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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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 第4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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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六七十年,就有英雄被人民拥戴,赶走了鞑靼人,恢复了赛里斯的传承,他就是伟大的赛里斯皇帝,统领东亚细亚之南。北面的鞑靼人正在他的身影下颤抖,整个东亚必将回到他的治理之下。”
    小谢如唱歌一般念着唐孙镐写就的稿子,而郎世宁的翻译也有自己的发挥,抑扬顿挫的华夏语和涓涓溪流般的拉丁语和音一处,王宫大殿里充盈着一股恍若自天顶降下的神圣肃穆之感。
    这感觉自然更多来自葡萄牙人的记忆,说到后来,不少葡萄牙贵族已捏着拳头,低声念着:“是的是的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母国再起,他们也不再是屈辱的亡国之民,但那段历史,在这些贵族心中,却是怎么也挥不去的阴霾,这也是葡萄牙人跟西班牙人见面就冷脸相对的原因。
    说到这事,之前小谢预演这番说辞时,使团都道,怎么会这么凑巧,葡萄牙人也遭过亡国之难,然后还奋起复国了。
    唐孙镐和李方膺等文人都嗤之以鼻,这有什么巧的?我华夏数千年历史,什么苦没吃过?什么蛮夷没遇见过?什么辉煌没起过?从上古先秦到朱元璋赶跑蒙元,那就是数千年跟蛮夷对掐的历史。别说葡萄牙,欧罗巴现今任何一国的历史,在咱们老祖宗的经历里都能找到。
    小谢也说,在葡萄牙这里可以讲咱们大明的历史,在西班牙那可以讲南北朝的历史,在法兰西那可以讲周朝的历史,在不列颠那可以讲……虽然有些勉强,但秦时最初的历史和态势,跟不列颠人不要太像哦,完全可以拿秦灭六国的历史去忽悠不列颠人嘛。
    牵动了葡萄牙一国贵族的心绪,小谢这才切入正题:“赛里斯和葡萄牙,虽隔东西万里,却有相同的遭遇,往日我们也有过嫌怨,但我们的心灵终于能连在一起我们奉皇帝陛下之令,不远万里而来,就是向葡萄牙人传递着这样的心意,皇帝陛下希望,我们两国能结为友好之邦,互相扶持,不离不弃”
    这番话使团诸人本有不满,嫌怨?葡萄牙人在明朝袭扰海疆,可是犯下了滔天罪行。如今跟他们缔结友好,都算是赏赐了,没必要把姿态放得这么低吧?
    小谢教育着他们,外交战线,就要讲求技巧,能放眼将来的,过去就可以丢在一边,什么时候需要了,什么时候再捡起来嘛。
    “我们来葡萄牙,为的不是商贸,为的不是利益。皇帝陛下也在为滞留于澳门的葡人忧心,希望能与葡萄牙国王就相关事宜达成如下共识……”
    小谢递上了国书,内容让另有心思的国务大臣平托伯爵抽了一口凉气。
    赛里斯之国,将为澳门葡人特办国民待遇,今后他们将不再受《外人居华令》限制,跟赛里斯国民享有同等权利。当然,同时也必须受赛里斯法律一视同仁地对待。为协调双方刑律差异,赛里斯将容许葡萄牙在国中设立公馆,与葡人相关事务,可以跟赛里斯政府直接沟通。
    这样的待遇并非单方面的,赛里斯也希望在葡萄牙设立公馆,联络两国事务。同时在国中,以及在果阿等葡属领地居住的赛里斯人,葡萄牙也必须平等相当,受赛里斯公使照拂。
    平托伯爵讷讷地道:“关于两国直航贸易……”
    小谢一脸风清云淡:“我们不愿友邦因此事而跟欧罗巴诸国产生冲突,我也说了,我们两国,是为治下子民谋福而缔结友谊,因此这直航之事,伯爵先生就不必再提了。再说我们赛里斯富有万物,也不缺什么,如今国门打开,贵国想买什么,直接上门即可,关税还可对贵国特别照顾。”
    一边的索萨爵士脸肉拧住,这帮虚伪而狡诈的家伙竟然直接把皮球踢了回来……
    平托伯爵虽然算计落空,一时却没品出小谢这番手腕为的是什么,他提的条件,明显对葡萄牙人有利啊。上万葡萄牙人在澳门和安南,赛里斯人不主动直航,又会有多少人在果阿和葡萄牙呢?
