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狗就可以跟你相提并论了?
颜欢欢收回手,睨他一眼,好笑:“殿下今日在烦心什么事,不如说给妾身听听?”
见他沉默,她又道:“可是不能说给妾身听的事?”
“倒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太子眼中就没有机密,他和端亲王最不像的地方就是他超乎常人的自信一一他一直相信下属不会背叛,家人会一直爱他,而女人,就是女人,和能够议政的男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说了你也听不懂。”
颜欢欢抿了抿唇,嗓子清灵如涓涓河流:“可是,妾身想知道殿下烦心的事,殿下不相信妾身吗?”抬起眼帘,哀愁无限的瞥他一眼,将他看得骨头酥软……
说说说,银庄密码都说个一干二净。
“你可能不知道,我一天要处理多少事,一个人是办不完的,我身边最得用的智囊就是冯叔千挑万选的人才,办事能力很好,什么都好,就是一点不好,”他拢起眉:“他称冯叔为先生,性子也随了冯叔,特别爱说教,拉着我,劝我要亲自来办一一我不是不想,但哪有那么多时间!?”
吃喝玩乐玩女人,每样都要投入大量时间。
玩亦是一门学问,琴棋书画投壶六博样样精通,他尤好诗词,文人的诗会都以邀得太子作座上客为荣,曲水流觞饮酒赋诗,众人乐意捧着他,给他发挥机会,散会后往往已经半醉,自是无力应对政务,一天就这么玩过去了。
颜欢欢低笑:“智者一切求自己,愚者一切求他人,殿下什么身份,岂能事事都亲力亲为?又不是千手观音!若真能如此,养这帮人作甚,不就是为殿下分忧的么?”她怜惜地抚摸他的下巴:“居然还让殿下露出这般愁色,要他何用。”
这话听着顺耳。
太子尚未蠢到任人说一句话都发作的地步,轻叹:“我也知道他是为了我好,然而说得实在不中听,而且我将事情交给他来办,也是信任他呀!”
“能得殿下这般信任,妾身真羡慕那位先生。”
他赶紧邀宠:“欢欢,我也信你。”
“你又不会把事情都交给我办。”颜欢欢故意气恼地别开脸,冷冷的,带点小女儿家的娇态。
“他是男子,岂可和欢欢并论,以后等你有了身份,后宫的事,你想办什么,我都让你办,”太子笑着许诺,挥了挥手:“可这些事委实没趣得紧,是我就不会去沾手,自有人想来做。”
“殿下这么信任他,和他感情一定很好吧。”
太子一怔,不以为意地说了实话:“怎么会?我和他们止於君子之交一一都是冯叔挑的人,是会办事,不会玩儿,没趣!叫去喝花酒都推三阻四的,自己不去就算了,尤其是那个韩煜,动辄跟冯叔告状,烦人。”
果然。
连笼络下人都不乐意,白长了一张心思深森的俊脸,还是个需要哄的大孩子。
如果说端亲王表面蒙了一层坚冰,需要耐心勘破,太子则是看眼缘,他喜欢她,给她机会进入他的内心,她只要愿意,垂手即可得,而顺着他意来哄也简单一一别人不敢说,为了他好,她偏不,她就看不得他身边的人过得顺遂。
来啊,互相伤害啊!
【恭喜宿主激活杂系表情包之‘来!互相伤害啊!’此表情包适合好战之人,不惜损己八百也要伤敌一千,只要激活此表情包,即可诱发他人内心深处互相伤害的欲│望,斯巴达!】
……颜欢欢差点没绷住这祸水的娇媚脸庞,笑出声。
“以前妾身也遇过这么一位玩伴,”她逼自己的注意力从自带贱萌电子音的系统中转移开来:“总是劝我不能做这,不能做那的,后来才知道,不过是心里看不起我,觉得我办不好事,又慑於我是嫡系的小姐,不敢说出口罢了!娘亲还以为我俩感情好,给了她许多大处。”
“妾身真傻,要不是大哥提醒了妾身,妾身还蒙在鼓里,把她当好朋友。”
“韩煜……不是这样的人。”
看不起他?
