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一个爱哭鬼,偏偏最难过的时候,却能忍着不掉眼泪。
还有她便是睡着了,也不让人省心,肯定是会掀被子的。同床共枕一个多月,几乎每个晚间他都要替她盖好几回被子。小人儿熟睡后,睡相可不大好,总爱踢被。。
虽时值春暖花开季,然夜间更深露重,受了凉可怎生是好?要闹得咳嗽发烧,便要平白遭些闲罪了,本来瘦不伶仃滴小身子,好容易滋补了些,岂不是又得掉了回去。
尽管出来时,反复叮嘱了丫头婆子们,千万留心照料着,不得有丝毫闪失。他却依然不能放心,罕见的心神难安。
梅萍草草用罢晚膳,叫人收拾了桌子。
见他怔怔出神,犹豫半晌。起身至他身前轻唤道:“爷,不早了,妾给你备了热水,去洗洗解解乏吧。”
晏逸初回神,看了看她道:“也好。这就去洗了吧。”
言罢,大踏步去了浴房。梅萍紧跟着进去,服侍他宽衣。待他入了浴桶后,照例跪在边上为他捏肩擦背,殷勤伺候。
洗完后,晏逸初和她双双进了里屋。晏逸初赤着膀子,披散着头发,全身仅着一条亵裤,坐上床榻。梅萍上前攀住他的身子,开始亲吻他。
晏逸初身形不动任她作为,时间一分一分的流逝。他惊觉自己竟然毫无欲(yu)念。在梅萍俯身下去时,他阻止了她。
稍顿后,一把横抱起她,放置床上。倾身覆了上去。他吻得敷衍,始终无法投入。眼前不时闪现,宁儿带泪的脸。
这回为伺寝的事,小人儿并没有在他面前掉过眼泪。但他就是忍不住,会将她以前哭泣时的面容,替代进现在这个场景里。
这让他,让他根本硬(ying)不起来。。
只要想着,她会因此背地里心伤落泪,他这心里头就发疼得紧,难受得不行。他觉得自己是魔障了!中了她的蛊。一颗心被她占得严丝合缝,满满当当。
偏生,他一点也不觉得负累,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欢喜。还有股难明的酸涨之意,充盈心间。
他意味索然从梅萍身上翻下来,躺到一侧床边,低低道:“有些乏了,歇了吧。”
“是。”梅萍隐含着颤音回复道。
继而僵硬起身吹熄烛火。室内瞬时陷入黑暗,她却觉得自己的心比这夜色更为晦暗。
晏逸初躺在床上,起先翻来覆去了无睡意。
梅萍见状忧心道:“爷,你睡不着么?是有哪里不适么?容妾为您按摩一会,有助入眠。”她语气温柔,再无哽声。
“不用,你且睡着,我没事。”
他不再翻动。只睁着眼睛等天明。等待的时间总是无比漫长,尤其心有忧虑,更仿似被愈加拉长。。长得人心烦意乱。
他在心里数着时辰,约莫子时三更,他实按捺不住,想:横竖是担心得睡不着,索性回霁枫居去看看她吧。心念乍起,便似如释重负。
他轻手轻脚的起了来,不打算唤人掌灯,免得无端扰了梅萍安寝。
他知道,今儿对不住她。只他没有办法,实是做不到,他的小兄弟自始自终软塌塌,全没有兴头。如此情境自他开荤以来,当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不掌灯于他无甚大碍,他常年习武,目力非同一般,夜能视物,行动自如。
孰料,他刚起身,准备穿上里衣。
却听得梅萍的声音:“爷,是要出恭么?还是想喝水了?怎地不唤妾一声。爷稍候,待妾来章灯。”
她边说边顾自下了床,熟门熟路点上烛台。她的动作很急,几乎与晏逸初那句“不必了,你睡吧。”同步。。
“我不是要喝水,也没有要出恭,只是睡不着,时间浪费了可惜,想着去书房看看。”不想更深的伤到她,他没有直言。
“你睡吧。”他说道。
手里捏着衣服,自己穿了起来。
没曾想,梅萍“扑通”一声直直跪在地上。
“爷,是妾有哪里做得不好么?惹得爷不喜。妾自来愚钝,还望爷看在妾全心全意,服侍您近十载的份上,予以明示,妾定当警戒于心,即时改过。”
她语声凄楚,一双氤氲着雾气的眼睛,执着的望着晏逸初。
她周身仅着一件翠绿肚兜,和一条粉白亵裤。下床时连鞋也来不及穿,赤着脚。
晏逸初看着她轻颤的身子,放下衣袍,坐回床上,低叹一声:“起来吧,地上凉。”
“不关你的事,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自己有些难题,想得深了,是以,失了眠。”
“上床睡吧。”他再道。
梅萍吸吸鼻子,窸窸窣窣上了床。
“爷,睡吧。”她恳求道:“熬夜伤元气。”又道:“您要是实在睡不着,妾为您捶背如何?”
