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伤他的女人,有顾挽情一个就够了,绝不需要第二个。
就在此时,苏钦苏公公将九曲板桥上的灯点起,朦胧的灯光中,承徽帝只看见一个娇小的女子在水中无力的挣扎了几下便软软的沉了下去。
承徽帝眼中冷意毕露,水中挣扎的女子无论是身形还是揽在怀中的手感都跟顾挽情极像,若不是他对顾挽情的身子太过熟悉,恐怕今日在冲动之下,便全然不顾的宠幸了那个女子了。
宠幸一个女子事小,但他身为帝王被人算计事大。
不过,刚刚沉下去的那个女子怎么越看越有些眼熟?难道还是他认识的不成?
承徽帝刚蹙了蹙眉,便听见身旁的苏钦焦急地说道:“陛下,奴才怎么瞧着那水中的女子像是朝华郡主呢?”
什么?卢家的那个小丫头片子?!
承徽帝眯了眯眼定睛一瞧,怪不得身形和顾挽情相似,哪有女儿不肖母的。
思绪一转只是片刻,承徽帝当即厉声吩咐:“还不赶快救人!”若是这丫头出了意外,顾挽情那边他可招架不住。
一时之间,宦官们跳水的跳水,打灯的打灯,捞人的捞人,水面上好不热闹。
承徽帝正思索着小丫头为何掉进水中还没挣扎几下就沉了下去,而且刚刚在他手中从头至尾一声不吭,便见一道银白色的欣长身影破水而出,怀中抱着的正是呛水昏迷的顾依依。
“你怎么也在水里?”承徽帝眼神沉了几分,看着浑身湿透从水中飞跃而出落在九曲板桥上的男人。
这个男人不是旁人,正是刚刚顾依依以为遇难了的贤王。
“我水性好,将计就计而已。皇兄,此事说来话长,看样子,布局的人,连你也算计了进去。”贤王浑身湿透也不失风雅,唇边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就算谢安容是公主的身份,但连她父皇都敢当做棋子算计进去……这一步,还真是决定了她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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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依依醒来的时候手脚有了力气,环视四周,发觉自己躺在疑似某处宫殿的寝室之内,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头上繁杂的发饰和象牙小簪也被卸掉,如墨云一般的秀发松散着铺落在床榻上。
想起之前自己落入水中那种绝望而无力的挣扎,顾依依胸腔中仍然停留着挥之不去的恐慌。
承徽帝走进来的时候,便恰巧瞧见顾依依望着头顶的红绡罗帐怔怔出神。
“醒了?”轻袍缓带的男子一身明黄,亮得顾依依微微晃眼。
“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顾依依一个翻身,跪到铺着有如镜面般的琉璃砖上,膝盖刺骨的冰凉,却提醒着她,自己、裴醉、顾挽情甚至是贤王的命都拿捏在面前这男人的手里。
“朕从来不知道居然有见到小刺猬规规矩矩行礼的一天。”承徽帝眯了眯眼,突然凑身上前,宽厚的手掌轻轻抚过顾依依白皙柔嫩的脸颊。
顾依依心中一阵恶寒,手臂上衣服下面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却强耐着没有动弹。
“依依啊,有没有人告诉你,其实你比你娘还要让人心动。”男人拉长了语调,口鼻中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顾依依低头露出来的雪白的脖颈上,“你说,朕纳你进宫可好?”
“不好。”顾依依垂下眸子,遮掩住眼中厌恶的神色,却不知被高处的承徽帝透过琉璃砖的映照看的一清二楚。
“哦?那朕要是把你赐给贤王呢?”
顾依依蓦然抬头,惊慌不定的看向眼前的男人。
承徽帝突然转为淡漠的语气让她意识到,这个男人此时此刻与以往在将军府中见到的那个狗皇帝不同,他的身上褪去了浮夸轻佻,只剩帝王的威严。
承徽帝站起身子,挺拔的身姿将身后的灯光掩盖,阴影下跪着的顾依依更显委屈可怜,就像是一只小刺猬在措手不及的打击下,突然变成了一只小白兔,正拿着一双与顾挽情相似的眼睛惊慌害怕的看着他。
承徽帝心底冷笑,若不是今日他的长女谢安容道破自己重生而来的惊天秘密,以及她所回忆的前世的种种,他的王朝他的江山便要被眼前的这个少女以及他一直所容忍着的皇弟给夺走吗?
