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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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宴- 第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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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直觉得柳云烈是身边最可靠的人,毕竟还在他没有亲政的时候,柳云烈就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这边,替他谋划怎么夺权,怎么报仇。没有他,李怀麟杀不了丹阳。
  事成之后,李怀麟为表感激和信任,也给柳云烈升官加俸,有什么重要的事,都让他去办,让他如今在朝里的地位,直追当初的紫阳君。
  可现在,李怀麟看着这双眼,猛地惊醒。
  他是不是……中了什么圈套?
  看着帝王的反应,柳云烈微微一笑:“臣妹妹怀了身孕,要回西梁。臣去送送她。”
  是“回”,不是“去”。
  心口猛地一震,李怀麟呆呆地看着他,倏地就反应了过来:“你!”
  “臣告退。”柳云烈从容地退下,一挥手,门外的人就齐刷刷地站上来,将门口堵死。
  宁贵妃过来的时候,皇帝正在狠命地摔东西。整个行宫里,但凡是能碎的,统统都已经落在了地上。她绣鞋刚踏半步,一个花瓶就砸过来,瓷片飞溅,划过她的额头。
  “滚!”李怀麟红着眼睛吼,“都给朕滚!”
  温热的东西滑落下来,糊了她的眼。宁婉薇捏着帕子擦了擦,沉默地看着上头的嫣红。
  看见是她,李怀麟僵了僵,大步走过来,看了看她额头上的伤口,微怒:“你来干什么?”
  他发火的时候,向来喜欢摔东西,误伤到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做什么不躲远点?
  “怕陛下气坏身子。”宁婉薇低声说着,握住他的手看了看,“伤着了。”
  不知哪儿划的一条细口子,比她额头上的浅得多。李怀麟看了看,不以为然。
  宁贵妃却是固执,提着裙子去旁边寻出药箱来,坐在软榻上替他擦。
  她的动作是真温柔啊,自己的伤口还不断渗着血也没管,拿药酒清了他的手,再给他缠上一圈白布。
  李怀麟喉咙紧了紧,闷声道:“给你自己也上点药吧。”
  宁婉薇点头,起身去找镜子。
  一句怨言也没有。
  李怀麟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有些烦躁:“其实你可以走的。”
  像后宫其他妃嫔一样,趁乱离开他,去紫阳那一带,没有战乱,没有危险,抱着银票就能安安稳稳地过下半生。
  正在给自己上药的宁婉薇手一顿,缓缓转过头来看着他。
  李怀麟鲜少与人对视,乍一看她的眼睛,莫名有些心慌。
  “陛下。”她道,“您觉得臣妾为什么不肯走?”
  还能为什么……舍不得位份,盼望他东山再起再回京都,亦或是没别的地方可去。
  李怀麟很想这么说,但看着宁婉薇的眼神,他顿了顿,没说出口。


第100章 引狼入室

  宁婉薇初得他宠幸,是沾了皇姐的光。
  那是两年以前的一天,江玄瑾还在御书房里教他《帝王策》,正说到“不残手足,不毁血脉”之时,李怀麟抬眼问:“那皇姐杀了平陵君该怎么算?”
  江玄瑾顿了顿,说:“所以她受万人唾骂,理所应当。”
  李怀麟很清楚当时自家皇姐就躲在暗处偷看,他是故意这么问的,以舒缓自己心里怎么也散不开的恨意。
  可,看着皇姐真的伤了心,黯然地走了,他又觉得难受。
  这种难受在看见宁婉薇的时候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宁婉薇长得跟皇姐有几分神似,他从百人之中将她挑出来。轻声问她:“要朕如何,你才会高兴?”
