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就好,孙妈妈您刚回来,想必还有许多事等着处理,我就不留你了。知夏,带孙妈妈去拿一碟云片糕吧。”说完朝孙妈妈一笑,说,“这虽不是我亲手做的,但尝着很不错,妈妈带下去打打牙祭也好。”
锦绣是孙妈妈奶大的,这么多年也算是相互扶持一起过下来的,虽说孙妈妈有时会起点小心思,对她也是敬重大过疼爱,但是真心难得,锦绣自然愿意善待她。平日里有些好东西,也会留她一份。
孙妈妈见状,也不推辞,笑着道一声,“多谢姑娘,姑娘费心了。”
“算不得什么,知夏,快下去拿吧。”锦绣看着欲言又止的知夏轻声吩咐道。
知夏是有很多话要说的,赵家大公子是姑娘的未婚夫,虽说这事没几人知道,姑娘自个儿也不上心,可不代表赵家就能这样糊弄她们姑娘,着实欺人太甚。姑娘看着不在意,谁知道心里会不会想不开了呢。
不过眼下有再多话也说不出来了,孙妈妈在这里且姑娘又吩咐她出去。也罢,给姑娘留些时间好好静一静。
两人走后,原本热闹的屋子一下没了声,锦绣起身走到梳妆台。这梳妆台是文姨娘留下的,木料有点泛黄,上面的光泽早就淡了,具体有多少年岁她也不知道。
梳妆台前摆放着硕大的雕花木盒子,锦绣打开翻了翻,真正的翻箱倒柜好不折腾,终于最角落的一个小格子里,翻到了那枚玉佩。玉佩被单独塞在里面,上面的络子变得皱巴巴的,甚至有些发霉了,好在那玉还结实,完完整整的。
幸好,幸好,真丢了,把她卖了也不一定还得起。
这可是赵清泽给的定亲信物。当时定亲定的匆忙,也就交换了信物,她给的也是个月牙玉佩,比起赵清泽的显然不够看。如今赵清泽又定了亲,这玉佩是要还给他的,她的也要拿回来。
就这样被抢了亲事,真说有多生气也没有。
若是没有这件事,锦绣顺利地嫁进赵家,日子肯定也不好过。赵家历代主妇,哪一个不是千金玉贵的名门出生,一举一动都透着大家风范。光是身份这一项,锦绣就算是不合格了,当初赵夫人百般阻挠,为的也是这点。
大魏嫡庶之分很明显,除非是家中没有嫡子,否则庶子庶女是没有什么地位的。锦绣这身份,原本是要比叶锦心还惨些,不过好在锦绣有个能力出众的舅舅,说出去比一般人好听些。
锦绣不喜欢拘束,白白得来的一世,有空间灵泉,有亲舅舅,还有两个一心一意为她好得小丫鬟,若是活得不舒服就太糟蹋这份幸运了。出生没得选择,她是个庶女就注定要忍着李氏,忍着叶府。不过婚姻就不同了,若是嫁的好了,才叫一生无忧。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自己是个美人无疑,将来也想找个美人相公。只要性情体贴,衣食不缺,关起门来如何过日子都好。最好是嫁到扬州,到时候有舅舅一家庇护,什么底气都有了。京城这边天高皇帝远,别说十年八年,就是一辈子不回去也没什么要紧。
说得远了,锦绣还未及筓,魏国十六七成亲的大有人在,短时间内还不用忧心这件事。眼下最主要的,还是赵家这事。
以赵家的处事风格,既然接了赐婚的懿旨,定然会把事情做的□□无缝。她这个前未婚妻,也会被安排地好好的。
再说京城里的姑娘。
如今赵家公子定了亲,真是叫一众闺秀碎了一地的玻璃心。赵家两朝太傅,一门清贵,这样的家世,又有一副招人的相貌,赵清泽理所当然地成了万千少女心目中的理想夫婿。没了念想,说说总是可以的,于是闺中私话是总少不了红着脸谈论赵大公子。
锦绣就深有体会,可这回却不再是叶锦姝了。
叶府小路多,有时候去什么地方走小路几步就到了,人还少,是以锦绣很爱走小路。不过眼下,锦绣听着小路树丛边两个丫鬟的交谈,暗道这赵清泽真是个祸害。
只听那边悉悉索索传来几声对话,“哎,皇家郡主成亲,这得多大排场,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事,而且夫君还是那么俊的人,真是好命。”
锦绣颇有同感,可见投胎是个技术活。
对面那个小丫鬟却说道,“好命什么,我可是听说赵家并不满意这赐婚,连亲事也不愿意大办呢。”
“这些没影的事你是听谁说的,大婚还有四个多月,怎么就说起了大办不大办。再说了,那可是皇家,就是不大办也是一般人比不得的。我看,你就是嫉妒……”