承徽帝一扫衣摆,宏然大气的落座在身后的红木茶椅上,气度却与坐在龙椅上无异。
顾依依强端着镇定,勉强一笑:“陛下说笑呢,贤王殿下已经娶了我母亲了。”
“是吗?”承徽帝唇角微微勾起,“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让挽情李代桃僵?”
原文中的原主最后用的虽是一招偷龙换凤,以顾挽情的身份和贤王携手天下,可那却是征得过顾挽情同意的。
与承徽帝此时口中的李代桃僵含义绝不相同。李代桃僵,可是代人受过,弃车保帅之意。
承徽帝心中顾挽情的地位极其重要,这怕是除了自己这个原作者和承徽帝本人之外,无人所知的事实。一旦自己对顾挽情的安危产生了威胁,哪怕身为顾挽情的亲生女儿,也会被承徽帝无情的铲除。
而现如今承徽帝会有自己让顾挽情李代桃僵之说,绝对是受过了谢安容的挑拨,想来,谢安容是豁出去将前世所有的事情向承徽帝托盘而出了。
那么身为谢安容前世,也就是原文里最大赢者的她和贤王,在承徽帝面前,断无生路。
因为……没有人会养着一条会咬人的蛇。
顾依依一瞬间心中已是百转千回,低头在地上重重一磕,再抬首时眼中满是迷离,似乎看向了遥远的方向,声音满是酸涩,喃喃道:“陛下,你相信重生之说吗?”
承徽帝既然能够相信谢安容的说辞,必须先得相信她的重生,那么自己作为后来者,比起穿越,选择重生这个相同的理由,反而更容易让承徽帝相信一些。
“仿佛是黄粱一梦,可上一世所有的景象都历历在目,母亲怀了弟弟,可却因为救我……”顾依依面上一片凄然之色,眼中满是悔恨,“我那时一直怨恨着母亲,怨她弃卢家上下几百口人于不顾,怨她不顾廉耻与陛下寻欢,怨她轻易便抛了与爹爹十多年的夫妻情意改嫁他人,却忘了她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我。”
“那时的我只知道气她辱她骂她,不停的给她添乱,可却不知……”顾依依的声音已然带了啜泣之声,“娘的身子在落胎的那次已经受损,后来那么多的事情压在她的肩上,身子便一日日的垮了下去。可她撑下去了,撑到了我被掳去邻国最后安然脱身,撑到了我与贤王殿下心意相投心有灵犀,终于了却了最后一桩心事,然后心满意足的去了。”
“可是陛下你知道吗?”顾依依的声音一下子尖锐起来,滚烫的泪水淌满了脸颊,“看着她闭上眼睛,我的心在痛啊!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心好像一下子被挖掉了,痛得我鲜血淋漓,痛得我肝肠寸断,我那时候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怨她……因为我爱她啊!她是我最亲最亲的娘亲啊!”
“她先是以为我喜欢邻国的二皇子,便从谢安容手里夺了本属于她的亲事。后来她又以为我喜欢贤王,她便助他在陛下逝后登基,替我铺好了一条问鼎后位的大道。可是她不知道,其实我只是无理取闹,我只是想和她对着干,去气她去伤她的心啊……”
“她一直不知道,我喜欢的是阿醉啊。”
顾依依泣不成声,手紧紧地揪着胸前的衣服,如杜鹃啼血般凄厉泣诉:“可是我的阿醉……早在邻国救我的时候就死了啊!”
谢安容,你为了复仇重生而来,那么我便要让承徽帝相信,我是为了阿醉和母亲而来。
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手中,握着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的秘密。
☆、第10章 女主光环万万岁
承徽帝看着匍匐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的少女,面无表情的帝王尊严下,沉重的悲痛有如海啸一般肆虐而来,渐渐抽痛的心仿佛沉在冰冷的海水之中,刺骨冰凉。
“上一世的挽情是恨我的吧。”承徽帝忽然有些疲惫,尾音带着重重一声叹息。
顾挽情是他在这繁华世界中的唯一,他对她的偏执已经到了即便顶上昏君的骂名也要将她独占的地步。
所以他寻了借口灭了卢家满门,让顾挽情除了震威将军便只剩下他可以倚靠。
顾挽情定是恨他的,不然她怎么会一个人承担那么多。如果她心中有自己,相信自己,为何不寻求上一世自己的帮助。
他是九五之尊啊,除了逆天而为,有什么是他办不到的。
“陛下……娘亲她只是不明白。”顾依依小心翼翼的抬头,轻声说道。
承徽帝听闻少女的声音,心底满是自嘲。
她不明白?聪慧如兰的顾挽情怎么可能不明白?她是不想明白。
上一世的他也是这么做的吧?