    “友好签约”
    “赛里斯在东,葡萄牙在西,咱们携手统治……奔赴美好的明天”
    大殿里的贵族们群情沸腾,就连国王都在频频招手,示意平托伯爵赶紧表态。先不说能妥善解决澳门和安南葡人的麻烦,葡萄牙现在就是欧罗巴的边缘,是大家再懒得理睬的乡巴佬,能跟崛起的东方赛里斯帝国缔结友好条约,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啊。
    平托伯爵拿着转译为拉丁语的国书,匆匆再向下看,咦,好像多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呢?
    “葡萄牙奉行一个赛里斯的政策,承认英华为赛里斯的唯一合法代表,任何妄图分裂赛里斯的行为,都将视为对赛里斯统一的破坏。这些行为包括但不限于:跟满清政府通商往来,协助满清的军事行动,跟与满清有军事同盟关系的欧罗巴国家贸易……”
    汗水又从平托伯爵的假发里渗了出来,而此时贵族们的呼声更高了,国王都不耐烦地哼了一声。
    再看看微笑的小谢,平托伯爵忽然有些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当然,前提是这个年轻的赛里斯大臣,不是那种空谈道德的哲学家,而是跟欧罗巴所有外交大臣一样,都是“条约时代”的外交精英。
    一面大打感同身受的历史感情牌,一面捏着澳门和安南国民的福利,同时还有贸易优惠在吸引着国内的商人,赛里斯要用这些,换取葡萄牙人跳上他们的战船,自此之后,葡萄牙的国运就要跟赛里斯勾搭上。
    之前所设想的棋局,被深谙外交原则和洞彻全球局势的对方瓦解了,同时对方还摆出了另一个棋局,要等着自己跳进去。
    跳还是不跳呢?
    看看已经有些发怒,觉得自己怠慢了客人的国王,平托伯爵忽然觉得,自己再怎么提醒国王,这份协约里藏着危险,他都会不管不顾了,因为赛里斯人给足了国王面子。
    之前自己说过什么来着?把对方绑在自己身上?现在目标好像也达成了,只是姿势跟最初的料想不太一样啊……
    平托伯爵无奈摇头,将国书转交了国王,国王豪爽地说:“我们两国,亲如一家”





    第二卷 第五百二十四章 妖魔之穴,无套不战
    泡书吧 更新时间:2012…4…19 19:37:30 本章字数:5243

    第五百二十四章 妖魔之穴,无套不战
    “葡萄牙立国六百年,自诩为罗马教廷的守护者,正朔在手,虽国势不复以往,国民却总是缅怀往日荣光,与我英华心有戚戚,此约该是水到渠成。”
    “确实,葡萄牙在东方势力衰退,在非洲也遭荷兰和不列颠人逼压。昔日被西班牙拖上战车,海军精锐随着西班牙无敌舰队覆灭,自此一蹶不振。现今我英华与其相约,几如雪中送炭。”
    里斯本迎宾馆里,英华使团的要员会议再度召开。葡萄牙虽非荷兰、不列颠人那种议院内阁主政之国,国王依旧不能一言九鼎。在王宫豪迈之语只是表态,小谢所提的两国协约,依旧需要国中大臣贵族会商。
    小谢所呈协约是李肆托付给使团的第一个任务,将葡萄牙王国当作英华踏足欧洲的政治据点。要将葡萄牙跟英华绑在一起,就得丢出两个钩,一个是借澳门和安南葡人把葡萄牙紧紧钩在英华的南洋棋局,一个借满清扫到欧洲其他国家,将英华钩入欧罗巴这盘棋局。
    为此小谢大打赛里斯这张古牌,在葡萄牙乃至欧罗巴营造出一个既陌生又熟悉,既高贵而又强大的印象,将英华跟之前利玛窦和传教士们所描述的东方印象,特别是跟满清紧密相关的印象割开。利玛窦之后,大多数传教士向欧罗巴所述的中国,都是满清治下的中国。
    之前在王宫一番表演,获得了极大成功,在李方膺和鲁汉陕等人看来,葡萄牙接受这份协议该是顺理成章之事。
    身为主演的小谢却冷笑摇头:“你们啊,太幼稚,太简单……”
    舞台只是造势,交易却是更复杂的考量。
    小谢道:“当初葡萄牙亡国,是谁干的?就是葡萄牙的贵族们他们觉得攀上西班牙的大腿,能保住自己的利益。结果葡萄牙被西班牙拖着跟荷兰和不列颠人开战,丢了大半家当,现在这些贵族,就只记得痛,可记不得当初是他们祖宗卖了这国。”
    “至于什么跟我们英华心有戚戚,你们还真当葡萄牙人是善男信女?现在不过是他们居于颓势,强盛之时,可是正经讨论过要怎么侵占华夏,殖民中国在他们眼里,仁义道德只有一个用处,那就是让坚齿利爪能更着力”
    “我们这一路西来,在非洲可见得不少。欧罗巴人在非洲掠奴相易,多少昆仑奴的古国泯于此祸?葡萄牙人对昆仑奴诸国是怎么干的?传教士先行,商人跟着,大军在后,硬的能杀到天地变色,软的能奴颜婢膝而不红脸,他们讲过仁义道德?”