知秋听到这儿,扯了下锦绣的袖子,一脸担忧,“姑娘,别听了,我们走吧。”
锦绣心一软,知道这丫头是怕自己难过。虽说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身边的丫鬟总认为自己是强颜欢笑,任外面传地沸沸扬扬,也半口不提一个赵字。竟是连骂也不曾骂了。
锦绣回过头,冲对知秋安慰地笑笑,“那走吧,夫人还等着呢。”
李氏确实是在等着,这回见了锦绣也不似从前冷漠了,反而说了许多贴心话。末了,还让钱妈妈亲自挑了几样器件送给锦绣。这样的待遇以前是没有过的,锦绣心知不对,推辞了几番也推辞不掉,还是拿了回去。
女人往往把她们的直觉成为第六感,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锦绣不仅从来不怀疑,还十分引以为豪。
知道李氏不对劲以后,锦绣心里就有些慌,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尤其是杨柳一脸难色地磨蹭到她闺房间,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彻底证明了锦绣的想法。
锦绣看着杨柳,她似乎还没下定决心,站在那儿好生纠结。锦绣让知夏关紧了门,拉着她进了最里间,问道,“杨柳,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你说。”
杨柳沉默了好半天,一声不吭,锦绣的心也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好一会儿,才听她小声到,“姑娘,你赶紧走吧。”
“怎么了?”锦绣竟然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夫人要把你送进宫替淑妃娘娘争宠。”杨柳声音细细地,“前几天我去正房的时候,刚好听到钱妈妈在和别人说话,就躲起来听了一下,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回来后才反应过来她们说的应该就是姑娘了。夫人连信都写好了,淑妃娘娘过几日就会派人入府接你,姑娘,你要是不愿意,就赶紧走吧。”
杨柳知道,姑娘在扬州还有位舅舅。
锦绣一时间只觉得如遭雷击,原来李氏最近如此反常,竟是这个原因。可笑,可笑至极,送一个庶女来替生女争宠,她怎么就知道不会是夺了宠。
走吗,当然得走,锦绣脑子无比清醒,不消片刻就想好了,叶家是呆不下去了,她可不愿意做李氏的棋子。进宫争宠,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何况还是李氏一手策划的。
送走了杨柳,锦绣叫来知夏和知秋,让她们赶紧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她们就出发去扬州。只要出了京城,她就不信李氏还能把她找出来。
孙妈妈经常回家,多少认识些车夫。锦绣让她今晚去找个马车,明天早上就停在叶府东角门口等着。那里人少,一客人都会从正门进来,下人们进出则是在西角门,她们从东门走,肯定不会让人发现的。
这一晚,锦绣几人都睡得极不安稳。
☆、第7章 来客
第二日,叶府的张管事起了个大早,他昨儿就得了吩咐,今日府上要来一位客人,一定要他亲自去迎接。
张管事一边走,一边还纳闷,怎么这客人如此奇怪,竟也不走正门。到了东角门,客人没瞧见,却瞧见了一个碍眼的车夫。张管事嫌他占了地方,怕到时候怠慢了客人,欲将他赶走。
谁知那车夫竟说是府里主子雇得他。张管事看了看那辆不起眼的马车,也没理他,府里主子出门,还要用你这破玩意?没有让他再说话,张管事直接叫了几个壮丁将人给仍地远远地,连马车也不能放在这。
不多时,几顶青色小轿摇摇晃晃往这边抬来,张管事见了那人,脸上愈发恭敬,不动声色将人引到了正堂。
锦绣几人从天亮就开始等着,知秋一人出去查看,却等了半个时辰也没见到人。锦绣又问了孙妈妈,时间都是定好了的,却迟迟没等到人。锦绣心中焦急,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忽而外边听到声响,只以为是知秋回来了,兴冲冲地跑出去。等见了来人,顿时心里被泼了好大一盆凉水。
