那些近乎疯狂的蒙面人,想笑,却扯不动嘴角。
  是了,她活着的时候得罪了那么多人,人家哪里会让她安安稳稳地下葬?定要将她尸体拖出来,五马分了才好!
  说来也惨,她堂堂长公主,活着的时候就没听过几句好话,死了也不得安宁。就连那送葬的虎贲中郎将,心里怕也是盼着她下场凄凉的,这不,连拦都没使劲拦,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棺盖被一群人缓缓抬起来。
  看着那高高扬起的棺盖,李怀玉喉咙有些发紧,目光扫过那一群表情麻木的护卫,拳头捏紧,又无奈地松开。
  罢了,罪有应得么,天下人都觉得她该是这种下场,那她就该是这种下场,还有什么不平的呢?
  深吸一口气,她扭头,不忍再看。
  然而,这一扭头,面前竟然有一袭青珀色的衣袍凌然而过。衣角被风扯得翻飞,上头绣着的水纹像是活了一般泛成涟漪,晃花了她的眼。
  李怀玉一愣,顺着这抹影子看过去。
  那头情绪激动的蒙面人正举着她的棺盖要往街上扔,倏地却觉得手上一重,一股猛力袭来,抵挡不及,竟是松了手。
  “呯”地一声,棺盖重重落回原处,震起几片香灰。
  众人愕然,呆愣地抬头,却见棺椁上头落下一人,青珀色的袍子翻飞,身姿潇潇,瞧着像个翩翩贵公子。可这公子气势大得很,定足踩在棺盖上,那棺盖便沉如泰山,再难撬动。
  他信手拂开烧着的纸钱,站稳收袖,眼神凌冽地斥了一声:“放肆!”


第3章 是不是认识他?

  满街的嘈杂声,竟被他这一声呵斥给压了下来。身边二十多个蒙面人仰头看着他,好半天才想起要继续动手。
  “让开!”离他最近的一个蒙面人盯着他,又是惊讶又是气愤,“别挡着我们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他冷笑一声,侧头道:“扰人棺木乃失德大罪。”
  “扰人棺木是大罪,可这里头装的是个畜生!”那人恨声道,“江玄瑾,你也知道她有多罪孽深重,为何要拦咱们!”
  这群人竟然还叫得出他的名字?江玄瑾眉梢微动,伸手扯了棺椁上烧着的白绸,横着一甩便将后头两个蠢蠢欲动的蒙面人给打下了车。旁边还有人要爬上来,他侧眼,足尖一提便将旁边的一柄大刀踢飞。
  “锵——”刀锋凛凛,劈裂青石立住,刀身颤抖不止,发出阵阵嗡鸣。
  欲爬车的人惊恐地看着,没敢动了。
  领头的人当真恼了,横刀指着他怒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江玄瑾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缓缓开口,声若击玉:“不管什么酒,你若有本事让我吃,那便来试试。”
  送葬的长队被横切成了三段,前后两截都被蒙面人堵着,支援不到中间棺椁这一截。旁边火光汹涌,对面人多势众,李怀玉实在想不明白江玄瑾哪里来的底气说这种话。
  他身边只有一个乘虚而已啊!
  领头的人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嗤笑道:“你一个世家公子,学了几年拳脚功夫,就想以一当百了?既然你非要护着这畜生,那就别怪咱们不客气了。上!”
  最后一个字是朝旁边喊的,一众蒙面人听了命令,立马毫不犹豫地齐齐往棺椁上冲。
  李怀玉很是担忧地皱起了眉。
  别误会,她是不可能担心江玄瑾的,只是这打斗在她棺椁旁边进行的话,棺木得被打坏吧?金丝楠木很难得,坏了都不好换的,今日可是个下葬的好日子,要是错过了,影响她以后的运势怎么办?
  看了看那群蒙面人的衣着,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深色布衣,怀玉灵机一动,打散发髻随手一绾,撕了衣角就把脸蒙住,猫着腰混进人群里。
  江玄瑾已经在与人缠斗,对面“刷”地一刀横砍过来,他翻身跃下了棺椁,干净利落地撂倒两个人,然后夺了把长剑,与乘虚配合着杀出一块儿立足之地。
  周围那么多人,过了十几招,竟没人能让他见血。
  领头的人愕然地看着包围圈里那青珀色的身影,又气又敬畏:“君上,你是个好人,做什么非要来淌这浑水!”
  “国有国法,礼有礼规。”剑尖划破一人膝盖,江玄瑾回答他,“丹阳已经伏法,你们这种行为,是在与朝廷作对。”
  “她死了就够了吗?”领头人怒道,“平陵君何其无辜,被这女人害得死无全尸!张内侍好歹也是侍奉先帝的忠奴,被她让人从前殿拖到宫门口,凌迟至死!她把持朝政,置瘟疫七县百姓于不顾,视天下苍生为蝼蚁!这样的人,不五马分尸,何以慰藉天上英灵!”
  看他一眼,江玄瑾神色微动,似乎像是被说服了。
  领头人大喜,连忙朝他走近一步:“君上也是国之栋梁,丹阳公主还是您亲手送的毒酒,您……”
  他想说,您也应该是恨她的吧?
  然而这话还没说出来,一把长剑就如游蛇一般,飞快地横到了他的咽喉间。
  “让他们退了吧。”江玄瑾淡淡地道,“再缠斗下去,你们也只会是被包围的下场。有我在,你们动不了这棺椁。”
  “你!”领头人脸色铁青,“你这是是非不分!”
  是非?江玄瑾看他一眼,道:“我分得比你清楚。”
  冷笑一声,领头人任由他挟持自己,怒喝道:“大家上!先把那棺给拆了,别管我!”
  “是!”旁边的人应了,分五人围住江玄瑾和乘虚,其余的人跑去另一侧,举起铁锹就要砸棺。
  江玄瑾神色一紧,收手就想去拦。
  然而,旁边的领头人像是早算准了他的动作,翻手抽出掌心的匕首,扭曲着一张脸吼道:“既然你要护着这畜生,那就一起去死吧!”
  “君上小心!”
  杀气凌然而至,江玄瑾回头,已经是来不及躲避。
  电光火石之间,人群里却突然蹿出来一个人,手持一根不知哪里捡来的木头,快狠准地砸上了领头人的后脑。
  “呯!”一声闷响,那人的匕首停在了江玄瑾后腰前一寸,身子晃了晃,踉跄两下,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向身后。
  江玄瑾微微一愣,也跟着抬头,就看见一个身材娇小的蒙面人瞪着一双杏眼看着领头人,见他不倒,立马又补了一棒子。
  “咚”地一声,领头人终于不支倒地。
  李怀玉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踹了他一脚,太没出息了,出手怎么这么慢呢?她一直没急着动手,就想着能一石二鸟,结果这人手短动作又笨,江玄瑾都侧身避开要害了,他就算刺中也杀不了他。
  那还不如她来送个人情了。
  “你……”江玄瑾疑惑地看着她,正想开口问话,那头砸棺的铁锹却是已经落下去了。
  瞳孔一缩,怀玉反应极快,操起木棒猛地一扔,打落了其中一把铁锹,然而其余的就没办法了。
  “快去拦着呀!”她推了一把江玄瑾。
  被她推得踉跄两步,江玄瑾来不及多想别的,撑着棺椁越身过去,与那边砸棺的蒙面人继续纠缠。
  “君上!”前头带队的虎贲中郎将终于冲破了堵截,带着人支援过来。一看江玄瑾被包围了,吓得脸色发白,连忙喊,“快救君上!”
  怀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也亏得江玄瑾功夫不错,以他们这种救人的速度,真换个本事不够的人来,棺材就又得多一副。
  眼瞧着形势逆转了,这群蒙面人也不傻,立马扛起他们的领头人,边战边退。
  “哎哎,他们要溜,堵住前头那巷子口!”怀玉喊了一嗓子。
  江玄瑾侧头看她,总算是认出了声音:“是你。”
  一把扯了面巾,怀玉笑眯眯地朝他挥了挥手:“这么快又遇见了,咱们还真是有缘啊。”
  想起这人方才那毫无规矩的举止,江玄瑾皱了眉。
  他可不觉得这是什么缘分,反而觉得面前这人古里古怪的,看他的眼神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说是恨,可她分明笑眯眯的,但要说欣赏爱慕之类的,那也绝对不像。
  她是不是……认识他?