“不用,睡吧。”他躺上床。
梅萍的身子凑了过来,紧挨着他。
“睡吧。”他拍了拍她,侧身向外。
梅萍跟了他十年。自他14岁起便在他身边伺候着。她是母亲塞给他的通房丫头,说是善解人意,为人沉稳体贴,极会照顾人。放在他身边,娘亲会多些安心。
娘亲说得不错,她为人温婉柔顺。做事很是妥贴。她大他三岁,待他赤诚。包办了他一应的起居事宜。对他关怀备至,体贴入微。
一年后,她做了他的第一个女人。他在她身上完成了从少年向成年的转变。
他是习惯她的,但并不爱她。也没想过要爱她。
虽然是十个年头,但真正在一起的时间,满打满算不超过一年半载。因为,他自十六岁后,便继承了家业,常年在外奔波。
即便回得府来,也多是忙于应酬。再到后来,他几次大婚,娶亲。她象一个影子,隐于人后。
在外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思念过她,她于他便只是一个通房丫头。在这时代,司空见惯的通房丫头。无可无不可。
直到她怀上身孕,有了馨儿。在母亲的提议下,将她抬为妾室。
以往,他回来,也会来她房里歇息。次数不多,但每次她都伺候得他很舒服。
只是这种舒服没有什么特别,换句话说,他身为男人在床上的舒服,于对象的选择上,不具有唯一性。换个别的他看得上眼,又同样识得风情的女子,他也会很舒服。
可今天,他发现他完全没有心思。其实,什么也没有变,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
是他的心境变了。
而原因只有一个,梅萍不是宁儿。。
人的感觉就是这般微妙。心有所属后,身体也会下意识,不自觉的开始认人了。
他这厢思绪百转千回,辗转难眠。
霁枫居的舒念宁,同样倍受煎熬。
夜深人静,躺在床上。白日里刻意压制,不敢深究,仿若钝刀子割肉般的心痛,变得尖锐起来。窒息般的痛,绞拧住她的心。真正痛彻心扉。
旧时女子到底是怎么挺过来的?!眼看着自己的丈夫,与别的女子做那等私隐之事。。
如斯冷酷残忍的事竟然千百年的传承。。一代一代,生生不息。。。
多么荒谬!这样的行径,在这里,合理合法……
第36章 爱情
可怜她情窦初开,便遭遇这般剪不断理还乱,无可回圜的局面。前世的她,少女情怀里,自也是憧憬过无数次的爱情。
脑补过各种的邂逅,各种的缠绵悱恻,情深不移。她没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不是第一眼便让人心生惊艳,过目不忘的女孩子。
但她清秀可爱。自青春期伊始,断断续续亦收到过不少回的情书。
青涩的男孩子们在情书里抒写着,他们荷尔蒙发酵初期的心动与满腔热血。在在的心意真挚!
然并卵。。当然没有下文。。。她有一个望女成凤,老母鸡式对她爱得深沉的母上大人。
母上火眼金睛,弹无虚发~但凡出手,总是一击即中,绝不失手。
通常那些个给她递了情书的倒霉蛋们,第二天便会被请到教导处聆听教诲,自省认错写检讨。。
再见她时,或一脸幽怨,或冷面冷口。。
唉,其实她也很无辜。。。
对他们,虽谈不上喜欢与不喜欢,但却也没想过要与他们为难。奈何,她家大人嫉“早恋”如仇。。
任何挡了她出人头地。。走上人生“巅峰”的“路障”。。母亲都会毫不犹豫,替她“扫清”……
在她的学业问题上,母亲是标准的“一言堂”没得商量!
