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仪听见这话点点头,“还是大姐姐考虑事情周全,四妹妹该不会是给父亲惹祸了吧?”
“几位姑娘多虑了。据我所知,郡主虽说性子骄纵些,却从未有过害人之心。”一个声音插进来,打断了几姐妹的谈话。
随着声音看过去,一道身影进入众人的视线。是他!幼仪心下一动。
☆、第一百零六回 做媒
金家姐妹说话,岂料被旁边的人听见。竟然还插言进来对郡主品头论足。众姐妹顺着声音望过去,就见不远之处站着几个人,说话之人站在左侧。
那人十六七岁的模样,唇红齿白面如满月,眼角眉梢带着善意的笑,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这不是元宵节那日遇见的安公子吗?”韵仪忍不住轻呼出来,惹得玉仪扭头瞪了她一眼。
那一行人缓缓走过来,安家和听得清楚。他眼神一闪,又瞧了玉仪等人几眼,随即说道:“几位金姑娘好,再见亦是有缘。”
其实他哪里见过金家姑娘,只是方才想要过来跟郡主打声招呼,没想到竟听见她们之间的对话。郡主气呼呼的走了,没注意到他们在旁边,他们倒把金家姑娘们的话听个全和。
方才他听见穿桃红色衣裳的姑娘叫自己“安公子”,想来是认识,虽说他确实不记得有见过几位姑娘,却还是礼貌的顺着往下说了。
玉仪正在气恼韵仪的轻浮,好好的大姑娘家非说认识陌生男子,上次不过是远远的瞧见一次,根本就算不得认识。若是人家安公子否认,岂不是自打脸?
听见安家和应承下来,她心下一动,赶忙投去感激的眼神。
“安公子,看样子你跟郡主很熟悉。”宛柔竟主动跟安家和攀谈起来,她在郡主身边有些时日,却从未见过、听过他这个人。
安家和连忙回道:“我家姐妹与郡主相熟,故而知道郡主的为人。几位姑娘大可放心,郡主明辨是非深知大义,不会真正为难谁。”
“是我们姐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玉仪闻听满脸的羞愧之色,“方才我见幼妹跟郡主身边的商姑娘发生口舌,一时关心则乱,言语上对郡主不敬,该日再见到郡主一定当面致歉。”
她就是爱护幼妹关心则乱,旁人就跟着小人心了。真是好人她做,坏人就拉着大家一起。
那安公子闻听点点头,“也不必特意致歉,想来以郡主的心胸不至于放在心上。这位就是四姑娘?智擒水贼真是有勇有谋,安某身为男儿也自愧不如。今日得见真是荣幸。”
幼仪看见他瞧着自己,竟有些恍惚,上一世的画面接连闪过,两个人却无法重合在一起。她所知道的安家和稳重多才,对着她说话从来都是吩咐命令的口气,偶尔被她侍候舒坦了会说上几句甜言蜜语。眼前的安家和谦逊有礼,对着她说话带着欣赏的语气。长时间以来,她心中的不甘渐渐淡去。原来不是他无情无义,而是自己根本就没有这样要求他的资格!若想人敬重,必须要有拿得出手的资本。一个完全依附于人,又没有娘家支持的小小庶女,是生是死谁又能挂心?
“四妹妹。”韵仪看见她发愣,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襟,“安公子跟你说话呢。”
“哦。”幼仪怔过神来,这才知道自己失态了。前尘往事已经随风而逝,何必又太过执着。老天爷让自己重生了一次,这一世,她看明白了很多,也看淡了很多。
“安公子过赞了。有些人是实力,有些人是幸运,我属于后者。”幼仪笑了一下回着。
听见这话,安家和也笑了,“正如四姑娘所言,当今皇上可是圣明的,你就不要过谦了。”
这是用方才幼仪的话来打趣她,想不到这安家和还有几分幽默。幼仪听见并未说什么,她分得清对方是否有敌意。她们毕竟是青年男女,虽说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话行事都是光明磊落,却也不适合过多接触。
安家和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几句话过后便告辞走了。他倒是知进退懂礼教,做事很有分寸。
他转过一个弯,前面不远站着一个人。那人身形极为欣长,穿着一件玄色云翔符蝠纹劲装,腰间系着犀角带,只缀着一枚白玉佩。那人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只见他长眉星目,高鼻阔嘴,下颚中间有一颗小小的红色痦子。
“二皇子。”安家和紧走几步过去见礼。
褚亦微微颌首,问道:“你觉得那金家众姐妹怎么样?”