第4章 绿酒一杯歌一遍

  不等他想明白,面前就跪下来个人。
  “君上恕罪!”虎贲中郎将颤颤巍巍地道,“卑职疏于防范,护灵不力,还连累君上犯险……”
  江玄瑾回过神,看着他道:“用不着向我告罪,此事圣上自会有论断。”
  一听这话,中郎将冷汗直冒:“君上……”
  “我只是路过,还有别的事要做,这里就交给你了。”他拂袖,抹下套在手腕上的佛珠重新捏好,带着乘虚就要走。
  “等等。”怀玉隔着棺椁喊他,“那些人都跑了!你们不派人追吗?”
  江玄瑾看她一眼,没回答,继续往前走。他身后的乘虚却是收了刀走到她身边来,拱手道:“这位姑娘,我家主子请您旁边茶楼一叙。”
  怀玉很惊讶,看看江玄瑾的背影又看看他:“你家主子都没开口,你怎么知道他要跟我说话?”
  乘虚抿唇:“这是主子的意思。”
  什么时候传达的意思啊?她怎么没听见?李怀玉觉得很惊奇,想了想,还是提着裙子跟人走。
  官道上一片狼藉,火渐渐被扑灭了,贼人最后还是无人去追,轻松地消失在了京都各处。
  怀玉跟着乘虚上了二楼,进了一间颇为雅静的厢房。
  江玄瑾伸手捏着茶壶正在倒茶,听见动静,头也没抬地问:“你想干什么?”
  李怀玉吓了一跳,一瞬间觉得自己几乎不能呼吸。
  他认出她来了?
  “又是在我进宫的路上堵,又是出手相助,若说你没别的企图,未免说不过去。”将倒好的茶放在她的面前,江玄瑾抬眼看她,“不妨开门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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