太子向来不怕别人看不起他的,他敏感的点是,别人不认同他。
所以他提出要将颜侧妃骗入宫时,皇后的激烈反对,反而使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他人代劳,他乐得享受成果,叫他亲自去办,他倒不乐意。
是以太子以前,没有从这个角度去思考过一直以来的习惯有何问题。
不给他思考的空隙,颜欢深深地看住他,籍着前头积下来的系统buff未消,以极具感染力的声音娓娓道来:“妾身也相信殿下身边不会有这样的人,妾身信的是殿下……不瞒殿下,这些日子来,殿下对妾身的好,妾身都看在眼内,即使感情上不能回应殿下,也希望殿下过得好。”
“你不恨我?”
太子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颜欢欢失笑:“要说恨……也许吧,但殿下不是坏人,如果殿下有心欺负妾身,在头一天就能夺去妾身的清白了。”
这话,无疑是让太子更加不会‘欺负’他,不然就成了她心里的坏人了。
就像‘你不准出轨’远远没有‘我相信你不会出轨’来得有束缚力。
出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在欲│望驱使时,没有足够的暴力威慑,惟一能选择的,就只剩下利用对方的良心。
简单来说,吃软不吃硬。
“殿下有想过,自己去亲自办一回吗?妾身也想看看,殿下认真的样子呢。”
颜欢欢轻笑,温柔得像一个好奇的小姑娘,眸光莹莹地看住太子。
…………
……
太子变了。
他从前不介意将大事交给长辈来决断,安心当个甩手掌柜,反正只要有何私人要求,都能够被满足一一寻欢那么快乐,为何还要努力工作?那是不得宠,需要通过岗位来证明自己,争夺皇位的二弟才需要费心的事。
虽然好逸恶劳,但有后台的孩子上交的作业不会太差,毕竟有高人兜底。
后有现成的智囊团,前有左相把关,让他想做什么都畅通无阻,交到皇帝面前的政绩,自是金光闪闪,漂漂亮亮。
原本可以一直省心到登基。
最近,太子却忽然关心起以往随便应对,让人代笔过去的政务。智囊的意见,他听完后忧心冲冲地往东华宫一趟,翌日就推翻了韩煜的建议,稍有争执,便勃然大怒:“果然,连你也想架空我!”
韩煜一惊,忙拜道:“臣绝无此意,”
到底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伶俐人,转念一想:“可是有人在殿下面前说了什么?”
太子更是冷笑:“在你眼中,我是一个需要他人提点,才能发现下属龌龊心思的蠢物?”
韩煜是左相寻来助他的人,怕二人厮混在烟花之地,故意挑了个性子正直,不好女色的,以为能给殿下一点好影响,没想到却导致沟通困难。韩煜是极传统保守,重规矩的人,他打从心底尊重太子,不论他何等卑鄙下流,只要是储君,是殿下,他都尊重他。
他只痛恨那些不爱惜自身的女子,诱惑殿下,做出有违道德的事,殿下年轻,尚有改过自新的机会,而他总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劝戒的机会。这些逆耳的忠言,落在太子耳中,以前是听惯了的劝说,现在带着有色眼镜一看,分明就是看不起他!
太子拂袖而去。
韩煜丈二摸不着头脑,怕是哪个小人在背后说他坏话,将太子麾下的人想了一遍,挑出疑心的两个去谈谈话,做思想工作一一大家都在殿下手底干活,没必要为了争宠上位做这种不漂亮的事。
☆、86。086
太子是个很死心眼的人。
一眼看中了颜欢欢,排除万难也要弄到手,第一次正式见面,赵湛绷着小脸不跟他玩,他讨厌这个弟弟讨厌了十来年,颇有点从一而终的味道,对女人的喜好多变,本质上追求的还是刺激一一他相信自己,所以对於笃信的一切,都信得死死的,不会轻易改变观念。
他可以一直安於他人代劳,直至他察觉了被架空的端倪,这是他‘发现’的,而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疑心一起,看谁都像在算计自己。
因着左相那层关系,那太子妃,他也不敢尽信了,原本感情一般,但尚算互敬的二人,感情更是降到冰点。太子越看,越觉得这女人和她爷爷联合起来想掌控他!当初想着联姻后更紧密的关系,现在竟然成了疏离的原因之一。
冯婉琴也是摸不着头脑,她只知道太子越发晚归,日日都去探望病中的皇后,赫是一副孝子模样,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开罪了太子。但去探望皇后,总比去找别的女人好,她以为太子不满她不够孝顺,就在丫鬟的建议下,去东华宫自请侍疾。
皇后抱恙不接见她,一听这话,脸都绿了。
……
你们一个个将她的东华宫当什么了!