谈论几个妙龄少女似乎不妥当,只是二皇子吩咐不能不照办,他闻言回道:“金家四姑娘聪慧伶俐,连郡主都被她三言两语压制住。金家大姑娘倒是个知礼温良之人,对几个妹妹颇有关照。至于金家其他姑娘……没有交谈,不敢下定论。”
“聪慧!伶俐!”褚亦的眼神一暗,“若我说是狡诈、阴险!”
安家和闻言一怔,听二皇子这话里的情绪不对劲,大有憎恨的意思。不过是个小小的庶女,虽然得了皇上赞誉,也不至于抢了二皇子的风头吧。自打这二皇子从皇陵回来,性子真是变得厉害,阴晴不定越发的让人捉摸不透了。
二皇子不言语,他也不敢妄言。片刻,听见二皇子又问道:“家和兄,你应该要娶妻了吧?”
额,闻听二皇子称呼自己“家和兄”,他怎么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他按耐住心中的不适,点点头回着:“母亲是打算替我说一门亲事,好像相看了几家姑娘,都没遇到有缘之人。”
安家是正宗的书香门第,祖辈、父辈都出过翰林,安家和的父亲眼下是上书房的师傅,专门教授各位皇子、公主书画,他是名满都城的才子,今年大考夺冠的热门人选。安家给嫡长子娶媳妇儿,岂能草草了事?安母左选右选,始终拿不定主意。
选,始终拿不定主意。
“那就别选了,我看金家大姑娘挺好!”二皇子说完扭身走了。
额,安家和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让他过去跟金家姐妹说话,难不成是替自己选媳妇啊?可是他对金大姑娘没什么特殊的好感,只是觉得长相端庄,性格不错,而已!
安家和回了府中,跟母亲说要娶金家大姑娘为妻。安母闻言登时愣住,她想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最近风头正盛的金家。说实话,她还真没把金家姑娘列为儿媳妇的考虑范围,不管当下如何风光,毕竟底蕴不够。她们安家的媳妇儿,要门当户对才行!
安母自然是不愿意,可又听见是二皇子做保山,赶忙去跟安大人商量。
这安大人在上书房并不是主讲四书五经、帝王之术等主要科目的老师,而这二皇子对上述那些厌烦的厉害,专好书画、琴棋等艺,对他是格外的敬重。闲暇时候,二皇子还到安府来请教,这才跟安家和结识。
他听见安夫人的话,又把儿子唤过去仔细问过,也有些弄不懂二皇子的用意。难不成二皇子只是单纯的想要给儿子找个媳妇儿?安大人寻了个机会向二皇子委婉的请教,二皇子却一本正经的回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家婚!可见替人保媒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善事。父皇说我德行欠佳,我就积积德。家和说了,金家大姑娘端庄温和,知书达理,她们若是成了夫妻定会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再说,金家门风很好,连我父皇都赞誉过金四姑娘。高门嫁女,低门娶媳,错不了!”
额,这二皇子还真有媒婆的潜质,说的话头头是道,让人无法反驳。只是皇上说他德行欠佳,指的可不是这个。安大人知道二皇子性子不羁,有时候连皇上都头疼。上次跟郝公子打架被罚去守皇陵,回来之后虽行为有所收敛,可这性子却越发的古怪起来。不管怎么说,二皇子是主子,既然他这样说,安大人也无法拒绝。
安夫人见状也只好照办,可心底到底是不放心,想要找机会相看相看玉仪。都城上层圈子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若是存心要见没有见不着的。
这日,封氏带着众姐妹到李府看戏,就“巧遇”了安夫人。
安夫人见金家姐妹几个个个水灵,那玉仪更是出类拔萃,言谈举止稳重大方,模样端庄瞧着温顺,心里舒坦多了。她当时就褪下手腕上的镯子给玉仪套上,倒让封氏有些惊讶。
“安夫人这见面礼太贵重,小孩子家家,意思一下就成了。”听见封氏这样说,玉仪越发的不敢接。
安夫人却笑着说道:“我跟这孩子有缘,第一次见面就想要亲近,只怕往后的缘分更深。不过是个镯子,让孩子戴着玩吧。”
玉仪闻听此言心下一动,想到了那日遇见的安家和,心里不由得乱跳了几下。封氏也是一愣,随即笑着让玉仪收下了。幼仪见状却在心中感慨,兜兜转转,没想到她们婆媳又对上了。看形势,玉仪又要成为安家的儿媳妇了。
韵仪瞧见有些眼热,她不是看中了手镯,而是想到了安家和。那样一个青年才俊,那样的家世,自己是高攀不上了。只是输给玉仪她服气,大姐姐处事考虑周详,确实在她之上!