如此挂心,她的一举一动自然都瞒不过母上的那一双慧眼。。记得那会她常常暗地感叹,国家安全部不请母亲过去任职顾问,真乃国民之损,大大滴失策也~
尽管母上大人严防死守,她还是有过一次短暂的暗恋~高中时悄悄注意上了一位品学兼优,长相出众的学长。
那位学长在学校称得上是校草级别的帅哥,喜欢他的女生不少。有过好几位大胆的女同学,公然给他递纸条,剖白心迹。
她自是不敢。觉得远远看着,也不错。然而没几天,她的暗恋便bia叽一下碎裂!
偶然的一次路遇,她不经意中目睹了那翩然风采的白衣少年。。做了件令人瞠目结舌“鬼神同泣”的事儿——挖鼻孔。。。
他挖得投入,她看得心惊!
。。。。。。
彼时,她但觉万分惊悚!!那点倾慕的心思瞬间幻灭……
本来吧,挖鼻孔这事,大家应该都没少干过~呃。。她自己也有挖过2333333orz......
这是个人清洁卫生中不可避免的一环,清除干净无可厚非。
但那么样一位美少年,以一种对学术认真追求,迷之执着的专注劲儿,大挖特挖。。
帅哥哥~公众场合这样的耿直,真的好吗?!
她那颗小萝莉滴心实在承受不住啊!
这事儿对她的打击很大,很长一段时间都若人生阴影般,在她心头萦绕。以致于她后来每看到一个花美男,便似强迫症般,不自觉脑补他挖鼻孔的模样,那画面太美。。太销魂。。。。。。
每每令她思慕的心还未及发芽,便已魂淡。。淡。。淡。。。了。。。
好久好久后,她才缓过来,走出怪圈不再纠结。
话说,与晏逸初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这些时。她还真没见过他挖鼻孔~总是清清爽爽的模样儿。
考上母亲冀望中的大学后,母上大人对她的“钳制”松懈不少。她有了闲暇想望奇缘~没有丁点实际恋爱经验的她,完全不晓得爱情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她只有单蠢的幻想,打心底盼着有位绝世无双的“屠龙”王子,从天而降不讲道理,不要逻辑。深深,深深滴深爱上她~
对,就是不讲道理,不要逻辑~
他不爱倾城美女;不恋绝代风华;不慕清雅气韵;不迷肉弹娇娃;
便是爱她,便是爱她!
唉,谁没有个傻白甜的时候呢……
万万没想到。。
老天感应了她的召唤。。真的天降奇缘。。。
一朝穿越,君心呵怜。
只是,她想望的奇缘里,从来只有爱,没有伤害啊!
人嘛,都素趋利避害,她自是不想自己受到伤害,然而,她也真心不想梅萍受到伤害。还有日后可能会有的其他“梅萍”们。
她全没有要与她们争高低的念头。她没有那个宅斗的脑子与心思。
她该怎么办呢?漫漫人生路,她真的只能自己习惯吗?!
初初识得情滋味的舒念宁,黯然神伤。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她自嘲,起码她可以有好几日,不必再喝那苦涩的“十全大补汤”。
可是,不喝也苦。。
整颗心已然泡在了苦水里。
她呆呆的凝神看着房内桌案上,放置的用来照明的“明月珠”,其实就是夜明珠。他不在,她有些怕黑。
却不想丫头们陪着,她只想一个人呆着。或者,或者,有他陪着。。
一个人睡着这张床,床变得好大,好空。没有他的怀抱,也好冷,好冷……
天气渐暖,她却只觉凉意渗人。
她好想父母,想前世的家人和朋友。对她的“离开”,爸爸和妈妈大概伤心欲绝吧。她很难过,没有办法告诉他们:不要伤心,她还活着。
而这一世,她只有他。只有他!
眼泪溃堤,泪流成河。自她的面颊滑向耳际,濡湿了她的发,浸透枕畔。
也不知哭了多久,哭到最后迷迷糊糊,昏噩间似睡非睡。
恍惚中被搂进一个温热的怀抱,熟悉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她想睁开眼皮,可是眼皮发沉,而且有人正亲吻着她的眼睛。
低低的叹息传进她耳际。在她意识涣散前的最后一刻,有声音对着她温柔言道:“乖宁儿,快快睡,爷陪着你一起睡。”
她于是安安心心睡了过去。
晏母啜饮着茶汤,面色不豫。
“这柳家女儿当真身娇肉贵得紧!怕是当朝郡主也不及她这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