    小谢强调道:“不要被欧罗巴人的礼遇和热情给迷惑了,非……”
    他看了一眼郎世宁,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吞了下去,可换上的话却更是刺激:“欧罗巴于我英华,就是群魔之地”
    其他人尴尬地嗯咳出声,郎世宁却平静地道:“上天赐灵于人,不分肤色,不分种族,人灵唯重天职。诸位不必顾忌我的特异,即便不能视我为赛里斯人,也该尊重我身为赛里斯通事馆官员的职务,就如我以此职忠诚于国,忠诚于陛下一般。”
    郎世宁是意大利人,骂葡萄牙人又骂不到他头上,即便说欧罗巴是邪魔之地,他还可以自诩为罗马后裔,只要端正心态,总是能置身事外。
    他还是认真的,在他看来,小谢斥之为“群魔之地”的这个欧罗巴,实际上是大航海时代之后兴起的西欧而已。这些人跟他所在的意大利,根本就是两回事。信仰攀升到了“上天”,再回首他的耶稣时,立在意大利的罗马教廷,也已跟他再没了信仰上的联系。
    郎世宁道:“葡萄牙和西班牙,是最初一批崛起的国家,他们的手段就是宗教、贸易和掠夺并举。这两国跟罗马教廷关系密切,将传教士当作很重要的殖民手段,粗俗一些说,传教士就像是……”
    宋既插嘴了,他跟唐孙镐都是翰林院出身,经历了旧时儒士和新时道党一番转变,而他更是心性豁朗,在某方面全无顾忌,已有使团“第一浪子”之称。
    宋既道:“就像是品小娘子,先要温言细语,润泽上下,图穷见匕前,总得要将小娘子燎软了……”
    呸声四起,宋既却还厚着脸皮,拱手谢嘘。
    郎世宁赶紧拉回话头:“所以他们很快就败了下来,在更重商贸的荷兰人和不列颠人面前,他们的手段终究是悖离了我主本意。”
    他说得神棍,其中却有一篇大文章,不论欧罗巴本身的局势演进,葡萄牙和西班牙人更借重于传教士,其殖民努力也跟罗马教廷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很多布局和政策都被这个大局牵累。远不如信奉新教,倡导宗教自由的荷兰人,以及在罗马教廷外单干的不列颠人来得纯粹。
    这也跟葡萄牙人和西班牙殖民思路有关,这两方的殖民努力,有相当一部分动力来自于罗马教廷“布教全球”的推动。就以葡萄牙人殖民刚果为例,在刚果王国的大批葡萄牙传教士,化身商人,大兴走私,殖民之利就没落到葡萄牙王国身上。而刚果王国也因为传教士跟地方诸侯的联系,再难维持中央集权,以至于分崩瓦解,最后三方都没落到好处。
    葡西两方的殖民动机既然不纯,掺杂着很浓的宗教意味,手段也就更为狠辣。而跟单纯计算利益,国家和商人利益相对一致的荷兰和不列颠竞争,自然就落了下风。
    郎世宁转了一大圈,回到小谢的正题:“传教和商贸两分,商贸的更犀利,传教的也更纯粹,所以人心东侵之势也更猛。即便葡萄牙人视我们为赛里斯人,倍加尊重,把持国政的大臣贵族们,依旧要将我们当作昆仑奴一般看待。”
    众人同时冷哼,这些白毛狒狒,在咱们眼里何尝不也是昆仑奴一般粗鄙不堪?
    立场特殊的郎世宁见着这番情形,心中苦笑,不管是赛里斯人,还是欧罗巴人,其实骨子里都是一样,谁都看不起谁的。赛里斯人将他们之外的所有人都看作夷狄,而经历了文艺复兴和大航海时代,正将全球掌握在手的欧罗巴人,也视其他种族为不开化的蛮族。
    就像是罗马教廷,即便利玛窦等传教士将大量中国历史资料传回欧洲,显示这是一个跟西方截然不同的文明,教廷依旧将中国的史前之事跟《旧约》种种记述联系起来,要将中国文明牵到基督文明身上,从而成为自己的分支【1】。在罗马教廷,乃至欧罗巴人眼里,世界当然是绕着自己转的。
    而现在么,皇帝陛下开天道,扶天主教,面对欧罗巴,以古国东方赛里斯自称。天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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