从李府回来没多久,便有安家遣来的媒婆到金家提亲,自然是一说两现成。事情出奇的顺利,两家交换庚帖,分别准备聘礼和嫁妆,玉仪的好日子竟然近了。
☆、第一百零七回 意外
玉仪是金府唯一的嫡女,她成亲可是金家头等大事。封氏早就备下了不少嫁妆,包括田契、地契、铺子还有成套的首饰、四季衣裳,银票更是一叠厚。其他小物件更是一应俱全,册子写了好几页。
“母亲,家中还有三个妹妹,两个弟弟,陪嫁这么多怕以后难以削减。况且族中嫡女出嫁有先例,别让人说出闲话来。”玉仪看见母亲准备的嫁妆非常丰厚,样数更是繁多,觉得有些不妥。
封氏闻听回道:“傻孩子,你还嫌弃母亲给的多了?你要知道,你的夫家是书香门第,比一般的世家都不遑多让。你公公是皇子们的老师,将来会是帝师!那样的门第,那样的家世,若是你的陪嫁少了恐被人轻慢。韵仪她们自然不能跟你比肩,就是瀚哥儿如今还小,等到他娶妻少说也要十年八年。即便眼下把府中掏空,到时候也积攒够了。况且这里面有不少是我的陪嫁,谁都眼红不了!”
“让母亲劳心了。”玉仪听了一阵感动,“母亲放心,我以后一定会竭尽全力照顾瀚哥儿,他是我的亲弟弟!”
“这可正是母亲想要说的。你嫁到安府,首先要站稳脚跟。成为一个握有实权的当家主母不是件容易事,尤其是你上头有两层公婆。安家两房住在一起,妯娌、小姑、大伯小叔,事情多人杂。你暂且不用想着帮衬家里,要在安家争取到话语权!”原来这安家和的父亲是长子,安老太太和老太爷一直在安府生活。玉仪嫁过去,不仅要侍候婆婆,还要侍候奶奶婆婆。
安家和有两个幼妹,安家二老爷有两儿一女,一个儿子已经娶妻生子,所有人都住在一起,也是热热闹闹一大家子。
封氏悉心教授女儿如何在内宅应对,玉仪这才发现里面的道道不少,有些手段竟是她从未听过想过的。尤其是听到姨娘、丫头怎么蓄意勾引男人,使出什么样争宠的手段时,她更是羞红了脸颊。
“好闺女,这可不是害臊的时候。马上你就要成为人妇,想要把姨娘都整治住,不知道她们那些腌臜的手段可不行。我跟你说,姨娘们怎么狐媚子都不要紧,最主要的别让她们生出庶长子……”封氏特意腾出功夫,每日都教导女儿内宅之道。
老太太早就有话,孙女们出嫁一律三千两银子的陪嫁。利姨妈竟然也出了五百两给玉仪压箱底,另外金家二房、三房也都捎银子过来,公中那份是老规矩二千两银子,折成各种物件。
封氏见公中送过来的东西不合心意,命人全都搬进库里存着,另外出银子给玉仪重新置办了一份。同样是布料、香料、胭脂水粉、家具摆设等物,却足足花了快四千两。一番统计下来,玉仪的陪嫁放在一块少说也得有七八万两。而且那些田地和铺子是生钱的东西,价值远在这之上。
封氏是尽了最大的能力,把自己多年攒下的体己银子全都拿了出来,看得有些人眼睛发热,其中以崔姨娘最为厉害。
她知道绣仪的生母老实,平日里挨了欺负都不吭声,这个时候更是躲着闲话走,生怕被累及到。因此,她便私下里跟云姨娘抱怨。
“你说太太这样往里面填,还不得把整个金家都陪进去?虽说大姑娘是嫡出,还嫁入了不错的人家,可也要想想下面的几个姑娘啊?二姑娘今年十四,三姑娘也十三了。我可不是光为了四姑娘才说这样的话,只是为了一个公道。”崔姨娘平日里跟云姨娘走得并不算太近,可这个时候突然觉得二人同命相连,最关键的是利益相连。
云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