这事不能跟太子妃明说,皇后只能忍下怒气,随便找了个理由将人打发走后,在太子兴冲冲来见小美人时命人传他过来,劈头一顿训:“你要将那女人藏在这里,本宫疼你拗不过你,允了,太子妃又往我这里跑,说要侍疾,这份孝心哪里找?得此贤妻,岂可辜负……东华宫不是你的东宫,你的女人,别整日往本宫这里跑!”
没病也要被气出病来,皇后下了最后通知:“再这样,本宫就放颜氏回去了。”
太子愣住,听到最后,脱囗而出:“母后这是要了儿臣的命。”
“本宫如何要你的命了?”
他语塞,缓了缓语气,这话却是伤了皇后的心一一她多为儿子着想?顶着端亲王的压力一直称病,哪也去不得,装出病容来,就为了满足儿子的私欲,可他却一点也不理解自己,和他爹一模一样!太子今日来到,本就藏了一肚子对冯叔对韩煜的气,这下母后不由分说就要‘赶’欢欢走。
母子俩聊不到一块去,不欢而散。
在赵渊的一意孤行之下,彷佛所有人,都与他背道而驰。
惟有他所追求的白月光,离他越来越近。
只要他愿意背弃所有人,就能够碰触到她的笑靥。
在罗密欧与朱丽叶效应下,他越发坚信,颜欢就是他的真爱。
他匆匆赶至厢房,颜欢欢坐在房门外的石凳上,靠着菩提树的树荫乘凉,双目轻闭,美得像一幅画。他远远顿住脚步,她却像是察觉到有人来到,睁开眼睛,朝他抬了抬眉,唇角微扬,笑得含蓄却足够温柔。
一一不会埋怨他,不会烦他,即使不爱他,也是最好的姑娘。
“怎么了?”他坐到颜欢欢旁边,她摸了摸他的头:“今天天气真好。”
的确,今日天气不错。
凉风习习,要添上一件外衣,不至於让人感到烦闷的温度,美好得像话本里走出来的人。她与所有日常生活的烦恼都割裂开来,难以想象她也会气急败坏跟与人吵架,也会因为生老病死而烦闷一一简单来说,太子爱上的,不是一个活人。
而颜欢欢展现给他的好,也不是一个鲜活的,真实的女人所能拥有的。
“没什么,”太子别过脸,又想到自己这个反应也太可笑了点,便讪笑解释:“跟母后闹了点不愉快,没事,我都会解决的,你不用担心。”
“和我有关吗?”
颜欢欢听出了端倪。
见瞒不过她,太子对她信任甚笃,觉得她跑不掉,就将发生的事如实陈述了一遍。
皇后果然忍不下去了,颜欢欢了然,想必她现在将自己掐死的心都有了,可是拿她毫无办法一一太子太能闹了,要是没声没息的将人弄死,太子恐怕真能跟她离了心,而且弄死了,皇帝真要问起来,也交不出人来。
第一天太子去找颜侧妃时,侧妃没有为了贞洁而自尽,在皇后眼中,已是下贱至极的荡│妇。
现在最好的结局,是等太子玩腻了,将人全须全尾的送回端亲王府,为了名声,想必颜氏也会将发生过的事藏到棺材里去,一切平平安安,等太子登基,位置坐稳了,什么都好说。
“皇后娘娘果然还是怪妾身,”
颜欢欢半天不作声,一抬头,眼里就包了包泪,别开脸:“殿下将妾身留在东华宫,可连皇后都想将妾身除之而后快,我又有何容身之地?怕是等殿下厌倦妾身,就是皇后赐妾身三尺白绫的时候。”
虽然,她猜到更大的可能是,皇后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将她放回王府,但她就要往严重了说,离间这对母子。
太子现在对她的感情,说是顺治迷恋董鄂妃也不为过,她要保持这个优势,就要将太子孤立起来一一太子可以得到的爱太多,皇后爱他,太子妃爱他,待他登位,群臣更会爱他。
他的心,要留着一个最亲密的位置给她,才有可能保全她腹中的孩儿。
“我怎么可能厌倦你?”
感情受到质疑,太子登时坐不住了,恨不得将心掏出来,证明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