不顾她的意愿强占她,让这个曾经的京城贵女沦为他的玩物。
甚至在后妃朝臣的眼中,顾挽情只不过是他承徽帝偏宠的女人之一。和以往那些被宠爱的女人一样,总有一天会被他抛之脑后。
可这一切,不过是他想干扰后宫那些有背景有家世又有手段的女人的判断。
在这种情形下,会因为嫉妒对顾挽情下手的,基本上都是眼光肤浅,自以为小聪明实际永远在给别人做笑柄的女人。他钟爱的顾挽情不是花瓶,他相信她应付的来。
而城府深一些的,自然也以为顾挽情不过是新欢一场,总有一天会成为不屑一顾的旧爱,与其花费精力对她下手,还不如修生养息在后宫duo权。
至于皇后和祺嫔那样真正有资格也有能力将顾挽情当做眼中敌的……承徽帝眸子一沉,思及今天发生的一切,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桌面,心中已经有了定夺。
顾依依突然听到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心中微微一动,这似乎……好像是当初写文时给承徽帝设定的与皇家暗卫之间的联络方式?
不同的敲击节奏是承徽帝正在向皇家暗卫发送指令,顾依依现在无比期盼剧情大神可以给她开个金手指,让她能够听明白承徽帝都安排了些什么。
事实证明,她的身上是没有金手指这一事物的存在的。
因为当她还在艰难的判断敲击节奏的时候,苏钦苏公公已经带着谢安容走进她所在的寝殿中来了。
谢安容抬着精致的下颚挑衅般的扫了顾依依一眼,然后转向承徽帝娇俏的撒娇:“父皇,您喊儿臣过来做什么呀?”
“有些人,让她死个明白。”承徽帝看向面前的二人,并没有停止手指敲击桌面的动作,声音平淡无痕:“说吧,你今天都干了什么。”
谢安容看向跪在地上垂首不言的顾依依,心中得意万分,面上更是笑意张狂。
她重生而来就是为了复仇,是以这场局设计的铺天盖地,每一处都能够让顾依依身陷万劫不复之地。
精致的菜肴中杀机暗藏,遍布孕妇忌口的食物,这是第一个陷阱,甚至算不上陷阱,因为太过明目张胆。
但只要能让顾依依和顾挽情心绪不宁,便达到了谢安容的目的。
奢华镀金的游龙细樽杯,杯沿儿涂了毒,这是第二个陷阱,也是最浅显的陷阱,一般人不会往里跳。
当然也不乏万一顾依依脑子抽了或者被剧情大神强行控制的情况。
而第三个陷阱,则是谢安容特意抿了一口才递给顾依依的果酒。
酒中含剧毒,剧毒源自谢安容涂的口脂,那种口脂无色无味,入水即化,毒性极强,一旦中毒便是太医也回天无束。
第四个陷阱,则建立在第三个陷阱之上。很少有人不去碰宴席上的第一道菜,但却没人知道宴席上每一桌的“五谷丰登”这道菜色中,除了香软的糯米还被谢安容放了软骨散,更没人知道解药就加在每桌都有的香甜果酒中。
顾依依若是喝了谢安容抿过的果酒,中的便是剧毒。
不喝,那身上的软骨散便没有被解,只等着被假冒的苏公公引诱到九曲板桥和承徽帝相会,靠着承徽帝身上香囊中的药物,勾出软骨散的药效。
当时顾依依闻到的那股幽香四溢却让她反胃的气息,正是源自谢安容以表孝心亲手替承徽帝系上的香囊。
而她不能发声,不能反抗,若是被承徽帝糊涂的当做顾挽情给强了,便逃脱不了被灭口掩盖事实的命运。
若是被承徽帝识破,那么黑灯瞎火又是在九曲板桥之上,依照承徽帝的性格,顾依依被一掌打落水中的可能性极大,没有力气,不能喊救命,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这样顾依依还能大难不死的话,那谢安容手里还有最后一个筹码,便是将前世的一切向承徽帝托盘而出。
顾依依和贤王在上一世夺了承徽帝的天下,这一世承徽帝断然不会留下他们的性命,由得日后产生威胁。
这样层层的布局,谢安容呕心沥血,岂料顾依依命大,居然真的要她道破重生而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