那人是李氏身边的大丫鬟,说是让锦绣去一趟正房。都这个时候了,锦绣怎么可能会过去。可那丫头在锦绣耳边说了句话,锦绣便沉默了,转过身,只让她前面带路。
一脚踏入正堂,锦绣不得不感叹来人是有多大的面子。
李氏、叶启文,甚至连叶瑾轩兄弟俩也都在。叶府平日拜见的人不少,可是那些往来单李氏一人就足以应付,这样的阵势,实在是少有。锦绣幽幽地叹了口气,最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见锦绣过来了,李氏放下了茶盏,站起身走到锦绣身边,不紧不慢地开口说,“可算是来了。您看看,这便是我家那三姑娘。”
锦绣愣愣的站着,直到感觉出一道审视的目光投到身上,才顺着视线,看向叶启文右下首的中年男子。
心里一咯噔,这是宫里的人,终究是来了。那人身着藏蓝色宫服,体型稍小,面白无须,眼角微微向下,看人的时候稍显阴沉。这样的人,一看就不好惹,锦绣缩缩脑袋,希望能降低一点存在感。
王公公打量了许久,久到锦绣忍不住想出声制止,才略笑了笑道,“叶大人好福气,府上的姑娘一个比一个出众。咱家活了这么久,真没见过比叶三姑娘还灵气的人。”声音尖细,看锦绣的目光如同看上等的货物,透着惊叹。
叶启文抚着美须,谦虚了几声,直道“过奖,过奖。”彼此之间心知肚明,却又默契地打着哑谜。
李氏回了屋子后便示意身边人出去,似要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说。锦绣则一路不语,眼下也是垂眸站着,不言语。屋子里静得很,空荡荡地,一个坐在高位上,一个在下面立着。
一时静默过后,李氏先发制人,对锦绣道,“你也看到了,今日来的是淑妃娘娘身边的王公公。淑妃娘娘身体不适思亲甚切,特意派王公公来叶府接人进宫陪伴。”
“接的那个人不会就是我吧。”
李氏似笑非笑地看了锦绣一眼,道,“你说呢?”
“我?”锦绣指着自己,明知故问道,“母亲是在开玩笑吗,且不说宫规繁杂,淑妃娘娘只是一宫之主,未必有这个权力将人接进宫去。单看家中姊妹几人的交情,淑妃娘娘思亲思的应该也不会是我吧。锦姝妹妹前几日都还在念着长姐呢。”
李氏当然也不在乎锦绣反驳什么,左右这事不是她能反对的,因而盯着锦绣直言道,“你也不是个傻的,今儿什么情况不会猜不到。淑妃娘娘是你长姐,花了一番功夫接你进宫是你的福气,莫要不知好歹,让大家都难做。如今赵家大公子已经赐了婚,真要算起来你也是退过婚的,想要再说什么好人家可就难了。”
锦绣不知道是该怒还是该笑了,见过不要脸了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如今皇上一令之下已无选秀,那些赶着进宫的,有几个成了事?退回来的时候还白白污了名声,别说许好人家了,许不许的出去还是一说。李氏此言,要的不就是她进宫替淑妃娘娘争宠么。头一次,锦绣不愿忍下去,“母亲说的这么好,不若自己去好了。”
“放肆!”李氏怒喝,那眼神恨不得生吞了锦绣。
锦绣自知这话不规矩,不过谁叫他们如此不要脸呢。她是庶女,庶女就能随意摆布吗,那堂上父子三人,不说都参与了,起码也点头了。原来还以为叶家两兄弟算是君子,没想到竟然也和叶启文一样不是什么好鸟。
也是,哪能指望歹竹出好笋。
见锦绣如此,李氏嗤笑一声,“你许是弄错了,今儿叫你过来,不是为了商量,而是通知。”
“母亲这是看我一个庶女好欺负,硬是要把黑的说成白的。”
李氏道,“好欺负,难道不是?你莫不是还在指望着你那舅舅,扬州刺史,确实是位高权重,不过这里是京城不是扬州。地方官员,无诏不得入京,你觉得你还能靠谁呢?”
“忤逆父母,可是不孝,传出去你舅舅脸上也不好看。”李氏缓缓道。
锦绣不甘心,“我若不去母亲还能如何?”
“你那两个丫鬟,一个还在后院的屋子里关着,一个已经在送往后院的路上了。她们的主子都分不清事理,你说说,我要她们留下来有何用?”
这就是明晃晃地威胁了。锦绣怎么说也是叶家小姐,知秋和知夏却不同,真要出了什么事,也没人会找上门。李氏仗着的就是这一点,且锦绣毫不怀疑