  她当时是被他吓傻了的,呆愣愣地看着他,半晌也没能说出话来。
  不过等缓过神来,她跪在自己面前说:“能伴君左右,妾便高兴。”
  好,李怀麟应她,接她入后宫,给她封贵妃,每晚都赖在她的宫殿里,要她学皇姐一样给他哼曲儿哄他入睡。他给皇姐使了绊子,就去赏宁婉薇东西,他设了陷阱要害皇姐,就越加地宠宁婉薇。皇姐死后。他更是将她宠得冠绝六宫。
  可是宁婉薇从来没有得意忘形过。
  她像是很清楚他的宠爱是来自哪里,懂分寸地侍奉着他,安慰着他,从来没有奢求过什么。
  渐渐的,李怀麟发现,他看她的时候,已经很难恍惚地看见皇姐的影子了。面前这个人是她,是个一心一意对他好的人。
  他只是不太明白自己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值得她这样。
  不是不肯相信她的感情,只是很怕……很怕她会走。很怕自己最喜欢的,最后都是要离开自己的。
  抿了抿唇,李怀麟起身,走到她身边去,捏了她方才用的药酒,用帕子沾了,轻轻擦了擦她额上的伤口。
  宁婉薇瞳孔一缩,接着又释然。
  陛下总这样,发脾气之后就会对她好,已经习惯了。
  他只要不再赶她走,那什么都好说。
  “柳云烈有二心。”仔细地替她上了药,他低声道。“朕……要法子保住你我二人的性命。”
  睫毛轻轻颤了颤,宁婉薇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陛下去何处,臣妾就去何处。”
  低头盯着她看了许久,李怀麟突然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眉目间有一丝难得的孩子气。
  “好。”他说。
  西梁之兵大量入境,边关告急,却无皇令而不得妄动。江玄瑾收到消息,面色凝重。
  “果然。”他道,“柳云烈是西梁的人。”
  从得知他把妹妹嫁给西梁将军的时候,他就怀疑过,毕竟柳云烈行事稳重,这种关头与西梁扯上关系,万一出什么岔子,他是要成千古罪人的。以他的谋算,若没别的什么原因,应该不至于自找死路。
  而眼下,他拥兵却不战,让出京都还不算,还纵容西梁之兵入北魏。若不是西梁的人,他断没有理由下这样的决定。
  李怀玉靠在床头。忍不住爆了句粗:“竖子!潜伏在朝廷里这么多年,就为了给西梁开门!”
  “你别动气。”放下文书,江玄瑾皱眉,“祁锦说了,你要静养。”
  不提还好,一提李怀玉简直就是哭笑不得。自从生完两个小东西,江玄瑾就把她当成了个瓷娃娃在养着,站不让站,动不让动,饭菜都喂到嘴边,还替她擦身子。她实在受不了了想动弹,他就冷着一张脸背她在屋子里走两步。
  没错,是背,地都不让她下。
  “你是不是在报复我啊?”怀玉伸着指头去勾他的手,“报复我临盆那天吓着你了?”
  江玄瑾温柔地抚了抚她的鬓发:“怎么会呢。”
  分明就是啊!看他这眼神!怀玉敢怒不敢言,眼珠子一转,又笑:“你今儿的话是不是该说了?”
  临盆那天答应她的,每天都跟她说一遍那三个字。
  神色有些不自在,江玄瑾沉了眉眼道:“都说了快一个月了,你还没听腻?”
  “听不腻的!”李怀玉摆手,笑得眼波潋滟,“我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听你说这个。”
  “你不觉得自个儿有点无耻?”江玄瑾微怒,“那个时候了,都还下套诓人。”
  摸着下巴想了想,李怀玉点头:“是啊,我也觉得自个儿挺无耻的,所以你千万别跟我学!该说的就得说,来吧!”
  江玄瑾:“……”
  他是真的理解了这个人为什么要选择当个坏人,因为坏人真是一点脸也不用要,自己怎么高兴怎么来,不像他,快被自己的承诺给逼死了。
  手被她握在手里,脸被她死死地盯着,江玄瑾紧绷了脸,声音极轻地喃了一声。
  “嗯?”怀玉挖了挖耳朵,“没听清。”
  江玄瑾恼:“你故意的!”
  “凶人家哦?”怀玉眨巴两下眼,拉着床帐就摆出了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你凶人家!”
  额角跳了跳,江玄瑾问:“人家是谁?”
  “人家就是人家嘛!”捏着嗓子娇嗔,怀玉扭了扭腰,冲他抛了个媚眼。
  江玄瑾起身,麻利地扭头就要走。
  “哎哎哎,别走呀。”怀玉伸手就拖住他,嬉皮笑脸地道,“我不闹了。”
  他顺势坐回床边,她欺身上来,捧着他的脸就亲上了他的唇。
  “身子。”他皱眉,接住她悬空的腰身。
  “嗯?”伸着小舌头轻轻舔他的下唇,怀玉笑。“那你可扶稳我。”
  说完,竟松了手。
  手上的重量陡然增加,江玄瑾闷哼一声,发现这不要脸的人竟是借着他的支撑在亲他,然而,他还不能放开,一放她就会掉下床去。
  “你……”他又气又笑。
  含着他的唇轻轻摩挲。李怀玉坦荡地道:“我恃宠而骄,有恃无恐!”
  还真好意思说?简直是无法无天!
  轻吸一口气,江玄瑾闭了闭眼,秉承江家常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的良好品质,最后得出结论:都是他惯的,他活该!
  忍吧,能把她怎么样呢?
  屋子里气氛甚好,好得乘虚和御风都想假装自己是个香炉。
  这两位压根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把?啊?这么大两个活人杵在这里,这两位都有本事谈着谈着正事就亲热起来了?
  柳云烈的事儿怎么说?还有嘴说吗?
  乘虚这叫一个气啊,他觉得自个儿和御风的俸禄是不涨不行了,这活儿都没法干了!
  御风用眼神问他:退还是留?
  废话,肯定是留啊!乘虚挤眉弄眼地示意:还等着主子下决定,然后把消息传出去呢!
  御风了然地点头,然后出其不意地,一脚踹在乘虚的臀上。
  一个没站稳,乘虚踉跄两步,撞到旁边的紫檀木圆桌上,震翻了烛台,“咚”地一声响!
  江玄瑾一震,飞快地掐着怀玉的腰,把她塞回了床上。
  然后回头,眼神凉凉地看向桌边的人。
  “主……主子。”乘虚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急忙摆手,“不是……不是属下!”
  看了看他桌上倒下的烛台,再看看这个离桌子最近的人,江玄瑾皮笑肉不笑。
  乘虚满头冷汗,用一种近乎绝望的姿态瞪了御风一眼。
  人家的好兄弟是为人两肋插刀,这混账的刀是专往他肋上插啊!
  御风眼观鼻口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乘虚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前道:“敢问君上,调令如何下?”
  勤王之军已经多达二十万,若一路追赶皇帝,定是能活捉他,可如此一来,边境便无人,西梁之兵也会继续肆虐。但若分兵,那就是腹背受敌,前有西梁之兵,后有柳云烈,两边都拿不准会是什么结果。
  “以长公主之名,下懿旨于边境,命边境守兵竭力抗梁。”江玄瑾抽了纸笔来,“再分长林、南平两方人马,去支援边境,其余之人,平内乱。”
  一边说,一边在纸上详细写好兵力分布和调遣安排,写好放进乘虚手里:“去转呈长林君便是。”
  “是!”乘虚接过信,觉得自己能逃过了一劫,松了气就想跑。
  然而。步子刚迈到门口,自家主子的声音就从后头追了上来。
  “送完信,去把马厩清扫两遍。”
  乘虚:“……”
  该来的始终会来,逃是逃不过的。
  慕容弃收到风声,跑来找江玄瑾和李怀玉。
  “人家都知道找邻国帮忙,你俩怎么就脑子转不通呢?”皱眉看了看他们,她道,“我东晋国力雄厚,比那劳什子的西梁可厉害多了,我愿意替你俩撑腰,保管把那皇位都掀了。”
  江玄瑾淡声道:“不必。”
  李怀玉难得地附和:“的确不必。”
  “你们是看不清外头形势多紧张吗?”慕容弃挑眉,“有西梁掺和进来,你们赢面很小,万一一朝兵败如山倒。那可就完蛋了。”
  江玄瑾很含蓄地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百花君不用忧心。”
  李怀玉笑了笑,开门见山地道:“怀麟年纪小,容易被人蒙骗,引狼入室,我跟他加起来都活了快五十年了,哪能上这种当?输赢都是我北魏的事情。君上有多余的闲心,不如出去走走?”
  一个精明的人不可怕,两个精明的人凑成了对才可怕。慕容弃很不甘心啊,都在北魏等了这么久了,还等不来一个趁虚而入的机会。眼瞧着西梁要来分杯羹了,她东晋之兵却入不得境。
  不过还好,看北魏这形势,乱是一定的了,东晋的地位,十年之内都不会再被撼动。
  松懈了身子,慕容弃也懒得跟他们说这些了,转头道:“我刚出去走了回来,不知道为什么,后头跟了好多人。”
  李怀玉翻了翻白眼:“你这张脸往街上一晃,跟很多人在后头有什么值得惊奇的吗?”
  “不是,寻常跟着的人都挺温柔的,还会脸红,可今儿跟这一群气势汹汹的,拿着扁担锄头什么的,像是想打我。”慕容弃耸肩,“可我站着让他们上来打。他们又不动,很奇怪。”
  李怀玉愕然:“你上街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啊。”慕容弃望着房梁回忆,“也就是不小心踢翻两个小摊儿,抢了个姑娘的手帕,再喝了一罐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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